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聖誕節虐狗 (1)
“洛大哥、衛姐姐,你們在幹什麽,快點過來!”那邊開飯了,喊他們過去。
兩人身體都輕輕顫了下,從情=動中醒過來。
洛言慢慢轉過身,在少女輕輕離開他身體的時候,他轉過身,伸出手臂,以極輕的力度,摟抱了她一下。他眸子幽暗,低頭看着臉容微紅的少女,心頭的燥熱無法壓下去。
心有靈犀像春=藥,一個人燃了,另一個人就跟着燃。等撲火的時候,會辛苦萬分。
衛初晗低頭看眼青年的窘态,又紅着臉,擡頭看天空,“今晚月色真美。”
天上沒有月亮。
洛言“嗯”一聲擡頭,“是啊。”
“星星也特別多特別亮。”
天上沒有星星。
“是啊。”
衛初晗噗嗤一笑,又在衆人再一聲的催促下,拉着洛言,從後方偷偷摸摸地回去席中。
衆人圍着一張大桌子,互相品嘗大家的烹饪水平。其中最讓人詫異的,是陳曦端出來的兩盤菜,佛手金卷和姜汁魚片,都稱不上多複雜的烹饪難度,但衆口一致稱贊,并紛紛打量這位貴公子:常言君子遠庖廚,何況陳公子明顯出身精貴,他怎麽看,都不像是應該有這麽高的烹饪水平啊?
“陳公子,這真是你做的啊?”九娘問出大家心裏的疑惑,在陳曦微笑地眨下眼後,她被震得簡直無話可說。原本是衛姑娘想為大家展示廚藝,結果現在看去,衛初晗和洛言坐去角落裏喝酒,廚藝最高水平的王冠,卻被陳曦給摘去了。
白英頗為自豪,“我們公子的烹饪水平,可是承自禦廚……”陳曦咳嗽一聲吼,白英察覺自己說多了,忙打住話題,“反正很好就是了。”
“陳公子你如此人物,何須有這樣出色的烹饪水平?莫非陳公子的愛好就是烹饪?”一直坐在角落裏的衛初晗眸子閃了閃,敏感從白英的話中捕捉到關鍵的“禦廚”二字,心裏一跳,有心試探他。
隔着不遠的距離,陳曦笑眯眯看她一眼,目中大有深意,讓衛初晗怔愣。他那個眼神,怎麽有種“大家都是熟人,何必揭人短”的意思?衛初晗皺眉,她和陳曦很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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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曦來自邺京,他的出身,一看就不簡單。但邺京姓陳的人家多了,聲名顯赫的、至少是衛家那個程度的……衛初晗卻不記得。除非,陳曦并不是他的本名,他用的是化名。
那可供選擇的,就更多了。
畢竟這些名門發展久了,各種姻親聯系,遠親近親,那就太多了。和衛家聯姻過的名門,衛初晗自己都不一定全部叫得出名。陳曦憑什麽認為他們相熟?
洛言低聲,“他說你是他表姐。”
“……”衛初晗吃了一驚,看身旁淡定倒酒的青年一眼。還是那句話,各大名門的聯姻太複雜,和衛初晗這輩有直接關系的親戚,她不記得有陳曦這樣的。但“表姐”一詞,誰能說必須是嫡親呢?關系遠八百裏的表姐,邺京多了去了。
不過比起陳曦的“表姐”驚吓,衛初晗更在意的是——她傾身眯眼,問洛言,“你和他相熟?”不然陳曦怎麽會連自己的事都跟洛言說?
洛言淡淡将陳曦說的合作,跟衛初晗解釋了一下。衛初晗眸子眨了眨,低頭,“原來你和白英姑娘,之前是在商量這樁事?我還以為……”她聲音低了下去。
洛言看她,認真傾聽。
衛初晗卻沒有說下去,而是端過桌上的酒盞,抿了一小口。她低眉而笑,似是而非間,能捕捉到她心情不錯。
洛言問,“你以為什麽?”
