第4章 ☆、Chapter 4.逐浪之日
“就這樣?”季錦問道。
“基本上就這樣。”林徐行觀察着她的神色,在沒有意料到她如此淡定的同時,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重點,“哦,差點忘了最艱難的部分,你可以提出你的疑問,而我出于安全的考慮,在很多情況下,可能不會提供令你滿意的解答,這是一段充滿秘密和謊言的關系,我會盡量保證不對你說謊。”
林徐行覺得自己沒有預料錯眼前這個姑娘,直到現在都沒有落荒而逃,真是勇氣可嘉。
季錦垂着眼睑,老僧入定一般思索着這個對她而言充滿誘/惑力的機會,她最終問了一個她最關心的問題:“你為什麽這麽想要得到那份遺産?我能聽聽原因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肯定不是一筆錢。”
林徐行一愣,苦笑一聲,先用問題來回答問題,給自己留一點緩沖的時間:“你為什麽這麽猜?”
“你不是一個會輕易為金錢所動的人。”細節流露人品,季錦在林徐行的身邊工作了三年,他做過的很多決定,都說明了這一點。
“我該說謝謝嗎。”林徐行居然有微笑的沖動,“沒錯,那不是一筆錢,那是很大很大的一筆錢,那是一份很大的股份,折合市值非常非常高。但是你也沒說錯,我想要這份遺産的原因,并不是因為這份錢打動了我,事實上,那個家庭的任何一分錢我都不想要。但是立遺囑的人是對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不想讓他一手創立的事業就此外流。”
家族隐秘,豪門恩怨,這些詞語若隐若現地浮現在季錦面前,其中的複雜和争奪,季錦似曾相識。
于是季錦點點頭:“好的,我答應這個協議。”
當時點頭答應下來的協議,演變成了今天所要面對的一切。季錦把自己埋進浴缸裏,像一條魚一樣,從水下深深吐了一口氣,才慢悠悠地鑽出來。
叩門聲響起來:“季錦,你還好嗎?”林徐行的聲音。
季錦高聲回答:“我在洗澡。”
“半小時後午餐可以嗎?”林徐行頓了一下,擡手看了看手表,再次出聲。
“好的。”季錦不由自主挺直了脊梁,就像每次完成林徐行為她分派的工作任務一樣。
足足過了幾秒鐘,她才意識到自己不由自主又進入了工作時和林徐行的相處模式,失笑出聲,這才離開浴缸,開始打理自己。
林徐行再次接她去吃飯的時候,衣服已經換成了輕松的便裝,洗過的頭發還沒有全幹,顯然早上的婚紗照對于兩人而言,都是一次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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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吃得很豐盛,季錦眯着眼睛,大快朵頤。
林徐行顯然有些心不在焉,他吃飯的時候,其實安靜而餍足,吃西餐,刀叉毫無聲響,一塊五分熟的牛排很快就下了肚。
他慢慢啜着冰香槟,看着季錦吃飯。
季錦左顧右盼,每喂進自己嘴裏一口食物,就擡頭望着外面的景色,他們吃飯的涼臺在二樓,對面是一條幽谷深澗,一眼望去,濃烈的陽光下花木扶疏,顏色耀眼。
頭頂的吊扇,清風徐徐,季錦毫不客氣,要了一個三球的冰淇淋,慢吞吞用銀色的小勺吃着。
相對無言,一餐飯吃得寂靜無聲,林徐行本來話就不多,工作上幹淨利落是他的風格,和同事們的私交也很少。季錦雖然并不內向,但是為了配合林徐行默然的氣場,她話也懶得說。
兩人在這安靜的氣氛中,竟也都不覺得尴尬,也算是難得。
林徐行盯着季錦的側臉,那裏曾有一個紅腫的掌印,如今漸漸褪下去了,但他還記得當初那個掌印的觸目驚心。他猶豫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打破了這短暫的靜谧:“關于陳詩雨,我想,我欠你一個解釋。”
季錦轉過頭,及時掩住了眼中的那一點驚訝,只是點點頭。
“回國之後,我想你會很快見到她,以及她的家族。她是我三伯母的侄女。”林徐行謹慎地斟酌着字句,他也沒有想清楚,到底應該告訴季錦多少,才算合适,“我和她之間曾經有過一段感情,在決定和你結婚之前,這段感情已經過去了,我也明确和她溝通過了,當時的她雖然情緒有些激動,但是依舊接受了這個事實,所以後來發生的一切,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婚禮上發生的事,我很抱歉,我沒有料到她的姐姐陳詩華會這麽沖動。”
