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血蠍雨衣
楔子
一只搖頭晃腦的蠍子,被兩根長長的棍狀物夾了起來,就像被筷子夾起來一般。當蠍子離地之後,它的尾巴不由得晃動起來,一張一合,看上去煞是兇險。
棍狀物夾着這只蠍子,迅速在空中移動。片刻之後,蠍子落入紅色液體中。蠍子或許估計到落入紅色液體中後,等待它的只有死亡,于是更加徒勞地掙紮着,想要擺脫死亡的命運。不過,感謝上天仁慈,夾着它的那兩根棍狀物很快就從紅色液體中拔了出來。
如果這只蠍子擁有人類的智慧,此刻一定會長舒一口氣。
随即,又有毛茸茸的東西落到了蠍子的身上,是蘸了紅色液體的毛刷子,正均勻地把液體刷在了蠍子的身上。
蠍子不明就裏,反正它根本就無法擁有人類的智慧。雖然它全身的顏色變成大紅色,但它卻若無其事地在一個玻璃容器裏爬來爬去。如果現在有人把手指伸向它,它一定會毫不客氣地把帶有毒針的尾巴,刺入任何敢于挑逗它的人的手指中。
指間拈着那兩根棍狀物的人,也禁不住發出了一聲冷笑。
這個人一定猜得到,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個人當着許多人的面,伸手觸摸這只全身通紅的蠍子。等待那個人的,将是死亡!
星期四下午沒有課,秦纖纖夾着兩本書來到了西川大學圖書館樓,準備去自習室看書,卻發現圖書館大門外貼着三張花哨的海報。一張是講座海報——撒哈拉沙漠的奇異生物現象。一張是校外小吃街上新開張了一家寵物店的海報。最後一張,則是服裝設計專業畢業生彙報演出的海報,這次演出的主題很奇怪,竟是“新款時裝雨衣發布會”。
塑料制成的雨衣竟然還能做出時裝款式?秦纖纖不禁産生了強烈的好奇心,她留意了一下演出的時間,正是今天下午四點,地點是圖書館樓一樓的多功能廳。那場關于撒哈拉生物的講座也在這個多功能廳裏舉行,時裝發布會就在講座結束之後開始。
秦纖纖對時尚雨衣發布會充滿了濃郁的興趣,畢竟是女孩,她也想看看那些服裝設計專業的畢業生們設計的雨衣,究竟是花裏胡哨毫不實用的概念式前衛服裝,還是真的可以在雨天穿出去的漂亮雨衣。要知道西川市是一個多雨的城市,馬上就要到梅雨季節了,到時候會連着下兩個月的綿綿細雨,要是能夠擁有一件夠酷的雨衣,絕對很拉風。
為了搶占一個靠前的位置,秦纖纖提前來到了多功能廳,順便聽一聽那場關于沙漠生物的講座。說實話,她對神秘的沙漠也充滿了好奇。
講座還沒開始,但是廳裏已經坐滿了人,真沒想到這講座這麽受歡迎。秦纖纖留意了一下講座的主講人,是個名叫劉茂真的學者。從挂在講臺上的宣傳畫來看,劉學者大概四十多歲,大概因為長期在野外工作,看上去膚色黝黑,臉型棱角分明,有種很特別的魅力。
秦纖纖剛找了個靠後的座位坐下,就聽到有人叫着她的名字。轉頭一看,原來是高中時的同學闵涓,現今的廣告系系花。闵涓穿了一件緊身的黑色T恤,坐在最後一排,在她身邊,還坐着好幾個穿着同樣緊身T恤的男生女生。女生都很漂亮,男生都很帥氣,無一例外。
“闵涓,想不到你還喜歡聽自然科學方面的講座,真是失敬失敬。”秦纖纖不無戲谑地說道。班上的同學都知道,闵涓是不折不扣的大美女,平日只喜歡看美容雜志,哪會喜歡什麽沙漠裏的奇異生物?