“沒什麽,”衛初晗擡頭,對上青年幽靜的目光,她撐着下巴,“小洛,你能不要這樣打破砂鍋問到底嗎?含蓄也是一種美,自在意會就可以了。”
洛言默一下,別過了頭,不再說話了。
衛初晗以為他聽懂了,就不再關注此事。她低頭去切書生好心送來的肉脯,小心地切成塊,給自己和洛言備下。她聽到那邊被大家目光包圍着的陳公子悵然嘆口氣,語氣寥落,“我會烹饪這件事,實在一言難盡……實是家母所逼,家父強迫。”
他語氣極為心酸,勾起大家的好奇。陳公子卻話題一轉,站起來給周圍人倒酒,笑道,“日後諸位若有緣,在邺京相見,到時,在下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邺京?
對在場衆人來說,那是多讓人生畏的一個地方啊。那是帝國的中心所在,士農工商最繁榮的所在。聽說在那裏,街上随便走走,都可能撞上王公貴族。聽說在那裏,一個街上溜達的纨绔子弟,都可能有顯赫的背景。而他們這些江湖人士,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幹淨,到邺京,萬一惹上官府,可就不像地方上這麽簡單了。
而命運多麽神奇,陳公子這樣的人,估計在邺京也能混得不錯的人,居然和他們一桌喝酒吃肉。人生的際遇不過如此!
大口吃肉,大聲說話,整個用膳氛圍都非常熱鬧。娓娓坐在九娘身邊,笑眯眯地看着他們男人喝酒,看陳公子周旋在衆人間。她自己也一杯又一杯地倒酒,像只小貓一樣,一口又一口地舔。沒人注意的時候,她竟然已經喝了滿當當一壇酒,小臉緋紅,眼睛霧濛濛的,又黑又亮。
九娘坐過來,順着娓娓的目光看了看。九娘笑着摟住這個漂亮的小姑娘,調=笑道,“說句真話,你看陳公子,相貌好,身材好,有錢有身份,還文武雙全頭腦靈活,還會跟你說笑給你做飯,能用錢解決的事他從不瞎折騰,明顯一副全天下女人都會愛的模樣。娓娓,摸着你的良心說,你看上過那麽多小哥,卻對這個一點都不心動?”
九娘很八卦,“我聽書生講,你追漢子,不是向來挺主動的麽?這一次怎麽這麽矜持?不像你的風格啊娓娓。”
燈火下,少女的臉紅通通的,出神地看着那位年輕公子。她臉這樣紅,不知是被酒熏的,還是被九娘說的。
突然想到之前在竈房裏不小心碰上的唇,少女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沾着水霧,更加亮了。
她心情複雜,卻又不知如何跟九娘講。
九娘将陳曦講得那樣好,誰卻又看不到呢?這種人物,二十多了還未成親,明顯是眼光太高,誰也看不上。邺京的姑娘他都看不上,別的姑娘他就能看上嗎?別看他整日與娓娓說笑,娓娓卻知道,陳公子哪裏是看上她呢,他分明是在試探懷疑她。中間有條線,陳曦從不試圖跨越。而娓娓能與他交好,也是因為她從不跨那條線。
娓娓沒勇氣跨。
“你是自卑嗎?”九娘問,“但我覺得不用啊。你看你雖然出身沒他好,但你是靈女,可與天地溝通。你這樣的人物,就算去邺京,也會被那些達官貴族捧着,奉為上賓啊。你在擔心什麽?”停頓一下,“再說,我覺得陳公子要是真喜歡你,肯定不會讓你獨自作戰,他會幫你擋風遮雨的。”
娓娓摸着腮幫,又喝了口酒。
在九娘的追問下,娓娓笑個不停,覺得這個嫂子真是有趣。娓娓靠着九娘的肩,含糊說了句,“他和別的男人不一樣。”
“娓娓?”九娘驚道,“你真喜歡他啊?”
