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知道了
秦正在二樓時,唐依依就看見了,她淺抿一口酒,神态自若。
周遭氣壓随着秦正的走近,一度降低,那些人立刻甩出笑臉迎上去,畢恭畢敬的喊一聲,“秦先生。”
都是名利場裏的老油條,不管心裏怎麽想,表面工作做的無一不漂亮。
跟什麽過不去,也不能是利益。
秦正淡淡開口,“各位和我的秘書在談什麽?”
衆人神色一僵,說是他們第一次來c市,想向唐秘書問問,c市有哪些值得走一趟的地方。
結果迎來的是更加低冷的氣息。
秦正鏡片後的眼眸裏沒有波瀾,“稍後我的助理會給各位送去c市的詳細地圖一份。”
“……”
衆人讪笑着說“那麻煩秦先生了”,嘴角抽搐。
楚總再去找唐依依的身影,見人早已遠離是非之地。
他這次是專門為海利那個項目來的,想從唐依依嘴裏探點口風,好調整策略。
誰知道還沒聊到正題。
離開大廳,秦正将唐依依拽進僻靜的一處角落。
他鉗制她的手腕,五指收緊,“唐依依,你給我安分點。”
月色皎潔,打在唐依依的臉上,光影朦胧,她一言不發的看着秦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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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嘲笑他的反常,秦正的胸腔瞬時怒火沖天。
另一只手将人撈到懷裏,摁住,秦正低頭,對着她的嘴唇啃|咬上去。
疼痛沿着唇,到舌尖,唐依依被迫承受秦正深到抵在喉嚨的侵|占,仿佛連她的五髒六腑都要被他搜|刮一遍。
唐依依在一陣極度缺氧的窒息感中,發覺涼意順着大腿往上爬,雞皮疙瘩争先恐後的占據每一寸肌|膚。
撕拉一聲,從唐依依的腰側發出,她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秦正深吸一口氣,呼吸灼熱沸騰,他的眸子裏有可怕的欲|望在叫嚣,混合着極端且扭曲的占有欲。
要在她身上灌入他的氣息,就現在。
一把将唐依依抱起來,避過他人的視線,扔進車裏。
秦正俯身進去,反手砸上車門。
走開一段距離,青山和石進一左一右,圍着大樹站立。
兩人心照不宣。
“青山。”石進狗改不了吃屎的耐不住性子,率先打破寂靜,“快過年了,有什麽打算?”
青山,“沒有打算。”
竟然出聲音了,石進稀奇的咂嘴,“老家哪的,不回去?”
青山冒出幾個字,又不說話了。
石進說,“總裁回曼哈頓。”
“機票吩咐我定好了,兩張,其中一張是唐依依的。”
青山繼續沉默。
“化雪的時候怎麽這麽冷?”石進搓搓手,刷手機。
他突然說了句,“這裏沒商場。”
車玻璃隔音效果極強,不存在有什麽聲音流出來。
過了大幾十分鐘,車門拉開,冷空氣一股腦的卷進,掠過每個角落,将裏面充斥的濃烈氣味稀釋。
秦正下車,單手插兜,倚着車身抽煙,神情帶有一絲得償所願後的愉悅。
那根煙燃盡一半,噴張的血液恢複如常,他把車裏的女人抱出來。
幾分鐘後,唐依依在二樓房間換衣服,薛五的未婚妻黃筱陪同。
黃筱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薛五重視秦正這個兄弟,而唐依依在秦正身邊很多年,有不可小觑的分量。
因此她想跟唐依依交個朋友,拉近關系,從而打進他們的圈子。
可惜黃筱這個如意算盤沒打好。
唐依依是跟了秦正多年,但他們之間能繼續的話題僅限工作。
至于她跟薛五,話不投機半句多。
“依依姐,這衣服穿你身上,真合适。”
黃筱站在鏡子前,透過鏡子在唐依依身上打量,她面帶微笑,親切的把唐依依肩頭的發絲順到背後。
下一秒,她的眼神微微一變,又極快地掩去,仿佛沒有看到唐依依頸子裏的那些被反複吸|吮出來的深色痕|跡。
唐依依修剪好看的眉毛輕擡,将黃筱的那絲表情變換收進眼皮底下。
懂得掩蓋情緒,不露聲色,會僞裝的人,簡單不了。
“我剛搬來c市,忙着店裏的事,還沒在市裏怎麽走動。”黃筱笑着說,“不知道依依姐你這個周末有沒有時間,陪我一起逛逛?”