果然,闵涓皺了皺眉頭,鼻子上出現一道可愛的小褶子,說道:“讨厭,我哪是來聽什麽講座的?是他們服裝設計專業的畢業彙報演出邀請我來做模特兒。這場講座完了後,我們要穿時裝雨衣走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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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纖纖這才明白,難怪最後一排坐着的全是學校裏的俊男美女。但她又注意到,在這群俊男美女的後排還坐着一個相貌樸素的女生,烏黑的長發用兩根釵子绾在腦後,戴着一副黑框眼鏡,手裏拿着一支炭筆,正在筆記本上畫着什麽。闵涓見秦纖纖注意到這個女生,連忙介紹:“這就是我穿的那件時裝雨衣的設計師,汪曉藍,她可是藝術系的大才女哦!這次時裝發布會的主題就是她拟定的。”
戴上闵涓送來的高帽,那個叫汪曉藍的女生終于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秦纖纖也心生好奇,她向汪曉藍問道:“汪學姐,你設計時裝雨衣,花了不少錢吧?你們系裏給報銷嗎?”
汪曉藍笑着說:“系裏哪會報銷呀,幸好這次彙報演出找到了贊助商,所有的雨衣和需要的材料都是贊助商提供的。”
“誰這麽好心呀?”秦纖纖問。
闵涓搶着插了一句:“是校外新開張的那家寵物店的老板娘,李姐。”
秦纖纖不禁啞然失笑,寵物店的老板娘竟然會資助一場風馬牛不相及的服裝設計專業畢業生的彙報演出,真是太有趣了。
忽然秦纖纖指了指汪曉藍的頭發,說:“汪學姐,你的頭發上好像沾着什麽東西。”
汪曉藍捋了捋頭發,竟然從頭發上捋下了一根黃色的雞毛,她不好意思地說:“哎呀,為了預祝今天的演出成功,我特意拜了拜關公,還殺了一只雞敬神,沒想到雞毛竟沾在頭發上了。”
秦纖纖不禁笑了笑,她甚至還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雞糞味從汪曉藍身上飄了過來。
看得出汪曉藍雖然能設計出最時尚最流行的服裝,但在生活中卻是個不修邊幅的人,這反差可真有意思。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藝術家都是這樣的一類人,只注重自己的作品,其他的事便很少留意。
講座就要開始了,那個叫劉茂真的學者已經坐在了講臺上。他穿着一身合體的休閑西裝,看上去既溫文爾雅,又帶有幾分成熟男性的粗犷。
就在劉學者調試麥克風的時候,秦纖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們幾個都別坐在這裏了,快到廳外的走廊上練習一下臺步,要是一會兒出了醜,丢臉的可是你們自己!”
秦纖纖好奇地回過頭,看到了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正頤指氣使地對着闵涓他們這群俊男美女發號施令。同時,秦纖纖也聽到闵涓撒着嬌說:“李姐,臺步早就練好了,就讓我們聽聽講座吧。”秦纖纖這才明白,原來這個中年女人就是校外寵物店的老板娘李姐。
李姐沒好氣地說:“這講座有什麽好聽的?他說的都是老一套,不是說什麽植被分布,就是什麽生物共生現象,而且口才還不好。”
“哦,李姐,你認識主講的劉老師?”闵涓詫異地問。
李姐哼了一聲後,說:“我當然認識他,他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認識他。我們曾經是親人,不過現在是仇人。”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也就是說,他是我的前夫。要早知道他會到學校來講課,我一定會要求時裝發布會改期舉行。”
這句話一說出來,幾個憋不住的女生都笑了起來。不過,在李姐的要求下,這群俊男美女還是無奈地離開座位,走出了多功能廳。
而這時,講座終于正式開始了。果真就像李姐所說的那樣,劉茂真的口才确實不怎麽樣,甚至還有點結巴。他的講座也是從撒哈拉植被分析與生物共生現象兩個方面着手的,幸好對于大多數人來說,撒哈拉沙漠是個神秘的地方,再加上投影儀放送出的當地風光照片,盡管他的口才并不好,但廳中的幾百學生還是聽得津津有味。
很快,就過去了一個小時,眼看講座就要接近尾聲,劉茂真忽然從腳下拎起一只提箱,擺在了講臺上。在衆人詫異的目光中,他語調緩慢地說道:“這只提箱裏,有我從撒哈拉沙漠帶回來的紀念品,你們一定沒有見過。”說完之後,他打開了皮箱,從裏面取出了一個透明的塑料盒子。
當前排的學生們看清盒子裏的東西時,全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尖叫。
盒子裏,是幾只黃褐相間的蠍子,個頭不大,尾巴高高翹起,揮舞着一對與個頭極不相稱的巨螯,在透明盒子裏飛快地爬來爬去。
劉茂真這才微微一笑,說道:“這是全球排名第五的毒物——巴勒斯坦毒蠍。雖說名字裏有巴勒斯坦這幾個字,但實際上它主要分布的地方是在撒哈拉沙漠的最深處。”
話音剛一落下,他就從提箱裏拎出了一只小白鼠,扔進了透明盒子裏。一只毒蠍張牙舞爪爬到了小白鼠身邊,只是舉起螯刺了一下小白鼠,可憐的小白鼠就躺倒在了盒子裏,身體抽搐了幾下,便再也沒有動彈了。
在一片驚呼聲中,劉茂真冷靜地說道:“在巴勒斯坦毒蠍的長螯末尾,是帶有毒液的螯針,趁人不注意刺一下,螯針釋放出來的強大毒液會讓人極度疼痛、抽搐、癱瘓,甚至立刻心跳停止、呼吸衰竭。它的毒,甚至可以穿透人的指甲殼!”