九娘如此熱心,少女皺了皺眉。有些事,是九娘這種人不知道的。而娓娓也覺得他們不知道更好。喝酒喝得太多,娓娓意識有些模糊,口風卻很緊,九娘如何問,她也謹記不把秘密說出來。但是糊塗中,她怔怔望着遠方青年的側臉,小聲嘀咕了一句。
“娓娓,你在說什麽?”九娘扶小姑娘坐好,聽她說了一句聽不懂的話,卻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娓娓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半是嚷半是哼道,“……你是天上的風,我一輩子将你追逐……”
恰時周圍一輪酒後,靜了下去,少女模糊的歌聲,清越又明媚,在每個人的心尖輕輕劃過。少女唱的是異族小曲,大家沒聽懂。但少女反複地唱其中一句,還用白話翻譯了過來——你是天上的風,我一輩子将你追逐;你是天上的雲,我一輩子将你看不清。
娓娓唱曲時,明亮的眼睛盯着那靠桌而立的青年。青年似有所覺,回過頭,看向她。他目中清和平靜,讓扶着娓娓的九娘有些尴尬,“娓娓喝醉了……”
陳曦頓一頓,不好讓小姑娘那樣尴尬,他說,“挺好聽的。”
衛初晗默默觀賞這一出插曲,揚了揚眉。娓娓小姑娘随心所欲,陳公子表面和氣內裏克制,這兩個人……期間,她當看戲一樣看別人的愛情,旁人青年忽然說,“我聽說,男女間只說半句話,不把話說清楚,容易産生誤會。誤會多了,感情就會破裂。我不想跟你感情破裂,才想問清楚你以為什麽。”
“……”衛初晗口中含着一口酒,驚愕地轉頭,看向身邊淡定地說着這些話、本人卻一點表情也沒有的洛言。她心中有一言難盡之感,因為過了這麽久,她都忘了之前的話題了,都看了一出娓娓和陳曦之間的好戲了,結果可愛的小洛,思維還停留在很久以前。
她将那口酒默默咽了下去。
她既不知道洛言對她的感情如此認真,也不知道他竟然有這種覺悟。誤會?洛言竟然知道男女間的誤會會導致感情破裂?
衛初晗出了一下神,微微笑,“我不會誤會你的。你的精神世界如此簡單,猜一猜就知道了,有什麽好誤會的呢?不過你說的對,你這麽遲鈍,如果不問出來,你會對我産生誤會。好吧,是我錯了,我該努力追求和你精神的契合。”
洛言瞥她一眼:她就是認同他,都要奚落嘲笑他精神世界的貧瘠。這到底是什麽姑娘啊?
衛初晗卻認了真,在他腰上戳了戳,“來,讓我們感受下彼此精神的契合。我先問你……你到底瞞了我什麽事,讓九娘總是對你露出一副‘一言難盡’的表情?”
洛言沒吭氣。
衛初晗揚眉,在他腰上又戳了下,“你不是要跟我精神契合嗎?才第一個問題,你躲什麽躲?”
“我沒要跟你精神契合,”洛言說,再看一眼衛初晗似笑非笑的表情,他頭皮就麻了,那股才要跟衛姑娘坦誠相見的勇氣,瞬間沒了,“你當我什麽也沒說吧。”
衛初晗坐得偏後些,看着他的後背。她并沒有對他死纏爛打,而是淡淡說,“洛言,你要知道,我們的感情其實建立在過去,并不牢靠。我并不是非要聽你說什麽,而是我對感情負責,該怎樣,就怎樣,起碼不讓自己後悔。你的心冷,我的心卻也不熱絡。你……”
“我去見過你。”洛言打斷了她有些絕情的話。
衛初晗一下子怔住,她身子前傾了些,看着他低着的側臉,連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聲音的緊繃,“你什麽時候見過我?”
