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1)
楔子
西川大學圍牆外,有一條幽靜偏僻的窄馬路,平時人跡罕至,有些車輛甚至行人,遠遠看到這條馬路都會繞道而行。馬路的左側是高聳的磚牆,右側是十年前修建的兩層高的騎樓,兩邊還密匝匝地栽種了許多榕樹。
這些榕樹已經有些年頭了,樹冠遮天蔽日,陽光從交集的厚密樹葉中灑下來,變成一塊塊移動緩慢的白色斑點。伴随着微風,榕樹的須枝也在斑駁的光影中揮舞,像章魚的須子,蜷曲着伸出,像要抓住某些肉眼看不到的東西。
這是夏日的一個下午,這裏如往日一般寧靜,只有藏身于樹冠中的知了正在大聲地鳴叫。忽然間,一輛黑色的轎車無聲無息地駛入窄馬路中,然後靜靜地停在了路邊。車門被推開了,坐在車裏的人扔了一個東西出來,落在人行道上。那東西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後,停在了地上。然後,那個人又将一只肉乎乎圓滾滾的白色小狗放在了車門外的地上。
因為夏天的緣故,地面有些燙。那只小狗一開始有點精神不振,趴在地上不願動彈。但随即它支撐着爬了起來,朝剛才被扔到人行道邊的那個東西望了一眼,就歡快地跑了過去,一口咬住。
那東西是一塊五分熟的牛扒,正冒着熱氣,香氣四溢。
看着肉乎乎的小狗專心地咀嚼牛扒,那輛汽車“砰”的一聲關上車門,點火發動,駛離了這條偏僻的窄馬路。
小狗終于吃完了這塊牛扒,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嘴,轉過身,看到空蕩蕩的馬路,它愣住了,眼神中一片茫然。但很快,小狗就被榕樹上鳴叫的知了吸引住了,它伸出兩條前腿,趴在樹幹上,擡頭向上望着,樂此不疲。
窄馬路的一頭,出現了兩個穿着藍色制服的大個子。他們手裏拿着兩根用細鐵絲連在一起的木棒,當看到小狗後,他們互相會心地望了一眼,就彎着腰踮起腳尖,靜悄悄地向小狗靠近。
就在他們馬上就要來到小狗身邊的時候,一個大個子忽然腳下踩到了一個空易拉罐,易拉罐發出“砰”的一聲。小狗顯然被這響聲吓了一跳,轉頭看了一眼那兩個大個子,立刻扭動着圓滾滾的屁股,向馬路另一頭跑去。
兩個大個子大聲叫了起來:“快,快捉住它!”他們揮舞着手中的木棒,張牙舞爪地向小狗追去。
小狗跑得不快,眼看就要被追上了。這時,它忽然發現路邊圍牆下,有一個很小的洞口。那是排水溝的出口。它回頭望了一眼追趕而來的兩個男人,忙不疊地扭動着肥屁股,鑽進了排水溝。
圍牆的另一側,是西川大學。
兩個大個子站在圍牆外,無奈地聳聳肩膀,攤開了手。一個大個子對另外一個人說:“圍牆那邊不歸我們管了,西川大學保衛科有自己的打狗隊,我們回去吧。”
另外一個人則說:“好奇怪,你發現了嗎?我們追得那麽厲害,那條狗居然一聲都沒有吠叫。”
是的,那條狗一聲都沒有叫,是有點奇怪。
Advertisement
秦纖纖為了給雜志寫一篇推理小說,在寝室裏熬了一個通宵,從昨天晚上一直寫到今天早晨八點才完稿。寫完最後一個字,她關了電腦,匆匆吃了一點東西後,就躺在了床上補睡了。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恍惚中,秦纖纖老是夢見一條小狗可憐巴巴地站在她腳邊,用圓滾滾的身體蹭她的小腿。而在遠處,則有幾個身着藍色制服的人,手持木棒虎視眈眈地望着小狗。她抱起小狗,那兩個人卻走過來,窮兇極惡地奪走了小狗,狠狠地摔在地上。“砰”的一聲,小狗那白花花的腦漿都被砸出來了,殷紅的鮮血形成一片怵目驚心的血泊。
秦纖纖一次次從噩夢中驚醒,滿頭都是淋漓的冷汗。下午的時候,秦纖纖總算是徹底醒了過來,她洗了把臉後,才想起為什麽自己會做這個與小狗有關的噩夢。
一個禮拜前,西川大學附近曾經發生了一起很可怕的惡性事件。
大學圍牆外,是城鄉結合部,幾幢二層高的騎樓後,有一片密密麻麻的小樹林。穿過小樹林,就可以看到插滿了秧苗的農田。一到夏天,農戶人家養的狗就會成群結隊穿過樹林與騎樓,在幽靜的窄馬路上覓食。
那天下午,窄馬路上出現了一個身着西川大學校服的男生,他在人行道邊找了個位置,放下小板凳,支好畫架,就開始以對面的騎樓為對象作畫了。他剛用鉛筆勾勒好粗線條後,忽然聽到了一陣犬吠。他擡頭看了一眼,才大吃一驚。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周圍竟聚集了一大群虎視眈眈着的土狗。
看着那些土狗泛紅的眼睛,男生的心裏有點毛毛的。他彎下腰,從地上拾起幾塊小石子,向土狗擲去,想要驅走它們。但他的動作不但沒有驅走土狗,反而激起了它們的怒氣。領頭的一條大狗低吠了一聲,幾條狗同時向男生撲了上來……