“啊,真是太可怕了。”就連一會兒要表演的那些俊男美女們,也站在多功能廳的門邊,驚聲尖叫了起來。
秦纖纖站了起來,大聲問:“請問劉老師,您剛才說過,沙漠裏同樣存在物種平衡的生态環境。那麽在沙漠裏,這種巴勒斯坦毒蠍的天敵是什麽呢?”
劉茂真高聲答道:“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在沙漠裏,毒蠍也确實有天敵,那就是……”
他正要說的時候,忽然一個人走上了講臺,一把搶過了麥克風,大聲說道:“劉茂真,你的講座時間已經結束了,現在該輪到我們了!”這個人正是寵物店的老板娘李姐。
臺下頓時爆發出一陣噓聲,但劉茂真只是笑了笑,說:“好吧,我把會場讓給你吧。反正一直都是我在讓你,再多一次也沒關系。”
門邊,那些深知李姐與劉茂真關系的俊男美女們,不由得發出會心的笑聲。而秦纖纖則趁着劉茂真收拾講義的時候,趕緊摸出手機調好焦距,拍下了一張巴勒斯坦毒蠍的照片。照片上的毒蠍,看上去顯得無比恐怖與猙獰。
講座突然被打斷,聽衆們顯然不是很高興,多功能廳裏頓時響起了一片噓聲。不過随着強勁的音樂聲響起,噓聲漸漸消失了。或許來聽講座的學生中,有一大半都是沖着時裝發布會來的吧。
很快,講臺被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鋪成T型的紅地毯。
這次時裝發布會的主題确實很新穎,充當模特兒的俊男美女們,穿着造型各異、色彩豔麗的雨衣踏着貓步行走在T臺時,臺下爆發出一陣掌聲。模特穿的塑料雨衣,除了多了一頂遮雨的帽子以外,其他的與最時尚的服裝沒有半點區別。因為整個畢業班的學生都參與了雨衣的設計,他們都在各自的設計中加入了自己的想法,不同的理念沖撞在一起,讓發布會的風格變得更加紛繁奪目。
不過,讓秦纖纖感到奇怪的是,直到時裝發布會進入高潮,她都沒有看到闵涓出現在T臺上。就在她詫異的時候,舞臺上的音樂卻突然消失了,全場的燈光也熄滅了,所有的窗簾也都被拉上了,多功能廳裏頓時變得黯淡起來。
一盞白色的追光燈亮了,光圈打在舞臺上。光圈中間出現了一個人,那是寵物店的老板娘李姐。在一片寂靜中,李姐手持話筒,高聲說道:“現在請各位同學注意了,下一個上場的,将是今天的壓軸表演。廣告系美女闵涓将會穿着全場最特別的一件時裝雨衣——血蠍!”
血蠍?血蠍是什麽?