整理衣領,唐依依随口答應,“好啊。”
黃筱臉上一喜,笑意更濃,“那就這麽說定了。”
唐依依嗯了一聲。
各懷心思。
走廊,薛五在跟秦正說笑,他今天西裝革履,穿着正式,不是平時的白襯衫長褲,少去那份随意懶散,沉穩許多。
“奶奶跟你說了什麽?”
“她想抱孫子,說你覺悟不高。”秦正說,“叫我給你做思想工作。”
薛五無奈的抓抓上過發蠟的頭發,“老年人就是一根筋。”
“想要孫子,養三個五個不就行了,非要這麽費勁。”
秦正不置可否。
薛五往口中灌進半杯酒,他心煩氣躁的皺眉。
女人在他這裏,得到的寬容度一向很高。
只要讓他渾身舒暢,無論多麽能鬧,都沒問題。
黃筱是個特例。
他跟黃筱是商業聯姻裏的其中一份子,從小就定的娃娃親,兩人沒有一絲一毫感情基礎,每次碰面都有一堆人圍着,七嘴八舌的繞着他們,而他們單獨見面的次數幾乎沒有。
薛五對這個未婚妻毫無興趣。
那名字他聽的耳膜子起繭,早就産生一股生理性的反感,一看到人,就開始反胃。
別說親親抱抱,他連碰都不想碰一下。
更別提在一個屋子裏生活。
女人真是厲害且複雜的一種生物,深藏不露,黃筱知道他的身邊從不缺女人,私生活豐富多彩,竟然還要跟他訂婚。
真他|媽邪門。
“她倆又不熟,怎麽在裏面待這麽久,還不出來?”
薛五的話剛落,門從裏面打開,唐依依和黃筱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看到唐依依,薛五毫不吝啬自己的贊美目光,“依依,你穿這紅色禮服比之前那件藍的好看多了。”
妖冶,魅惑,衣着如火,神情似冰,牽動着男人的神經末梢。
他說完了,立馬就瞟秦正,揚唇笑道,“是吧阿正。”
眸光在唐依依身上停留一瞬,秦正對薛五昂首,帶她離開。
走廊就剩薛五和黃筱。
橘黃的光裏,黃筱穿着一件抹胸白色禮服,純潔高雅,像含苞待放的雪蓮花,一塵不染。
“依依姐約我這個周末一起出去。”
薛五意味不明的看黃筱,“哦?”
黃筱臉不紅心不跳,微微笑道,“她人挺好的,很好相處。”
盯了幾秒,薛五收回視線,玩味的轉動酒杯。
他算是看着唐依依長大的,唐依依什麽人他清楚,事事處心積慮,對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和事不會投入過多精力,不可能主動約黃筱。
頂多就是黃筱提了,唐依依答應。
薛五扯嘴角,他也清楚黃筱和唐依依是什麽意圖,前者想混入他的生活圈,後者是為了劉婷雲。
她倆才會有交集。
黃筱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薛五猜中,“聽我爸說你拿到了風起的項目,恭喜你。”
薛五嗤笑,“你爸沒說我目中無人?”
黃筱的神情僵了僵,“怎麽會,我們是一家人。”
薛五忽然湊近,黃筱身子一繃,長睫毛輕輕顫動,閉上了眼睛。
“怎麽,等我吻你?”
耳邊的聲音充滿戲谑和不屑,黃筱的臉煞白,她睜開眼睛,看着薛五的背影,難堪的咬|唇。
難道她連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都比不上嗎?
壽宴過後,薛家一家人聚在一起,秦正,唐依依,黃筱都在。
薛爸身體不好,跟大家聊了幾句,就進屋躺着去了。
薛母在廚房切水果,薛五給她打下手,主要負責吃。
“奶奶剛才吃了一塊奶油。”
“什麽?”薛母急道,“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奶奶不能吃奶油,你怎麽就不長記性?”
薛五說,“是黃筱。”
薛母臉上的溫怒立刻就頓住了,她嘆口氣,“這不怪小筱,她不知情。”
薛五的眼角抽抽,他攬着薛母的肩膀,“媽,我對黃筱沒感情。”
薛母說,“感情又不能當飯吃。”
“婚姻不是談情說愛,你侬我侬,是倆個家庭的事,門當戶對是最重要的。”
越五聽着跟念經一樣。
他壓根就沒打算跟哪個女人結婚。
“小筱她爸跟你爸是老戰友,知根知底,多好的事,別人家盼都盼不到。”薛母的語氣重了許多,“明年開始,你少在外面跟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聯系,有時間就帶小筱回來吃飯。”
薛五嘴上敷衍,明年他得把劉婷雲搞到手,沒吃過的新口味,那味道吃一回就惦記。
他要吃個夠,膩了再丢掉。
“阿正也是,這些年一直把唐依依帶在身邊,走哪兒都帶着,秘書不像秘書,朋友不像朋友。”
薛母說,“這不是耽誤那孩子嗎?”