經證實,那幾條咬死男生的土狗,都罹患了狂犬病。于是在之後的一個月中,附近的街道與西川大學的保衛科同時成立了打狗隊,消滅轄區內所有可能被感染的貓狗。西川大學也被劃定為狂犬病高發疫區,方圓三公裏內所有的狗都必須在一個月的時間內撲殺完畢。
所以最近的一個月裏,校園內外常常都可以看到身着制服的打狗隊員,手持木棒撲殺流浪貓狗。一時間,随時都可以聽見臨死貓狗發出的凄厲慘叫,也可以看到四處逃竄的受驚貓狗。
正是這些貓狗的慘叫,誘發秦纖纖做了一下午這樣的噩夢。
秦纖纖簡單化了下妝,就準備出門去自習室看看書。她正要開門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外的走廊上傳來了嘈雜的争論聲。打開門,她看到好幾個其他寝室的女生站在走廊上,圍着一個女生,正大聲說着什麽。
秦纖纖擠進了人群,才看清楚站在最中間的女生是她的同班同學柳青。在柳青懷裏,還抱着一只胖乎乎圓滾滾的白色小狗。
一個女生尖着嗓子大聲說:“這幾天狂犬病鬧得這麽厲害,你還敢把狗抱回寝室裏來?趕快扔了,你不要命,我們還想要呢!”
另一個女生附和道:“就是,趕快扔了,不然我就報告保衛科,讓打狗隊來處理。”
柳青望着這群女生,撫了撫小狗背上的白色皮毛,可憐兮兮地說:“這條狗看上去那麽溫順,哪像得了狂犬病?看它多可憐啊,一定是被主人抛棄了。要是把它扔出去,沒事都會被殺死的。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一條命呀!”
可惜柳青的話并沒有勾起女生們的恻隐之心,甚至已經有女生掏出了手機,準備撥打保衛科的熱線電話。柳青急得眼淚都快淌下來了,她只能無助地低聲求道:“你們就放小狗一條生路吧,等到了周末,我就把小狗帶出學校,送到三公裏的疫區範圍外。”
“可是,如果在周末前,小狗突然狂犬病發作,到處咬人,你負得起這個責任嗎?”一個女生高聲嚷道,“現在這只小狗雖然看上去很溫順,但是別忘了,狂犬病是有潛伏期的,随時就會發病的。”
柳青絕望了,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再保護這只小狗了。這時,她看到了擠進人群的秦纖纖,趕緊攬住了秦纖纖的手臂,焦急地說道:“纖纖,你快救救這只可憐的小狗吧。你最聰明了,你一定有辦法救它的。”她幾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秦纖纖的身上了。
秦纖纖彎下腰,仔細看着這只胖乎乎的白色小狗。她發現,小狗的脖子上套着一個銅制的項圈,腳上還套着一只編有號碼的指環。她微微一笑,說道:“大家別吵了,也不用打電話給保衛科了。這只小狗肯定沒有得狂犬病,而且這是一只家養狗,只不過暫時走失了。我們最好盡快找到它的主人,讓它主人來處理。”
“你怎麽知道這只狗沒有狂犬病?”一個女生問道。
秦纖纖指着小狗腳上的指環:“你們看到了嗎?這個指環是疾控中心發放的。意思是說,這只狗已經定期注射了狂犬疫苗。上面的編碼,就是最近一次注射疫苗的時間。從編碼的號碼來看,這只狗最近一次注射疫苗,正好是在半個月以前,現在它肯定是不會得狂犬病的。”她頓了頓,又指着小狗頸子上的項圈,“這個項圈是用來拴狗的,與狗鏈相連接。現在只有項圈,沒有狗鏈,就說明它可能是掙脫了狗鏈,獨自逃走了。根據撲殺狂犬病疫區狗只的規定,如果家養小型狗定期注射了疫苗,是可以免于撲殺的。所以我們只要把狗還給狗主人,所有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這樣一來,其他女生也就心中釋然了,沒有再與柳青和小狗過不去了,各自散開回了自己的寝室。
柳青感激地對秦纖纖說:“真是謝謝你了,如果沒有你,這只無辜的小狗或許真的會被打狗隊殺死的。”
“不過,我也不知道怎樣才可以找到這只小狗的主人,就憑一個注射防疫針的指環,線索實在是太少了。”秦纖纖笑着說道。
是的,指環上只有一個時間證明,并沒有狗主人其他的信息。自從出現狂犬病事件後,城市裏很多愛狗人士都将自己的狗送到了疾控中心注射疫苗,相同日子裏注射疫苗的狗狗,只怕有上千條之多,根本無法确定主人究竟是誰。
“那我該怎麽辦呢?”柳青問道。
“明天在校園內外貼點尋找狗主人的啓事吧。如果我沒猜錯,這條狗一定是通過西川大學圍牆下的排水溝,從校外鑽進學校裏來的。你記得在校外的窄馬路附近多貼幾張啓事。”
“嗯,纖纖,我就照你說的去做。”柳青笑嘻嘻地撫着小狗,憐愛地說,“這小狗可真乖,剛才走廊上鬧得這麽厲害,它居然一聲都沒有吠叫,真懂事。”
“哦?”秦纖纖有點好奇,從柳青手中接過了小狗。果然,小狗一聲都沒有叫,溫溫順順地躺在了秦纖纖的懷裏。
秦纖纖捋着小狗的白色毛發,臉上的神情忽然變得凝重起來。當她的手撫到小狗的喉嚨上時,忽然輕輕說了一聲:“咦?”