洛言低頭看着杯中渾濁的酒液,覺得喉口燒得難受。他神情平靜,“就是你想的那樣。”
衛初晗的呼吸微急促,洛言平靜着,感受到心口突然的刺痛。那痛,自然不是屬于他的。當年的事情過了那麽久,在答應衛初晗重新開始時,洛言就已經決定放下了。他無數次回想過那年的事,早已麻木。如今說來,竟也十分平靜。
他說的簡單,不顯山露水,甚至什麽也沒提到。可是衛初晗是誰呢?
所有的語言中,衛初晗做的最好的,就是暗喻和委婉。她不明說,一句今晚月色真美啊星星特別亮啊,就是在說我喜歡你。而洛言答是啊,他聽懂了衛初晗的暗喻和委婉。心有所想,念念不忘。那些時光,那些舊事,念念無法忘記。但願君心似我心,卻又留君不住君須去,這些語言啊,衛初晗從沒有說出口,可那些意思,洛言是懂的。
喜歡一個人,你必須得聽懂她在說什麽。再遲鈍再木讷忘性再大,也要努力地聽她想說什麽。反過來亦然。
所以洛言一提,衛初晗就能聽懂。他是委婉地說,當年在她與父親離開後,洛言曾去見過衛初晗。可是那時候衛初晗在生死一線間,洛言怎麽可能見過她?洛言不可能見過衛初晗,那他見的,就是另外一個人了。
他見的那個人,是衛初晴。而衛初晴,怎麽可能跟洛言說實話,讓洛言知道真相呢?
一定在衛初晗不知道的時候,衛初晴狠狠地、用力地,傷過洛言。
衛初晗眸子火光跳動,幾乎難以忍住,嘩的想站起,裙子勾住凳角,“她對你做了什麽……”她站起來的憤怒得顫抖的身子,被青年拉了下去,重重跌回原座。她的臉磕在青年後背上,吃痛地叫了一聲,聽到洛言淡聲,“你別問了好麽?我不想提那些事。”
“那你什麽時候想提?”
“我永遠不想提。”
衛初晗停頓一下,從後抱住他的腰。這時候,再顧不上會不會被人看到。她心中滿含熱淚,只想緊緊擁抱這個人,帶給他稍許暖意。那永遠不想提的傷口,該是多麽慘痛。
她要殺了衛初晴!
她一定會殺了衛初晴!
洛言感受到衛姑娘對他的憐惜,他心中暖和。其實他并不如何難過,但是他當然喜歡衛初晗對他的在意。他只怕她一直那麽冷、不把他放在心上,他同時心中憂慮,低聲問她,“九娘說,我沒有那麽喜歡你……”
“別聽她瞎說。”衛初晗毫不留情地打斷。
“……但她說的是真的。”
“……”衛初晗僵了僵,這個可愛又可憐的心上人喲……她一次次給他臺階,他一次次丢回來。她整天被他啪啪啪打臉,臉那個疼,都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了……可是一擡頭,一坐直,對上青年專注的眼睛,衛初晗又不忍心發火。
她側頭,算了,捏捏鼻子忍吧。
“衛衛衛姑娘?”洛言緊張地等着她。
他的“衛衛衛姑娘”,再次給衛初晗心口重重補了幾把刀,差點倒地不起。誰家情郎這麽讨厭啊真是的……衛初晗捏着鼻子,繼續忍了。她微笑說,“你什麽意思呢?”