“唐依依的父母知道了,指不定多傷心。”
薛五的臉色一變,條件反射的扭頭看門口,确定沒誰才松口氣。
“媽,這話你可千萬別在他面前說。”
秦正就是那種人,他怎麽對唐依依都可以,容不得別人說唐依依一句不是。
薛母有分寸,“媽知道。”
她把果盤擺好,“行了,端出去吧。”
客廳裏響着談笑聲,薛五端着果盤過去。
薛奶奶滿頭白發,帶着老花鏡,收拾的幹淨,精氣神還可以。
她握着黃筱的手,一口一個小筱,喜愛的很。
除了薛五這個當事人,薛家長輩都滿意黃筱,誇她是個禮貌,識大體的好孩子。
薛五是獨生子,他不是排行老五,而是出生那年是五月份,薛奶奶帶着老花鏡瞅一頁頁的名字,她一琢磨,就叫薛五。
好記,也順口。
“阿正,你也老大不小了。”薛奶奶說,“快三十七了吧。”
薛五翻白眼,“奶奶,他過完年就三十九了。”
“啊?什麽?”薛奶奶看着秦正,用一種不敢置信的語氣說,“那不是快四十啦?”
好像一個男人的四十歲是已經老到沒有哪個女人會看上的歲數了。
推銷不出去的商品一樣。
品質再好,也過期了。
秦正的面部一抽。
“時間過的可真快,一晃眼,好幾年就沒了。”薛奶奶拍拍秦正的手,語重心長道,“那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秦正抿口茶,“奶奶,我的事不急。”
不急?薛奶奶皺起滿是溝壑的眉頭,都快四十了還不成家,要等到什麽時候?
她看向左手邊,“依依啊,你今年多大了?”
唐依依說,“奶奶,我二十九。”
“你都二十九了?那把年一過,不就三十啦。”薛奶奶忍不住感慨,混濁的雙眼飽含慈愛,“奶奶還記得你在葡萄園摘葡萄的時候,才多大啊,穿件花裙子,紮個馬尾辮,曬的臉紅彤彤的。”
那時的唐依依十一二歲,單純天真。
秦正二十出頭,倨傲肆意,正是鋒芒外露的時候。
葡萄園挂滿果實,唐依依拿着剪刀,穿梭在園子裏,她隐約聽到哭聲,以為是聽錯了。
之後又到了幾聲,唐依依尋着哭聲靠近一處小木屋,她貓着身子趴在窗戶邊,踮起腳尖,把耳朵貼上去。
哭聲更加清晰了,不停的喊,像是痛苦,又不像,還夾雜着奇怪的聲音。
窗戶突然推開,秦正披着黑色襯衫,一臉怒氣,“你在這裏幹什麽?”
唐依依吓的一抖,“摘,摘葡萄。”
風把窗簾吹的高高揚起,屋裏的桌上坐着一個女人,寬大的草綠色裙擺下面,腳踝又白又細,她慌忙低頭,沒有再看。
那晚,唐依依在院裏罰站,不吃不喝,直到天亮。
管家告訴她,那是少爺的女朋友,說人還在為昨天下午的事不愉快,叫唐依依去道歉。
唐依依搖搖晃晃的去了,待了半個多小時出來,半邊臉高腫。
後來每次秦正帶人回來,她都躲遠遠的,年幼的她只知道,離秦正越遠,就越安全。
那時候秦家所有傭人還稱呼秦正少爺,後來才改口叫先生。
滾燙的茶水濺到手背,唐依依猛然驚醒,太陽穴一跳,她伸手按住,指尖掐了兩下。
手背漸紅,唐依依把那只手拿下來,放到桌子底下,等待那股灼痛慢慢騰升,又一點點消減。
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
秦正捕捉到了。
他擰了擰眉宇,似乎是想做什麽,又克制住了,無動于衷。
唐依依看着桌面的花紋,不那麽疼了。
唠叨了一大通話,薛奶奶嘆息,“你們這代人跟奶奶那個年代不同,一提到搞對象,就說什麽事業為重,太忙了,沒時間。”
“那再沒時間,總都得成家吧。”
薛五倒杯水過去,“是是,奶奶說的是。”
薛奶奶瞪他,又去看黃筱,“小筱,晚上留下來陪奶奶好不好?”
