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上)
? “蓮初,起來了。”
蓮初睡眼惺忪:“不起。”
“若是再不起,午膳也沒得吃。”成洹警告。
“午膳?”她慵懶坐起,“已經這樣晚了?不會吧?”
他嘆氣:“就是這個不會。”
片刻後,好不容易梳洗好的蓮初走到院中石桌前坐下,回身質問身後的成洹:“明明還不到吃午膳。騙子!”
成洹握住她指向他的手指:“你還真打算睡到午膳前?”
“那又如何?”她腹诽,醒了又沒什麽事做,不如睡着舒服。
他笑道:“睡多了會夭壽的。”
“那是凡人的說法,我又不是人。”她反駁。說完就覺得不對。
“哦?”他墨眸微眯,一字一頓地重複她的話,“你又不是人。”
這種咬牙切齒的味道讓蓮初知道究竟是哪裏不對了,她曾在集會前對他說過“我可不是那種人”。
她連忙抽回手,幹笑道:“我那天不是已經認過錯了嗎?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這小女子計較。”話音落下,還假模假式用袖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
“倒是難得聽你用您這個字。”成洹勾唇,“我大人有大量,那你的意思是說我若是還記着這事,便是我小氣了?”
是啊,就是你小氣,蓮初在心裏不住點頭。表面上笑靥如花:“我可沒這麽說。你聯系一下上下文,就能充分的理解我的感情了。”
“怎麽不說您了呢?虧得才剛有些相敬如賓的意思。”他繼續調侃。
這次輪到她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相敬如賓不相惜啊?”
“我只聽過有句話叫做相敬如賓不相睹。”他悠然。
蓮初氣鼓鼓轉身:“那以後我們相敬如冰好了。”
“真生氣了?”成洹向前一步把她抱在懷裏,“我們蓮初真的生氣了?”
那語氣活像在哄一個任性的孩子。
明明是他今天莫名其妙,怎麽倒像是她是小性子了。蓮初有些起床氣,本就情緒不大穩定,這麽一來更是忍不住眼角濕潤。甚至有一滴淚落在他手上。
成洹扳過蓮初身子,用手擦幹她的淚,不複戲谑調侃的神情:“真的生氣了啊。我不過開開玩笑。”
“可你從來都沒有這樣過。”她又濕了眼眶,“一點也不好笑。”
“我錯了。”他認真道歉,“以後再不這樣了。”
蓮初點點頭算是認可他的道歉。
成洹抱緊她,沉默片刻。她看不見他的臉只覺得他嗓音沉悶:“我真惱你騙我,可我沒辦法罰你,只能逗你兩句。”
“你怎麽能罰我。”她小聲嗫嚅。
他低聲道:“是啊,逗你兩句便哭了,如何能罰你呢?”
“原來我才沒有這麽容易哭。”她在他耳邊微笑,“都是你把我慣壞了。”
成洹拉開兩人距離:“看來不能慣着你了,去做午膳。”
“你不要看我這麽傾國傾城,我可是很會做菜的。”她揚起笑臉。
他故意上下打量她:“那我傾國傾城的娘子打算做些什麽呢?”
“酸辣土豆絲,糖醋裏脊,松鼠桂魚,清炒茼蒿。”她竹筒倒豆子一般報了菜名。
“......你想吃這些很久了吧。”
秋日暖陽照在隔溪臺庭院之中,蓮初半躺在搖椅裏看不複茂盛的花樹,花瓣錯落之間可見黑色遒勁的枝幹,別有一番美意。
“成洹。”她目光下移,看着依舊坐在石桌旁的成洹,“你會彈琴嗎?”
他轉頭:“彈得一般。”
“一般二般的無所謂啦。”她起身,“琴在哪,我搬來給你。”
看她擺好琴,成洹修長的手指撫上琴弦:“怎麽忽然想聽琴了?”
“你不覺得此時此景就應當配一曲琴嗎?”
“不覺得。”他滿眼笑意,指尖撥動琴弦。
蓮初還未開口,琴聲便如溪水般涓涓而來,流淌在靜谧的午後。
坐在搖椅上搖啊搖,蓮初決定再也不要相信成洹了。說什麽彈得一般,如果這是彈得一般,那天下的琴師都可以辭職了。
一曲終了,成洹問蓮初:“你會唱歌嗎?”
“哦。”她拉長了音調,挑挑眉,“怎麽,想要讓我伴着你的琴唱一曲?”
“有什麽不可以的嗎?”他臉上一點也不蓮初期待的尴尬,“夫妻之間,這有什麽?”
蓮初攤手搖頭,作惋惜狀:“可惜啊可惜,你娘子我于音律上不通。”
成洹沉吟片刻:“看來以後每日不單要練字還要習樂。”
“我覺得練字很好,習樂就算了吧。”她眼睛看向別處。
“對自己沒信心?”