廳裏出現一陣微弱的騷動。追光燈滅了,舞臺陷入晦暗之中。僅是片刻,幾盞藍色的射燈亮了,光圈搖曳着,舞臺就仿佛置身于童話世界一般。音樂忽然變得激昂了起來,藍色的燈光也變成了紅色,血一般的紅。
闵涓袅袅婷婷地走上了舞臺,她穿的塑料雨衣真的很特別。雨衣是紅色的,紅得像血。雨衣的帽子很大,籠在了闵涓的頭上。袖子是封閉的,袖口縫着一只塑料手套,但手套只分了兩個手指,分得很開,也很長,就像蠍子的兩只巨大的螯一般。雨衣的後下方,還縫了一截用硬塑料制成的下擺,下擺很長,落地之後,又高高地向上翹了起來,就像蠍子的尾巴。
穿着這樣一件雨衣站在舞臺上,闵涓活脫脫就像一只巨大的紅色蠍子。
這造型實在是太特別了,臺下的觀衆都被震撼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真不知道應該是鼓掌,還是發出感嘆聲。就連臺上的闵涓,也只是擡起頭,将目光投向虛無的半空中,不敢直視觀衆。
秦纖纖梭巡着會場,想看看身為設計師的汪曉藍此刻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但汪曉藍站在後臺,埋着頭并沒有望着舞臺上自己的作品。
會場中突然出現了李姐的聲音:“血蠍雨衣的造型,設計師的靈感來自于我店新到的一款另類寵物——血蠍。顧名思義,血蠍就是全身血紅的蠍子,原産地馬來西亞,性格溫柔,生命力強,是目前日韓及東南亞最為流行的時尚另類寵物。本店剛剛到貨,歡迎各位同學前來選購。整個西川市只有我們寵物店獨家經銷,西川大學的學生,憑學生證可八折優惠。”
秦纖纖恍然大悟,原來李姐是在為她的寵物店做廣告,難怪她會贊助這場時裝發布會。
随着李姐的話音,闵涓戴着塑料手套的手中,也多了一只正在緩緩爬行的紅色蠍子。這一定就是李姐所說的血蠍吧。
音箱裏又傳出了李姐的聲音:“用于寵物喂養的血蠍,基因都進行了人工改造,螯中所含毒性極小,被蜇以後沒有生命危險,只是比被蜜蜂毛蟲蟄一下更疼一點,大約一兩個小時以後疼痛會逐漸減輕并自然消失。”
而舞臺上的闵涓也脫下了手套,将血蠍放在了裸露的手掌上。她要幹什麽?難道她想讓血蠍蜇她,以此來證明血蠍的毒性極小嗎?觀衆席頓時安靜了下來,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那畢竟是蠍子呀!秦纖纖的心也不由得一下子繃緊了。
果然,闵涓用手指捏着血蠍的腹部,輕輕撓了一下。血蠍伸出了螯,飛快地在她的掌心蜇了一下。說時遲那時快,只看到闵涓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後“砰”的一聲跌坐在了地上,身體劇烈抽搐着,只是片刻,竟不再動彈了。
“哈哈,闵涓,你可真會演戲!”李姐笑了起來,可這笑聲顯得非常幹澀。闵涓也沒有站起來,臺下的秦纖纖不禁感到了一絲疑惑。
觀衆席上的學生們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紛紛竊竊私語。
一個人突然沖入了舞臺,是血蠍雨衣的設計者汪曉藍。汪曉藍走到躺在地上的闵涓身邊,用手掰開了她手中的血蠍,又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後又摸了一下她的頸動脈。最後,汪曉藍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不好了,闵涓死了,她被血蠍毒死了!”她像發了瘋一般,抱着闵涓的屍體痛哭了起來。觀衆席頓時一片嘩然,而李姐也目瞪口呆地站在舞臺邊上,說不出一句話來。
只是片刻,汪曉藍忽然放下了闵涓的屍體,擡起了腳,重重落下,踩死了那只害死闵涓的血蠍。舞臺木地板的紅地毯上,頓時多了一塊紅色的肉泥。血蠍的血肉與紅地毯混合在一起,變作了十分怪異的紅色。