洛言沒發現衛初晗有生氣的征兆,就認真剖析又解釋,“我确實沒有以前喜歡你,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很難動感情,你應該發現,我大多數時候,都是心如止水。我并不是要欺騙你的感情,可我就是成了這個樣子。比起愛,我确實更懷念以前,但你是重要的。我……”
衛初晗耐心地聽他說,他自己前言不搭後語,說不清楚,衛初晗卻很清楚。她心中難過,她知道她的青年,是遺忘愛這種能力了。衛初晗自己被封在湖中十年,她對少年的感情,一直掌控在自己手中。不是不愛,只是沒那麽喜歡,沒那麽重要了。但是洛言,卻是被人強迫選擇。
他也想愛她,可是很難。感情的消退是很快的,重燃卻要花費很大力氣。
衛初晗自己對洛言是有感情的,她自己從不糾結,畢竟她從未遭受過感情的欺騙和利用。可這些,洛言遭受過。從哪裏跌倒,想從哪裏爬起來,總是比想象的難。
衛初晗靜靜看着這個青年:洛言不愛她?九娘是瞎了眼,洛言是瞎了心,才會覺得不愛。洛言的感情,比衛初晗自己的感情,雖要複雜的多,卻也深沉的多。就像她,她從沒考慮過和洛言的以後。她只想報仇,只想殺人,順便和洛言談談感情而已。
洛言卻不一樣。他既考慮兩人之間不要有誤會,又怕她不相信他的感情想解釋給她……如果洛言的感情是片海,衛初晗覺得自己的感情,頂多就是條小溪。
大海的水流不盡,小溪的水很容易幹涸。
在他深沉的愛情中,她自己是多麽的狹隘和自私。
衛初晗問,“那麽,你覺得,我對你來說,是什麽?你對我的感情,不是愛,那是什麽樣的感情?”
洛言擡頭,看着燈火中的衆人。彈指間,十年光陰擦過,許多消失,又許多留下。他沉靜地盯着桌上東倒西歪的杯盞,望着亂七八糟的盤子,看着醉得迷迷糊糊的衆人。他的眸子,像星河一樣燦燦而生光,讓衛初晗望着望着,就想離他近些,再近些。
他的聲音,在她耳邊這樣清晰,“是光。我在一團黑暗中奔跑,精疲力竭,摔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一次又一次。我這裏什麽都沒有,只有黑,你就是黑暗中的光源。我用力地跑向你,拼盡所有奔向你。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倒下,能不能真正靠近你。但我為了能靠近你,一直在努力。”
衛初晗靜靜看着他的眼睛,“但我也不是光。我并不光明,我身上的黑暗不比你少。你知道的。”
青年平靜地低下頭,有些落寞地笑了笑,“對我卻足夠了。太亮的光會刺傷我,太暗的光會吞噬我。你是剛剛好。”
他話音一落,少女突地傾身,伸手捏住他的下巴,便吻了上來。舌尖輕挑,在青年的茫然中,直接迫他張口,與他唇舌交纏。那團火,在星星火光被熄滅後,在細弱的風中,在順風而下的空氣流波中,再次濃烈燃燒。
青年被她的突然來襲震住,眼中的落寞尚未消退,便換上震驚的神經。他擡手摟住她的腰,将她向後推。青年深吸一口氣,在推她時,她烏黑的青絲吹上他的嘴角,讓他一時怔住。青年全身的汗毛都豎起,抵着桌子的後背出了一層汗,讓他緊張萬分。
這麽多的人……衛初晗怎麽敢?!
她不怕被人看見嗎?