蓮初瞪大了眼,模樣認真:“你不知道,如果跟着別人唱我還勉強可以,若是讓我一個人唱,我是真的找不到調。”深沉地嘆了口氣,她繼續說,“其實我還挺喜歡音樂的,只是跑調是種治不好的病。”
“那我們去練字吧。”他眉目間都是笑意還有算計得逞的意味。
“喂!”她恍然大悟,“你就是诓我去練字吧!”
他假裝委屈:“哪有。”
“你眼睛裏都是笑,裝什麽委屈啊。”她伸手想捏住他的臉。
卻被成洹一把握住:“去書房吧。”
被他拽着前行,蓮初不甘地追上:“你該不會是嫌棄我什麽都不會吧?”
他回頭瞥她一眼:“一般說這種話的時候不應該搭配一個擔心的表情嗎?”
“一般我說這種話的時候你不應該趕快說不是然後安慰我嗎?”她立即反駁。
成洹攔住蓮初肩膀:“你哪裏什麽都不會,長得好看,又能下廚,口才也好,簡直才辯無雙。”
“嗯。”被他誇得很是受用,蓮初不禁點頭,“再說我的舞技也不差。”
“最重要的是......”他低頭靠近她,“每晚的服務都很好。”
成洹嗓音低沉纏綿,缱绻在蓮初耳邊,她只覺心跳漏了好幾拍。
“你!”她無言以對,赧然反駁,“哪有每晚。”
拉着成洹走進書房,她猛地回頭:“什麽叫服務啊?”
他快步走到案前,執筆遞給蓮初:“咳,之前講得可都還記得?”
“我記得。”她接過筆,“我記得你剛才說我每晚的服務都很好。”
“蓮初,你一個婦道人家,一直講服務什麽的,不太好啊。”成洹故作沉思。
“是誰先講的。”蓮初執筆隔着書案敲上他的頭。
成洹不躲不閃,不以為然:”我啊,怎樣?”
她無力地垂手:“我覺得我們每天的對話真是毫無意義。”
他挑眉:“原來你喜歡追求意義。”
“啊?”蓮初思考了一下,“我倒是沒有這種愛好。”
“......”
半個時辰後。
蓮初伸着懶腰:“我們休息一下吧。”
“你知不知道才過了多久?”
“快半個時辰了吧。”她振振有詞,“已經超過我注意力集中時間的三倍了。”
畢竟也不是要把蓮初培養成書法大家,不過是怡情養性,成洹也樂得和她玩笑:“垂髫小兒注意力集中的時間都比你長吧。”
“說得好像你當真做過私塾的先生似的。”蓮初不屑。
他悠哉回問:“你怎知我不曾做過先生?”
成洹這種脾氣竟收過徒弟。蓮初也是驚訝:“誰是你的徒弟?”
天帝的小女兒,你的小妹。這話從他腦中閃過,他垂了眸看蓮初方才寫的字:“纨绔子弟,他家長輩求着我教他一年,我拗不過,便答應了。”
“這世上還有你拗不過的人?”那該是多頑固的一個長輩,想着腦中化出一個固執的小老頭,蓮初笑出聲來。
他擡起眼:“眼前就有一個啊。”
沒有成洹意料之中的羞怯或調侃,蓮初笑得有些得意:“我本以為是每日一表,沒想到如今已是每日三表。”
“表?”
“就是表白啊。”
眼前明明曾化為蓮花的某人笑得如同一只小狐貍,成洹失笑:“你若這樣愛聽,我便是說一百次也無妨。”
蓮初卻不理會:“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嗯?”
“代表你每天都愛我比以前多一點。”她眨眨眼,嘴角是奇異的笑,仿佛在忍耐什麽。
成洹若是連她這點小心思都看不出,真是枉費為神萬載。
“既然我這麽愛你,所以便讓你休息?”
蓮初歡快地奔向屋外,在她到達門邊的那一刻,成洹開口:“其實你不說那些肉麻的話,我也已經打算讓你休息了。”
蓮初僵硬在門邊,僵硬回頭:“混蛋!”
真是丢臉,蓮初窩在躺椅裏沐浴最後一點陽光,居然什麽都被他看透了。不對,這不是她丢臉,而是現在還坐在屋裏看書的那家夥太老謀深算了。
一陣秋日晚風吹過,蓮初驀地有些感傷,遂決定睡個黃昏覺。
成洹見天色已晚,出門便看到蓮初蜷縮在躺椅裏小憩的樣子。
懶成這樣,連走回屋都不願嗎?無可奈何地靠近,情不自禁地端詳她的睡顏。雖說這樣的睡顏也看過多次,卻仍是每次都不同。
起風了,他小心翼翼抱起她,有幽微的香味夾雜在熟悉的蓮香中。
這味道前幾日他也曾聞到,當時還只是淺淡,今日這香氣又深邃些了。
成洹皺眉,憶起一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