黃筱羞澀的垂眼,“好。”
薛五頓時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
離開薛家已是燈火闌珊。
一路沉默的回去,唐依依進浴室洗澡,出來時床上多了一盒藥膏。
她站在窗口擦着頭發,又是一年要到頭了。
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唐小姐,先生在書房等你。”
唐依依走進去,秦正扔給她一份文件。
坐在放置在旁邊的紅木書桌後面,唐依依低頭翻看起來。
書房陷入靜谧的氛圍中。
秦正喝了口涼透的茶水,慵懶的倚着椅背,眼簾微阖。
他看似是在假寐,目光卻未曾離開過唐依依半分。
将文件合上,唐依依說,“華而不實。”
秦正敲擊桌面,“繼續。”
唐依依擡眼,她能看的出來這其中的名堂,秦正也能,還有什麽可說的?
試探,還是無所事事,靠這個打發時間?
“楚氏集團對這個項目勢在必得,會主動聯系我們,想要我們讓給他,可以答應,條件是五千萬和項目百分之三十利潤。”
眼眸微微一眯,秦正看着唐依依,“過來。”
唐依依蹙眉。
她過去時,燙到的那只手被秦正捏住,帶着薄繭的手指在傷處周圍摩|挲,疼的她倒抽一口氣。
秦正的動作不停,“藥膏塗了?”
唐依依說,“塗了。”
指尖上移,撫摸着唐依依的臉,秦正撩起眼皮,“你想要什麽?”
猶如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對他的子民給予寬厚仁慈。
唐依依的視線透過秦正,去看後面牆壁,她看着那些雕刻上去的大塊繁瑣圖案,琢磨觀後感。
耳邊又響起一聲,語調雲淡風輕,又不容拒絕,“除了離開。”
唐依依終于知道那是什麽感覺。
惡心。
見人沒有反應,秦正皺眉,“需要我說第二遍?”
唐依依把視線挪到秦正臉上,“除了離開,我什麽都不要。”
氣息猝然陰沉,秦正後仰,冷眼睨着唐依依,眸子裏有恐怖的怒氣翻湧。
只要他一聲命令,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會出現在她面前。
她究竟還有什麽不知足的?
離開他就那麽有吸引力?
秦正陰森森的從齒縫裏擠出一個字,“滾。”
唐依依邁開兩步,又被他從背後抱住。
“你為什麽一定要離開?”秦正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唐依依的頸子裏,從這個角度可以完全欣賞她鎖骨上的些許痕|跡,顏色依然很深,還有那顆朱砂痣。
她想法子去掉,他想法子還原。
“我說過,我過夠了這種生活。”
唐依依的言語中裹着清晰分明的憎惡,摧枯拉朽的刺激着秦正,在他的不可一世上面給出沉重一擊。
這讓他又一次嘗到挫敗感。
“別忘了,這種生活最開始是你的父母給你的,不想要,”秦正勒着唐依依,唇在她後頸,耳廓磨蹭,低低的笑聲從胸膛震出,“也得給我受着。”
唐依依看着玻璃窗裏交錯的兩道身影,還好隔的有點距離,并不清晰,不然她的胃裏會更難受。
父母是不能挑選的,唐依依無力反駁。
但她的後來,在秦正手裏攥着。
她想拿走。
“我可以親自把煮茶的每一步技巧都毫無保留的傳授給別人,包括每件事的所有細節,我保證,我能做的,有很多人都可以複制……”
打斷她,秦正低吼,“唐依依,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所以你為什麽不肯放了我?”唐依依直視秦正扭曲的神情,那種神情就像是……
在竭力捂住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怕被她發現。
書房的氣氛徒然變的詭異。
唐依依看着秦正,腦子裏一一閃過幾十年的種種,直到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幕幕,和過去有許多不同的地方。
漸漸的,她的眼神從平靜轉為一種難以言喻的色彩,似是從秦正那裏抓捕到某個結論,可笑至極。
良久,唐依依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語,“我知道了。”
那一瞬間,秦正的眸光劇變,他勃然大怒,突兀又讓人毛骨悚然,“閉嘴!”
他越失控,越想隐藏,唐依依的心裏就越肯定,她的雙眼睜大,用一種震驚又惡心的目光看過去,“原來你……”
話聲猛地停止,椅子倒地,秦正霍然起身,伸手掐唐依依的脖子,提到眼皮底下,他的呼吸粗重,面色鐵青,五官扭曲着命令,“我叫你閉嘴!”
“唐依依,你給我閉嘴——”
“咳咳。”被迫仰着頭,唐依依的腳尖離地,頭頂的燈光照的她頭暈目眩,呼吸困難,她嘶啞着嗓子呵呵笑出聲,盡是嘲諷,“你愛上我了是嗎?”
“秦大哥。”
随後是書桌被大力踢開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