衛初晗卻就是在吻他。舔咬他的嘴角,火熱地勾着他,在他唇上輾轉吸吮,好像要把整個生命都掏出,拿來給他。她忘情地捏着他的下巴,迫他低頭,加深這個吻,在他唇齒間深索。
太激烈的吻,讓兩人的身體都顫抖着。
氣息交纏間,衛初晗靠他靠得更近,她的臉貼着他的臉,兩人的臉都有些發燙。在青年呼吸淩亂間,少女摟着他的腰,推了推,沒推動。換氣時,少女聲音冷冰冰的,“躺下去。別被人看見。”
果然,衛初晗還是怕被人看見的。
她害怕被人發現她當衆親吻洛言,可她還是要親吻洛言——
她命中注定喜歡這個可愛又可憐的家夥。
再一次,順着衛初晗推下的力道,洛言擁着她,兩人一起倒了下去。整個席間的人都喝醉了酒,沒喝醉的,也在繼續喝酒。有的說着胡話,有的已經迷糊打嗝,伴随着九娘斷斷續續的怒斥聲。而就在一團亂中,青年擁着少女,靠着桌面,睡在桌角地上,在擋住大部分視線的桌下,兩人親密地擁吻。
額上、鼻尖、頸間,都出了一層汗。
太過緊張,又太忘情。
衛初晗只給了一個熱情的長吻,便起身要走,身下的青年忽然抓住她。她轉頭,他傾身而來,将她再次拉下,壓着她的唇。
衛初晗喘口氣,俯眼看身下目光微亂的青年。在她的挑=逗下,他的呼吸粗重,摟着她貼近自己,火熱的氣息熨燙着她的冗膚。青年擡起眼看她,清冷的雙眸中流露出欲=望和渴求之意,他的手撫摸她的身體,讓懷中少女的喘息更劇烈,更緊地貼着他。
這樣濃烈的感情,讓人一輩子不會遺忘。
衛初晗的眼眸染上水汽,淚水溢出,她低頭凝視着青年,又低頭去親他。青年仰頭,親吻她眼角的淚。兩人的發絲、眉、眼,恨不得合二為一。而少女臉蛋暈紅,感覺到青年心口的那把烈火,燒得她也頭腦發暈。然後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衛初晗燒得昏然的頭腦,在清亮的歌聲中,勉強找到一絲理智。
停!
必須停下來!
該死的心有靈犀!
為什麽一情動,就有和春=藥差不多的功能!
衛姑娘沒有服用過春=藥,可想來效果也不比她和洛言現在好多少。
随便望一眼青年,她就心跳加速、血液逆流、口幹舌燥,身體裏像住了個野獸,就想繼續親他、撕掉他的衣服、撫摸他的身體……
為什麽有如此禽=獸的心有靈犀!
“洛……”衛初晗喘着氣,才張口,未完的話就被青年挨過來的濕漉漉的吻給吞沒了。
每次想起來,身體裏那灼燙的感情又把人拉回去。好像置身熱浪,上下翻烤,心被不停地蕩高又落下。每碰他一下,青年的眼神就暗一分,火苗多了些。愛人就在眼前,就在親她抱她摸她,衛初晗的理智再一次消失殆盡。兩人繼續糾纏,呼吸越來越亂……
就在這時候,衛初晗聽到娓娓迷糊的歌聲,“你是天上的雲,我一輩子将你看不清……”
“洛言!”她低叫一聲,在他唇上咬了咬,青年低唔一聲,喉結滾了滾,眸子終于清了些。
衛初晗唏噓:兩人情=動的後果,簡直太嚴重了。這是随時變身禽=獸的節奏啊……
衛初晗手撐着桌子,爬起來,看到桌子遙遠的另一邊,娓娓小姑娘抱着雙臂坐在椅上,迷糊地哼歌,陳曦站在她旁邊,低頭跟她說什麽。陳曦伸手拉娓娓,似在笑。衛初晗身子又矮了下去,縮回桌下,窩入青年懷中,不去打擾別人談感情。
睡在地上的青年,閉着眼,緩緩地平複呼吸。待覺得心緒平和些,洛言睜開眼,見衛初晗撐下巴、眸子噙笑地看着他。她揶揄的目光,讓洛言眨了眨眼,臉紅了紅。
“停!”衛初晗低聲,“你不要又發=春好不好?”
“……”洛言面無表情,“我沒有。”
衛初晗笑,一點點蹭過去,臉貼着他的脖頸。為防止兩人的親密接觸再次發生意外,她必須找點話題,轉移洛言的注意力,“你聽到娓娓唱的小曲了嗎?”
“嗯。”
“洛言,你記得嗎?以前在邺京,在衛家,我還教你唱過一首兒歌。”衛初晗仰頭,看他,“你還會唱嗎?”