這是婚禮之後,他們第一次談到這件事,季錦覺得林徐行從不欠她什麽解釋,在合約拟定的同時,他已經告訴了她所有的風險,也明确告訴她,不是所有的問題,他都會給她一個滿意的解釋或者答案。所以季錦對婚禮上暴怒毆打她的女子,有預期,也并不委屈,這是這份合約附帶的風險,哪兒有那麽容易掙到的錢?季錦早就明白,高薪之下,必有高代價。
反而是現在,面對林徐行的解釋,她有了一絲訝然,他說得語焉不詳,但是也讓季錦放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天知道,她在被打的同時,是有多擔心自己真正成為了別人感情中的第三者,還好林徐行沒有道德淪喪到這個地步。
季錦自嘲地想着,出賣婚姻,通過欺騙的方式幫別人履行結婚的合約,似乎從道德上也沒多少站得住腳的地方,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嗎,但是她依然感激自己仍處在第五十步,沒有朝着更邪惡和黑暗的地方,滑走更遠。
“其實,我見過陳小姐。”季錦整理着自己的情緒和表達內容,她回想着當時的場景,那是一場行業內的頂尖峰會,到會的都是大拿,季錦這樣的蝦米當然是沒什麽資格成為一家公司的代表列席其中的,她那天是負責為林徐行送文件。
林徐行站在會場外,吸着一支煙,低聲同身邊的女性說話,她望不清楚說話人的臉,從背影看起來,倒真是姣好娴雅,林徐行一臉忍耐的神情,越過說話人的臉看見季錦來了,倒好像遇到救星,急匆匆走過來,身後的女子轉身,那樣一張臉,誰見過都不會忘記,有種我見猶憐的輕愁,眼裏似乎含淚,神情婉約哀怨。普通的男人無法拒絕這樣一張臉提出的要求,林徐行就可以。
他毫不留情地轉身,斬釘截鐵的一句:“陳詩雨,這不可能。”
季錦當時嚴記自己身為下屬的本分,垂首不看,把自己的一點八卦心統統收起來,但是心裏卻滾過一個念頭,正常人誰能拒絕這樣的美女?林徐行真是鐵石心腸。
“都過去了。”季錦覺得此刻言辭都略顯單薄,但是态還是要表的,“我想我會明白以後如何對待陳小姐和她的家族。”
林徐行揮了揮手:“不,你完全不用應付他們,他們只是不重要的角色。”
季錦忍住了自己追問“那什麽才是重要的角色”的沖動,點點頭,若無其事繼續吃自己的冰淇淋。
林徐行有一絲訝異,在對待他的時候,季錦的好奇心真是少得可憐。
因為季錦在乎的人,從來不是他。
林徐行丢下餐布,禮貌地欠欠身:“那麽你慢用,我回房間收拾一下行李,晚上我飛走之前,我們還來得及讓攝影師多拍幾張日落時分的我們。”
“好的。”季錦含着湯匙,宛然一笑。
林徐行已經出了餐廳,突然覺得不對,又倒回來,因為他的離去而顯得神色更自在的季錦看着他,不由一愣。
林徐行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抱歉,我不該一個人把你丢在這裏,你下午有什麽安排嗎?我聽說這家酒店的spa不錯,要不然我幫你預定一個。”
季錦連忙擺擺手:“不用不用,我下午去沖浪。”
林徐行一愣,沖浪?
于是季錦也不知道,忙成陀螺的林徐行是哪兒來的閑情逸致,要和她一起沖浪的。但是眼前那個乘風破浪,姿勢和平衡感顯然比她好太多的林徐行,确确實實就出現在眼前。
季錦還在和沖浪教練用蹩腳的英語讨論如何爬上沖浪板站穩,林徐行已經默默自己玩high了。
季錦很擅長運動,起步雖然慢,但是進度很快,幾輪練習之後,也漸漸找到了那個穩住自己的點,在海水和風浪之間,試圖追逐林徐行的身影。
一玩兒就是一下午,直到落日漸漸西沉。
無數次爬上沖浪板,又無數次被海浪擊倒,再不斷重複這個過程的經歷中,季錦漸漸體會到了一種對海浪的控制力,她很快陷入到了這個争奪掌控力的樂趣當中。
林徐行無疑很擅長也很喜歡這項運動,她望着眼前穿着闊腿沖浪褲,裸着上半身的林徐行,第一次覺得他很陌生,明明是相處三年的上司,也是極容易溝通的合作夥伴,但是這一面的他,她是全然陌生的。
她默默打量了兩遍林徐行堅持健身保持出的人魚線,心裏一聲唿哨,真可惜,可以遠觀而不能亵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