“怎麽會這樣?不可能!不可能!”李姐在舞臺上歇斯底裏地大叫着。
臺下一片混亂。混亂中,秦纖纖奮力擠過人群,當她剛擠入舞臺,就在闵涓屍體旁的紅地毯邊被幾個學校保安攔住了。趁着保安一個不注意,秦纖纖勾下了腰,手指蘸了一下紅地毯上血蠍屍體留下的紅色肉泥,然後默默地退了下來。
所有的學生被疏散到了多功能廳的外面,警察也很快趕到了學校。
李姐被警察帶到了圖書館的館長辦公室中。經過走廊的時候,秦纖纖看到李姐目光茫然,不住地唠叨着:“血蠍不會蜇死人的,絕對不會的,剛到貨的時候,我親自試過,被蜇的時候是有點疼和麻木,過一會兒就好了,沒有毒的。”
館長辦公室在圖書館的三樓走廊最中間,隔壁是一間資料室。警察帶李姐進了辦公室後,秦纖纖也悄悄來到了三樓,趁人不注意,她扭開了資料室的門,溜了進去。幸好,資料室裏沒人,秦纖纖趕緊站在窗邊,伸出了頭,靜默無語地凝神傾聽着隔壁館長辦公室裏傳出的話音。
有人正在向李姐提問,秦纖纖立刻分辨出,說話的是她的好朋友,西川刑警大隊的隊長周淵易。
“你真的能肯定血蠍的毒性極小?”周淵易問道。
“是的,我敢肯定!為了實驗,我還特意親身體驗了一下被血蠍蜇的感受,現在我還好好地活着。”李姐肯定地答道。
忽然,辦公室裏又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任何事都不是絕對的。血蠍對于大多數人是無害的,但對于少部分過敏體質的人卻是致命的!”秦纖纖也分辨出,說話的人,是今天在時裝發布會之前做關于撒哈拉沙漠講座的劉茂真,也就是李姐的前夫,他一定是作為生物專家被請到這裏來的。
“過敏體質?”周淵易詫異地問道。但即使不解釋,他也應該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就和藥品青黴素一樣,大多數人注射之後可以消炎,但少數過敏體質的人注射之後,卻會心力衰竭,最終死亡。
站在門外的秦纖纖不禁暗忖,難道說,闵涓就是一個對蠍毒過敏的人?即使微弱的蠍毒也會讓她立時死亡?如果這麽說的話,那麽她就是死于一場意外。原本一個為寵物店開業而設計的噱頭,卻害死了一條年輕鮮活的生命。
屋內的周淵易也不由得嘆了口氣,看來他決定采納劉茂真的看法,将闵涓的死亡初判為一起意外。
站在資料室裏的秦纖纖,将沾有血蠍肉泥的食指放在鼻前,使勁嗅了一下,她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氣味。然後,她又将食指與拇指互相碾了碾,那些肉泥紛紛落在地上,秦纖纖的手指上留下了一灘紅色的印跡。
突然間,秦纖纖大聲叫了起來:“闵涓不是死于意外,她是死于一起蓄意謀殺!”
她的叫聲立刻被隔壁的警察聽見了。幾個警察推開了資料室的木門,看到秦纖纖後問:“你是誰?你怎麽知道闵涓是死于謀殺?”
周淵易走出房間後,瞄了一眼,然後苦笑道:“原來是你這個推理小天後來了。”
話不多說,秦纖纖立刻将染紅的手指展示給周淵易看了一眼後,說:“剛才我在舞臺上觸摸了一下那只被踩成肉泥的血蠍,然後又嗅了嗅。我發現,血蠍的肉泥中有一股很淡的怪味,是墨水的味道,是紅墨水!”
“紅墨水?這又是怎麽回事?”周淵易還沒明白其中的蹊跷。
秦纖纖着急了:“這就說明,是有人将一只含有劇毒的蠍子放進紅墨水中,染色後僞裝成微毒的寵物血蠍。所以闵涓被蜇了一下後,立刻就死亡了!如果我沒猜錯,這麽快就能令人死亡的毒蠍,應該是巴勒斯坦毒蠍!”
聽到秦纖纖的話,李姐頓時激動了起來,她指着劉茂真的鼻子,大叫道:“是你,一定是你!只有你才有巴勒斯坦毒蠍,一定是你還在恨我與你離婚,所以不肯讓我的寵物店順利開張。”
劉茂真反駁道:“是的,我确實恨你,但我真想殺人的話,也是直接用毒蠍殺你,不會去殺一個根本不認識的女模特!”