洛言想了想,“不太記得了。”
衛初晗抿嘴笑,她越來越喜歡這樣的洛言了。不要總不說話,起碼給她點反應。不管好的還是差的,她都需要洛言的回應。
她哼了哼,找到了些調子,靠着他的脖頸,輕聲,“我記得,我哼給你聽?”
“嗯。”
“狐貍走在沙漠中,它沒有駱駝的睫毛長。
駱駝在森林裏迷路,月亮從西走到東。
月亮掉進大海裏,玫瑰在荷葉下聽雨聲滴答。”
衛初晗的聲音婉轉悠揚,清涼溫柔,輾轉缱绻,将過去的歲月,重新帶到他們身邊。
少時的衛家,少時的衛初晗,少時的劉洛。他們走在衛家的後園小徑,坐在樹上,蹲在花叢牆角。他們互生愛戀,他們親密無間,他們學着邺京的兒歌……
洛言閉目,濃長的睫毛覆在眼皮上,陰影如扇。
這些年,他去過很多地方,在山林、在泥沼、在蚊蟲叮咬的樹林裏,他吃過草根,喝過泥水。他受過很多苦,也遇到很多人。有的地方好,有的地方差,有的人善,有的人惡。他走過成千上萬的路,見過許多憐憫他同情他愛慕他的姑娘,但是他唯獨不忘的,只有少時的衛初晗。
他在夢裏等她,千山萬水,黑霧迷蒙,森森水冷。
可是她沒有來過。
連他去找她,也被她欺騙陷害。
他遇過多少的困境,可獨獨不忘她。甚至為了想着她,多次忘記自己的險境,從必死之路中掙紮而出。
他走過多少的地方,可獨獨不忘衛府。許多地方都比衛府好,但在夢裏,他常覺得自己還是那個被衛父領進衛府的少年,衛父将他領進書房,對自己最疼愛的女兒說,請她照顧這個少年。
他常覺得自己還是那個青澀的少年,與少女坐在樹上,聽她讀書,看她唱曲。邺京高高低低的建築在他們眼皮下展開,蜿蜒流轉成曲線,像時光轟然別去,又轟然而來。
洛言閉着眼,聽少女輕柔的歌聲。但她反複的,只有前面那幾句。洛言不覺睜開眼,伸手撫摸他愛的姑娘冰涼的面孔。他心中被刺,想她已經死去,而今的每一天,都是他給她的。這樣一想,他對她的怨,再次少了些;對她的喜歡,再次多了些。
青年撫摸少女的面孔,問她,“下面的呢,怎麽不接着唱?”
衛初晗笑了笑,“後面的太悲了。舍不得唱,怕你難過。”
洛言怔了怔。
衛初晗俯身,咬了咬他的唇,聲音模糊,“洛言,等你能平靜面對的那天,等你不再怪我的那天,等你重新愛上我的那天,到時候,你唱給我後半部分。那時候你真正釋懷,唱多悲的曲子,也心中寧靜寬和,再不傷感。”
“……好。”青年聲音沙啞,将她用力擁入懷中。
“玫瑰玫瑰,它開花不結果。
月亮月亮,它照不到駱駝。
駱駝駱駝,那只狐貍你看到了嗎。
狐貍狐貍,你能不能走出沙漠。
你走出沙漠,回頭看一看我——
你回頭看看我,你還愛我嗎?”
曲子的後半部分,是那樣悲涼凄然。洛言是記得的。
他就知道,她是值得他等的。
她是值得的。
那天的晚膳,所有人都瘋了一場,各有放松。第二日醒來,日子恢複正常,又各自忙碌起來。某日清晨,書生有事去尋衛初晗。在過廊時,綠海中,看到衛初晗和洛言在一起,背着他靠欄而坐。書生一笑,對于這兩人總是在一起,大家都已經看得很習慣了。洛公子還是不怎麽跟大家說話,最多的反應,還是面對衛姑娘的。所以有時候,有事請教,書生都習慣性找衛初晗,而不是洛言。
書生轉個彎,直直走向那對坐在一起的年輕男女。他剛在臉上挂上禮貌的笑,笑就僵了,眼睛瞪大。因為他居然看到,沉默寡言的洛公子俯下身去,親向衛姑娘的嘴角——
衛初晗與洛言在廊口看風景。她取出一塊帕子,攤開來,裏面包着幾塊做得精致小巧的杏花酥。衛初晗說,“昨晚做的,你餓不餓,要不要吃?”
