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宿敵
通往東川城的十字路口處,聚集了數十名修道之士。幾乎每人都手持兵刃,來勢洶洶,一看就不是善茬。
一個瘦小修士頗有些不耐煩,開口道:“從昨晚到今早,怎麽一點兒商玉宸的消息都沒有,北鬥山莊不是說他萬一複生,定然會在羅浮山附近嗎?而且他當年在衆人圍攻之下碎了金丹,毀了經脈,如今就算還茍延殘喘着一條命,他又能跑到哪兒去呢?”
“誰知道呢?”長臉道人似乎是他們的領頭人,也皺着眉頭,“如今可是殺他最好的時機了,決不能錯過,若是等他回了重華宗,那就沒什麽機會了。”
他肩上停着一只小小紙鶴,鶴目的位置點了一滴暗沉血跡。
這是北鬥山莊所制作的式神。
将人血點入鶴目之中,然後再催動靈力,可用來尋人。
北鬥山莊早就與商玉宸結仇,但他們發現商玉宸的那盞尋魄燈在二十年後重新,雖然驚疑交加,但還是迅速糾集一批人馬趕了過來。
其中有北鬥山莊的弟子,有過去商玉宸結下的仇家,也有像長臉道人這樣拿錢辦事的散修。
這時,一輛馬車轉過前面的彎道,駕車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道士。
“有人過來了!”長臉道人朝衆人喊道。
他話音剛落,之前的瘦小修士就和身邊幾人一起,抄起兵刃閃身過去。一把搶過小道士手中的缰繩,強行讓馬車停了下來。然後一把拎住那小道士,動作粗暴的将他拉了下來。
領頭的長臉道人并沒有阻攔,算是默認了他們的行為。
“你、你們幹什麽?”陸子衿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一群人圍住,莫名其妙就讓拖下了馬車,此時整個人都懵了。
再一看對方手中皆是兵刃,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長臉道人肩上的紙鶴晃晃悠悠,輕輕落在了馬車的車窗上。
“你車上帶着什麽人!”瘦小修士兇狠的問,手上的劍已經橫在了陸子衿脖子上,“讓他老實出來,否則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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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衿吓得閉上了眼睛,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卻并沒傳來,反而是聽見一聲慘叫。
“啊——!這是什麽東西……!”
劍只揮到一半,瘦小修士就再也握不住了。
有墨綠色的光華在他眼前流轉,仿若灑落在荷葉上的雨滴,花瓣輕顫,水面蕩漾,那瞬間眼前鋪開的是如同水墨畫般的幻象。
“亂灑清荷”是商清曾在游戲中用過無數次的殺招,美麗卻能瞬間致命。
陸子衿悄悄睜開眼,他看到瘦小修士整個人突然跪倒下去,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嚨,然後吐出一大口暗沉的血跡,沒了聲息。
“什麽人!”長臉道人警覺的四周張望,卻只感覺丹田中傳來一陣劇痛,雙腿立刻軟倒下去,再提不起力氣,“這是什麽時候……下的毒……”
不止是他一個,在場所有人,突然間都軟倒了下去。
長臉道人趕忙撩開衣袖,在手臂內測,他看見了一枚印記,看上去像是朵紫色的小花。
車簾被掀開一絲縫隙,從車廂內伸出一手,被層層疊疊的衣袖遮掩下,只露出一小截皓月似的手腕。
雪雕玉琢,仿佛泛着柔柔的光。
“若不想和他一樣的下場,你們最好不要随意走動,否則……”商清話說到一半,便故意停住了。
他話雖然沒有說完,但地上歪倒着的十幾個人,卻沒有一個敢來攔他了。
“你是……商、商玉宸?”長臉道人吞了口唾沫,發現自己竟被這少年壓得有些喘不過氣。看到剛才瘦小修士眨眼間就沒了性命,他實在心有餘悸。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商清語氣中透着一絲無所謂,毫無俱意。
長臉道人一時驚惶,不敢再接話。
見對手暫時被自己吓住,商清擡手壓遮面,低聲催促陸子衿:“走!”
陸子衿緊張之下猛地一拍馬屁股,以至于馬車突然竄了出去,揚起一地的塵土。
雖然看起來從容淡定,舉手投足間剖有仙人風範,但商清心裏還是很緊張的。
他目前靈息稍微恢複了一些,剛才第一次用系統附帶的技能,也不知道威力有多少。不過從現在的結果來看,好像殺傷力依舊很強。
也不知道剛才那個瘦小修士……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了。
商清另一只藏在衣袖裏的手有些微微顫抖,但他還是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局面,容不得他想太多了。
另一邊,長臉道人掐住自己的手臂,死死盯住上面的紫花标記,完全不敢再動彈。
大約過了些時候,他發現似乎有些不對。
那紫花标記漸漸變淡,最後竟然完全消失了!而且連帶着丹田處的疼痛感也一并無影無蹤,并未留下什麽可怕的致命後果。
“不好,被騙了!”長臉道人心中安安叫苦,剛才他被瘦小修士的死狀所震驚,一時竟忘了北鬥山莊曾經告訴過他,如今的商玉宸修為盡毀,早已是個廢人了。
剛才商玉宸大概也只是殺雞儆猴,其實并沒有餘力對付其它人。
他立刻翻身從地上爬起來,看了一眼其餘癱倒在地的修士,大喊道,“快些起來,這毒的效果只有十幾息,我們都被他蒙過去了,快追!”