但不管怎樣,警察已經将所有的懷疑都指向了劉茂真。西川大學生物系一位研究節肢動物的專家來到圖書館,仔細檢查了那只被踩死在舞臺上的蠍子屍體後,得出了與秦纖纖同樣的結論,那只蠍子确實是一只被紅墨水染了色的巴勒斯坦毒蠍。
專家特意指出,巴勒斯坦毒蠍是不折不扣的外來生物,除了專業的研究所,其他地方根本不會出現這樣的毒物,就連市立動物園都沒有引進。
而劉茂真所帶回的巴勒斯坦毒蠍,正是在撒哈拉沙漠為本市動物園購買的,他本來準備今天講座結束後,就将毒蠍送到動物園去。
眼看自己成為懷疑對象,劉茂真不禁抗議道:“不可能是我的毒蠍害死闵涓同學的,我一共買了五只巴勒斯坦毒蠍,現在它們都在那只塑料盒子裏,一只都沒少!”
他領着周淵易和秦纖纖來到了多功能廳的後臺,那只塑料盒放在提箱裏,就擱在後臺的桌子上。不過,提箱并沒有鎖。
打開提箱,取出塑料盒。從盒子外看去,裏面果然是五只黃褐相間的巴勒斯坦毒蠍,正圍繞着一只白老鼠的屍體,沿着盒子內壁緩慢爬行着。
“你們看吧,五只巴勒斯坦毒蠍,一只都沒少!”劉茂真指着盒子說道,“我已經在全市三所高校舉行過講座,西川大學是第四所。每次我都将這五只毒蠍放在盒子裏,從來沒少過。”
劉茂真的毒蠍并沒有少,那麽蜇死闵涓的毒蠍又是哪裏來的呢?
還是秦纖纖眼尖,她忽然指着盒子中一只看上去比較瘦小的蠍子,說道:“咦,這只毒蠍似乎有點不對勁!”
“怎麽不對勁?”劉茂真問道。
秦纖纖說:“這只毒蠍的顏色似乎有點不太自然,黃色條紋與褐色條紋相隔的色差,似乎太過于分明了。”
果然,那只毒蠍身上的黃褐色條紋,就像是用顏料畫出來的一般。而其他幾只毒蠍,兩種顏色在交融的地方,存在很明顯的由深及淺的色調變化。
劉茂真戴上了一副老花眼鏡,又從衣兜裏取出一雙很長的筷子,打開了盒子。他用長筷子從盒子裏拈出了那只有點奇怪的毒蠍,放在了桌子上,仔細看了一下,才詫異地說道:“奇怪,這不是巴勒斯坦毒蠍,而是一只變種東亞鉗蠍,也就是所謂的血蠍。不過,這只血蠍先被塗上了一層黃色的顏料,然後又塗上了褐色的條紋,看上去幾乎和巴勒斯坦毒蠍一模一樣……”
看來,用毒蠍謀殺闵涓的兇手另有其人,因為劉茂真沒有渠道得到血蠍。拿李姐的話來說,整個西川市只有她獨家經營寵物血蠍。而這個兇手,必然與李姐的寵物店有着直接的關聯。
劉茂真也說,他三天前才回國,然後應邀去幾所高校做講座,根本沒去過外地。而且,在講座進行的時候,他還注意過盒子裏的五只毒蠍,他能肯定,當時盒子裏的蠍子并沒有被調包。
蠍子肯定是講座結束後,在後臺被調包的。當時裝發布會開始的時候,出于對前妻愛恨交織般的關心,劉茂真将提箱放在後臺的桌子上,就走到後臺邊上觀看演出,并沒有注意到是否有人靠近提箱。
不過,發布會開始之後,只有參加演出的模特兒和設計師才能自由進入後臺。難道偷換毒蠍的人,就在那群俊男美女之中嗎?
秦纖纖用筷子拈着那只張牙舞爪的血蠍,放在鼻翼前嗅了嗅,她嗅到了顏料的氣味。然後她問李姐:“要是被血蠍蜇了,就算不致命,也會有點疼吧?”
“嗯。”李姐點頭道,“當然會有些疼的,就像被針刺了一下吧。但被蜇了之後,起碼兩個小時都會十指無力,做不了事。”
“呵呵,真有意思。那個把血蠍僞裝成巴勒斯坦毒蠍的人,膽子真的很大哦,就算調換蠍子可以用筷子,但在血蠍上塗抹顏料的時候,卻難保不被蜇一下哦。”秦纖纖說道。
這一次,周淵易立刻聽懂了秦纖纖的弦外之音,立刻命令道:“趕快檢查一下所有模特兒與設計師的手指,看有沒有被蠍子蜇過後留下的痕跡!”
