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上輩子可沒有這遭, 元鷺在那時候頭一次見元明刀他在外院那裏練武,打拳打地虎虎生風, 還剪了短發, 穿了一身薄衫, 身形明顯,身材矯健, 怎麽樣都不會認成女孩子。
這輩子, 元鷺幼小的心靈被“漂亮妹妹”狠狠地傷害了, 他可憐的初戀無疾而終,委屈地汪汪大哭,還時不時轉過頭看看元明刀,得到允許的時候還伸手摸了摸他這段時間練出來的硬邦邦的胸肌,然後哭地更厲害了。
這時候大人們也從亭子那邊走過來了, 大家朝傅知玉按規矩行了禮之後, 便放松了下來。
“這裏沒有外人,不怕,知玉不是拘泥于禮法的人,”元江行走上前來, 他是武将, 又長駐守邊關,身材魁偉,皮膚也黑,伸手拍了拍自家女兒的肩膀,安慰道, “別緊張。”
元夕作為姐姐,也不像元鷺這樣小不記得之前的事,她對傅知玉友好地笑了笑,道:“好久未見了。”
傅知玉也對她笑笑,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包,遞給元夕道:“我給夕姐姐帶了禮物來着。是宮裏的一把匕首,前朝留下來的,是難得一見的精品,雖說送女孩子這種利器不禮貌,但我們一家人裏面就不在意這個了。這匕首削鐵如泥,靈巧輕便,很适合你。”
元夕接過一看,當場就抽開刃看了看,喜歡地不得了,簡直是愛不釋手,對傅知玉道了謝,到一邊去試匕首去了。
傅知玉也給其他人準備了禮物的,都整理好了放在一邊,元江文卻在這時候走上前來,抱起自己哭地像條狗子一樣的兒子,他長地精瘦,留了兩撇小胡子,性格爽朗,非常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然後招呼傅知玉道:“元鷺禮物就暫時別給了,你看他這個樣子,一句話也聽不進去的,先進去坐會兒吧。”
于是,他領着不知道應該什麽擺出什麽表情的元明刀往裏面走,又和兩位嬸嬸一一打過招呼,等了一會兒,才看見元老爺和元老夫人過來。
“和夫人在外面練了一會兒,出了一身汗,舒服!今兒真是個好天氣!”
元老爺一進來就大笑了起來,面色紅潤,中氣之足,傅知玉看他的臉色,确實比上次見好很多,看來他送來的松子糖還是有些效用的。
大嬸嬸捂着嘴笑道:“這次回來,父親母親身體都好了許多,我看着也高興。”
“我覺得就是吃飽了,多吃些肉,身體自然就好了。”元老夫人活動活動自己的肩膀,坐下來之後又去摸了桌子上的水果吃,以自己的邏輯接着教育一屋子孩子,“我等會就親自下廚,去做一桌菜,你們都多吃!多吃才會像我一樣身體好呢。”
這一下,屋子裏的人一下都笑了起來,大家都知道元老夫人一貫的做法,七嘴八舌地開始回憶之前的事情,氣氛很輕松,連哭着的元鷺都被轉移了注意力,跟着一起吃吃的笑了起來。
傅知玉繞路去買的兩大盒糕點也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被大家一邊聊天一邊分着吃了。
元江文和元江行這兩家人都是健談的。一個說起自己在邊疆時候的經歷,他守的那個小城不怎麽亂,在國境的西邊,和景國臨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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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傅青彥治國本事确實不錯,景國本來就地方小軍力弱,這些年也有隐隐臣服的架勢,邊境處也不敢搗亂,和平地很,那地方就是兩國之間相互通商,百姓們淳樸,天高皇帝遠,元江行在那裏過着土皇帝一樣的生活,倒也不差,就是離家遠了,沒有皇帝征召,不能回京見父母。
至于元江文這個經商的,遍地跑,那就更有意思了,他又有口才,就說南疆的荔枝随便吃京城的荔枝一粒千金這一件事都能講地天花亂墜,讓人忍不住笑起來,元明刀也聽得聚精會神的,覺得自己也好像身臨其境一樣。
傅知玉雖然是帶着正事來的,但是他更願意花時間和家裏人做這些看似沒有意義的事情,這些對于他來說,才是真正重要的生活。
午飯吃過之後,他才約了兩個舅舅,說有事情要談談。
只是兩位舅舅單獨見他的時候,就沒有上午那時候活躍了。
元江文落座之後,先是嘆了一口氣,道:“我在南疆的時候,老是想起挽雲,她年紀小的時候,看了一本書,以為南疆到處都是花,四季溫暖,沒有京城這樣寒冷,跟家裏撒嬌要去。其實南疆沒有她想象的那樣好,但是……”
他沒說下去了,從懷裏摸出一根簪子來,上面用粉晶做出了細細碎碎的花,很漂亮。
“這是我在南疆買的,和宮裏的東西比起來雖然不值錢,這是南疆一個婆婆給她定做的,她看了我帶去挽雲的小像,說這樣漂亮的女人就要帶好看的簪子,”元江文把這個遞給傅知玉,道,“回宮的時候,把這個帶給她吧,我一直在想,若是挽雲沒有那麽漂亮就好了,也許她會過地順利一些。”
元江行在旁邊沒說話,只是聽着這些,臉色也不太好。
傅知玉知道大舅舅揍皇帝的事情,生怕他回來的時候又一不高興,蠻橫慣了待會兒又跑去揍皇帝去了,他接過那根簪子,道:“我也想讓娘出來,見大家一面。”
“可以嗎?!”元江行聽見這句話便一下子激動了,呼啦一下站了起來,又猶豫道,“可她是宮妃……”
傅知玉知道,按照宮規,雲皇貴妃這個位份的,只有在為自己親生父母奔喪的時候才允許出宮一天。
讓元家父母獲取偶爾進宮探望的機會不難,但是這一大家子就幾乎不可能了。可元江行述職之後馬上就要離開了,元江文被生意拖着,也不能留太久,雖然說以後還長的很,但是這幾年卻依舊難捱,自家娘親的願望,傅知玉真不能置之不理。
“我想帶母妃出宮,就在這幾天。”
“皇帝不會同意……”元江行剛說幾個字,馬上就反應過來了,聲音一下子就壓低了,“你是打算私自把妹妹帶出宮嗎?”