……
商清的心髒現在跳得很厲害,他剛才一頓操作穩如狗,但對于他的身體來說,終究還是負擔太大了。
真是裝逼一時爽,事後火葬場。
事情發生得太快,短短一段時間內意外頻出,以至于陸子衿這會兒有點發懵。他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問道:“他們為什麽追你?”
商清嘆了口氣,道:“仇家。”
陸子衿似懂非懂,但還是說:“東川城內有雲涯山的駐地,我們趕緊過去,這群人應該不敢去那裏鬧事。”
不等商清做出點頭的動作,腦海裏那催命似的紅名提示音又響起來了。
倒是也不意外,用在那些人身上的毒,持續效果也只有幾十秒。時間一長,他們必然會發現蹊跷,繼續追蹤過來。
“不好,他們又要追上來了。”商清朝車後看去,遠遠的已經能望見剛才那夥人的身影了,而且越來越近。
該怎麽辦呢,商清這會兒是一點內力都不剩了。
前來追殺的修士來得很快,一把飛劍從後方襲來。
商清眼疾手快的拉住陸子衿往旁邊一閃,那飛劍劃過身側,直接切進了車前馬兒的腿。
鮮血四濺,馬車慣性滑出一段路後,不得不停了下來。
風起葉落,衣袂微揚,商清還是坐在車上沒有動。
他其實是跑不了,但氣勢上不能露怯,于是他緩緩說道:“先說好了,誰上來,誰就先死。”
從之前的情況來看,這群人相當懼怕商玉宸,否則商清剛才騙他們也不會騙的那麽輕松。
所以商清坐在那裏,神色平靜也不逃跑,反而讓他們有所疑慮。
再加上如今意義不明的舉動,一時間竟讓衆人搞不清楚他到底有多少餘力。
商清倒也不是完全的虛張聲勢,他所剩餘的內力雖然不足以應付所有人,但最開始沖上來的人,一定會被他那招“亂灑清荷”瞬間重傷。
“你們怕什麽,他站都站不起來了,不過是在虛張聲勢而已。”長臉道人之前被騙了一次,這回倒是細細觀察過商清的狀态。
衆修士互相看一眼,終于舉起兵刃從四面八方沖了上去。
商清擡手輕拂,衣袖随之飄搖而起,在陣陣喊打喊殺中顯得安靜又優雅。
他雖面色蒼白,卻也不曾有太多表情,唯有一雙眼睛清澈靈動。
墨綠色的流光掠入人群,“亂灑青荷”再次一擊致命。。
有人倒了下去,人群瑟縮了一瞬間。
但在長臉道人的呵斥下,更多的人接着湧了上來。
而商清已經沒有太多的力氣了,他眼前的人群和耳中的喧嚣都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仿佛整個人要被潮汐所淹沒。
[經脈受損,內力不足,無法運功。]
好吵。
嘈雜的叫喊中,商清耳邊傳來陸子衿驚喜的聲音:“小師叔!
緊接着是一聲劍鳴。
澄澈而悠長,一瞬間,似乎其它惱人的聲音都消失了,唯有這劍鳴鎮住了所有的混亂不安。
商清恍然擡頭,看到有個高高的背影,擋在了自己面前。
一襲白衣配寒劍,滿頭霜雪似的長發束在玉冠中。他像是寒山雪峰裏鑄出的一柄劍,從頭到腳都鋒利又冰冷。
他手中的劍刃分明還未出鞘,卻已經漫出凜冽寒氣。
那只骨節分明的修長右手扣在劍鞘邊緣,倒像是扣住了面前衆人的脖頸,讓他們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世界突然安靜下來。
商清回過神,心髒在胸膛裏劇烈的跳動,他眼前仿佛只剩下那一個人影。
在零碎的記憶中重重疊疊,卻又如同指尖細沙,未曾抓住一絲一毫。
“顏……”商清的聲音顫了顫,那個名字就在他唇舌之間,卻沒法完整叫出來。
顏臨寒。
他是世人眼中光風霁月、含霜履雪的顏真君,亦是與商玉宸有生死之仇的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