信息很快就反饋回來了,所有的模特兒和設計師的手上都沒有傷痕。
那兇手究竟是誰呢?周淵易陷入了沉思。要想将蠍子拿在手中塗抹顏料,而又不受傷,如果不是有特殊的辦法,那就是兇手的運氣實在太好了。
站在一旁的秦纖纖忽然笑了笑,拿出了手機,說:“說不定,我能找出兇手是誰……”
“是誰?”周淵易詫異地問。他有點不相信,眼前這位漂亮的校園推理小天後竟然能找出兇手究竟是誰?
“我在想,如果兇手身上帶有什麽令血蠍感到害怕恐懼的東西,或許血蠍不敢在被塗抹顏料的時候去蜇兇手。”
“讓血蠍感到害怕恐懼的東西?”就連劉茂真都詫異了。
秦纖纖對劉茂真說:“還記得在講座進行到尾聲的時候,有人問過你什麽是蠍子的天敵嗎?”
“嗯,我記得,而且就在我想要回答的時候,被我的前妻打斷了。”
秦纖纖又說:“剛才我用手機上網查了查,蠍子的天敵是老鼠、雞、鴨、鵝和鳥。如果蠍子發現身邊有這些天敵的時候,就會感到害怕與恐懼。”
“哦?這又說明了什麽?”周淵易問。
“如果誰的身上帶有這些天敵的氣味,蠍子自然就不敢蜇人了。老鼠、鳥都不好抓,而雞鴨鵝卻很容易得到。”秦纖纖笑了笑,接着說道,“如果我沒記錯,我曾經在設計師汪曉藍的身上嗅到過雞糞的氣味,你們不妨去問問她。是她設計了那套血蠍的時裝雨衣,有機會偷拿到血蠍,而且她也進過後臺,有機會調換毒蠍。對了,她绾頭發用的是兩根釵子,可以當作筷子拈出塑料盒裏的毒蠍。還有,那只蜇死闵涓的毒蠍,也是被汪曉藍踩死的,說不定是她為了銷毀證據而做出的舉動。警方如果檢查那兩根釵子,化驗出顏料或是蠍子體液的成分,那就有充足的證據證明她是兇手了!”
果然,就如秦纖纖所推斷的那樣,當周淵易要求汪曉藍交出绾發的兩根釵子時,她的心理就崩潰了,當場承認自己就是調換毒蠍的兇手。
她殺害闵涓的理由竟然非常簡單與可笑。
汪曉藍是個有着遠大理想的服裝設計師,這從她能提出時裝雨衣的概念就足見一斑。本來她設計了一套非常前衛的時裝雨衣,但在給闵涓試穿的時候,闵涓卻提出,如果能做一套與李姐寵物店有關的雨衣就好了。畢竟這場時裝發布會是在李姐的贊助下才辦成的,幫李姐做做廣告也是應該的。
在闵涓的堅持下,汪曉藍不得不設計出一套不倫不類的血蠍造型的雨衣。她後來才知道,原來闵涓是廣告系的學生,這次拉來寵物店的贊助,也是闵涓辦成的。而在談贊助的時候,闵涓就答應了李姐,一定會在發布會裏設計一個酷到斃的噱頭。
汪曉藍認為自己的設計理念遭到了闵涓的亵渎,所以她決定懲罰闵涓。前一天,她去鄰校玩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了劉茂真的講座。汪曉藍家裏就是做養殖藥用蠍的生意,所以她知道蠍子怕什麽,也知道怎樣用筷子捕捉蠍子。
于是,她定下了一個自認為萬無一失的計劃。但她怎麽都沒想到,竟然會因為一灘被踩死的蠍子肉泥,被一個與此事毫無關聯的女孩秦纖纖看出蹊跷。
當汪曉藍被警察帶走的時候,寵物店的老板娘李姐不由得長嘆了一聲,說:“唉,發布會上的噱頭是闵涓主動提出的。其實,就算她不提出這個想法,我也會支持他們演出的。”
後臺裏頓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