洛言搖頭。
衛初晗見他不吃,就自己撚一塊試吃。她原本漫不經心,眉目含笑,卻是咬一口糕點,細眉就蹙了起來,臉僵了僵,撚着糕點的手抖了抖。
洛言側頭,看着她奇怪的反應,“怎麽了?”
衛初晗仰頭,對他露出複雜的表情。
洛言有些緊張。
他雖然和衛初晗有心有靈犀的技能,但他太遲鈍,他幾乎沒猜準過衛初晗真正在想什麽。就是猜準了,也要過很久,衛初晗都忘了那個話題,他還在之前的對話中。衛初晗為此嘲笑過他很多次,但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衛初晗嘴裏咬着東西,沒法跟他說話,就仰着臉,用眼神跟洛言交流。
而洛言頭一陣疼,他最怕的,就是衛姑娘的眼神考驗了。
他猜,“你現在不餓了?”
衛初晗着急搖頭,口中含着東西,要咽不咽的,讓她憋得眼角都紅了。
洛言手心出汗,靠着欄杆的後背僵直,“你肚子疼?”
衛初晗再次搖頭,拽着他的手,指指他的嘴,再指指自己。
洛言鼻尖滲汗,聲音繃緊,“你想跟我接吻?”
衛初晗的眼中露出快絕望的表情,為什麽洛言從來猜不對她在想什麽?說好的心有靈犀呢?少女眼睛濕漉漉的,目光流轉,幾乎不指望洛言了。她左右看看,捂着嘴,表情難受萬分。
在衛初晗快把自己憋死的千鈞一發之際,洛言腦中靈感一閃,突然道,“是不是太甜了,你咽不下去?”
衛初晗猛抓住他的手,情緒激動地點頭。
然後青年俯身,親上了她嘴角。兩人口齒張開,舌根抵纏,他從她口中,将那被咬碎的糕點卷了過來。她的口中被細碎的糕點堵着,那麽甜,那麽軟。糕點沾着口水化掉,在兩人的唇舌間傳遞。
落在不遠處的書生眼中,這二人就是在光天化日下親吻!
書生愕然:衛姑娘這麽注重儀表的人,居然在大白天跟情郎接吻!而洛言居然不阻止!
他一時尴尬,不知該退還是進。
其實書生的到來,對洛言這種武功高的人來說,早就發現。但是眼下更重要的,是心上人的感受。由此好不容易猜中衛初晗想表達的話,洛言顧不上外人,直接先拯救愛人的難受。對她來說受不了的甜,在他這裏,只是毛毛細雨。
想衛姑娘永遠也理解不了,為什麽有的人嗜甜如命,到洛言這種地步。
等那塊糕點終于吃完,衛初晗一把推開洛言,将包着帕子的糕點丢去了青年懷中。她手腳發軟,但在書生目光尴尬的無所安放中,她低頭,用袖子遮住嘴角,當作什麽也沒發生。
洛言看他們兩人一眼,轉身走了。他向書生站的方向而去,臨去前,目光威脅地看書生一眼,大意是“小心說話,你敢嘲笑衛初晗我就敢要你命”。
書生:……我真是命苦啊。
等那個煞星走了,書生才當作什麽也沒發生,他故意輕咳兩聲,掩飾尴尬,後跟衛初晗說,“其實是這麽回事,我想給兄弟們找個安穩的地方,總這麽流浪不是個辦法。我想建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