傅知玉安慰道:“放心,不會有事的,若是有事,我一力承擔。”
“我們都不擔心這個,”這兩位對視一眼,一齊冷靜下來,“需要我們做什麽嗎?”
“什麽都不需要,”傅知玉道,“只是就算娘親出來了,也不能呆太長時間,我會給家裏提前送信的,做好準備,在那時候閉門謝客就好。”
“那是自然,”元江行應道,而後又像反應過來一樣,驚訝地看着傅知玉,“等等,知玉你……腦子沒事嗎?”
他們兩個回來之後都很快知道了琉璃宮那邊發生的事情,上午的時候也沒敢提這個事,生怕戳了他的傷口。傅知玉也表現地很安靜,看着确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傅知玉笑了笑,道:“我本來就沒問題,那是裝的。”
說到這裏,他的也正色起來,道:“我把這件事告訴兩位舅舅,是有求于你們的,不僅是我,這也是母妃的意思。”
他花了一些時間才和兩位把最近發生的事情解釋清楚,自己重生的事情自然沒說,只說宮裏實在是個吃人的地方,從鬼門關裏走過一遭才發現這裏極不适合自己和母妃,自己不願出頭,更不願久呆。
“你這是打算着要離開啊,”元江文感慨道,“和這個想法比起來,剛剛那件事就算不得什麽了。”
元江行聽完了之後卻非常開心,伸手大力拍了拍傅知玉的肩膀,大笑道:“早該這樣了!這可是我回來之後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要帶着母妃和明刀跑真的沒那麽容易,出宮這事不難,但難的是出了宮之後怎麽完美善後,否則傅知玉不會等到現在,何況還要保全元家這一大家子。
硬來基本行不通,假裝被擄走也很難,皇帝必會追殺到底,他要的是遁走,并不是逃亡。
找陳太醫制造假死的現象更不可能,皇貴妃死亡是大事,全太醫院都會來,死亡可不像生病這樣好僞裝,就算僥幸混過了太醫院的檢查,宮妃屍身更會被嚴加看管,封了棺之後直接擡到皇陵入葬,絕不會給人機會搶奪,就算傅知玉現在力氣大了,闖皇陵這件事動靜也大,不可能的。
他目前一個人,沒什麽勢力,弄不過皇權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母妃在宮中不是無名之輩消失了也沒人在意的那種,那逃走就更是難上加難。
思考來思考去,也只能見機行事。
按傅知玉的想法,他是想在宮裏亂起來的時候趁亂逃跑,反正那時候應該沒人有空關注琉璃宮了,制造假象也容易地多。
按清元帝這種培養方法,他的皇權交替是注定的極不平靜,上輩子,約在七八年之後,太子狗急跳牆逼宮,整個皇宮亂成一團,不過他那時候還未風光幾時,就被傅知玉帶兵挑下了馬。
傅淩霄是元明刀親手殺的,圓月彎刀貫穿胸膛,報了元家的血仇。
但這回應該不用再等七八年,傅知玉也的等不了這麽久。上輩子很長時間傅知玉被太子壓着打,太子基本感受不到威脅,自然願意等,直到後面才有了些許危機感。
但這回傅容烨來勢洶洶,也遠比那時候的還處于懵懵懂懂狀态的傅知玉成熟許多,兩個人針鋒相對的态勢也隐隐有了雛形,這所有事情提前引爆自然是可以預料的了。
清元帝不管再怎麽保養,但天天這樣忙,他的身子在接下來的幾年之內都會垮的,況且太子還在之後忍不住給他用了□□。他有這樣多的孩子和妻妾,卻沒幾個對他有真心,仿佛一個一個地都在盼着他早些死。
傅知玉不對皇帝動手已經是他最後的溫柔了,畢竟現在也算受了他的庇護,但想到母妃之前受的那些罪,他也絕不可能相助,只待這幾年瞄準态勢慢慢來,現在先做好準備,而後尋準機會,一擊即中。
但在這一切到來之前,傅知玉也想找機會,讓自家娘親透個氣。雖然确實是有風險的,但是如果不為了自己在意的冒一次險,自己這重生一遭,又有什麽意義呢?
作者有話要說: 小玉:準備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