“怎麽了?”柳青關切地問道。
秦纖纖愣了愣,答道:“真奇怪,這只小狗居然動過手術。”
“什麽手術?”
“切除聲帶的手術。”秦纖纖一字一頓地答道,“而且,時間應該不算長,傷口剛剛才拆線沒多久。”
在西川市,有一些愛狗人士會将自己的狗狗送到寵物醫院,做聲帶切除手術。這并不是一個很複雜的手術,這種手術不會影響狗狗的健康,唯一的作用就是術後的狗狗不會再吠叫。
不過,這樣的手術因為涉及泯滅小動物的天性,受到了不少人的非議,所以做這種手術的狗狗并不多。
秦纖纖打了個電話給她的好朋友,西川市刑警大隊的隊長周淵易。
大熱天裏,周淵易大汗淋漓地趕到西川大學,在冷飲店裏聽了秦纖纖的請求後,不由得怒道:“胡鬧,簡直是胡鬧!你把我從警局叫過來,就是為了給一條流浪狗找主人?你不知道你這是在浪費公衆資源、浪費納稅人的錢財嗎?”
秦纖纖笑道:“周哥哥,別生氣,我必須要糾正你的兩個錯誤。第一,這不是一條流浪狗,它戴有項圈,還在半個月前注射了狂犬疫苗,說明它只是一條走失的小狗。不會叫,也不會得狂犬病的小狗,主人根本沒理由抛棄它。第二,尋找狗的主人怎麽會是浪費公衆資源呢,我懷疑,這或許與一起潛在的罪案有關聯。”
“哦?”周淵易詫異地問道,“這小狗怎麽會與潛在的罪案有關聯呢?”
“你想想,這條小狗,主人會帶它去注射疫苗,為了不打擾鄰居,還會帶它去做聲帶切除手術,為什麽會無緣無故被扔到西川大學附近呢?只有一個解釋,它并不是被主人抛棄的,而是被別人扔出來的。現在正處于打狗的非常時期,它絕對不會是主人帶到外面走失的。”秦纖纖答道。
“你是意思是……”周淵易的答案幾乎呼之欲出。
“我猜,可能有壞人闖進了小狗主人家,然後将小狗抱出來扔掉了。壞人并不知道小狗沒有聲帶,因為擔心小狗會拼命吠叫,引起別人的懷疑,所以才将小狗扔到外面來的。而且還是扔到狂犬病疫區來的,就是想讓打狗隊除掉小狗以絕後患。”
“也不能說你的推測一點道理都沒有。”周淵易說,“但是,只憑一個指環,我根本沒辦法找到小狗的主人。”
“很簡單。”秦纖纖說,“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給小狗做聲帶切除手術的,這對于小狗來說真是太殘忍了。一定是有鄰居投訴小狗深夜吠叫,主人才會帶小狗去做手術的。從小狗咽喉的刀口來看,手術還沒做多久。你只要查查最近是否有警察因為小狗深夜吠叫而出警,再逐一排查,就一定能找到小狗的主人。”
周淵易放下冷飲,抓起公文包,立刻站起了身。他是個敬業的刑警,雖然秦纖纖所說的理由很牽強,但他也絕不放過任何一條可疑的線索。
秦纖纖呷完了最後一口冰凍可樂後,走出了冷飲室。
雖然已經到了黃昏時分,但校園裏卻燠熱依然。秦纖纖埋着頭向寝室走去,當她走到女生寝室外的人工湖旁時,詫異地看到湖邊站着一排身着藍色制服的保安,空氣裏還飄蕩着濃郁的腥臊氣味,就像是動物屍體散發出的氣味。
秦纖纖知道,這套藍色制服是學校特意發給保衛科打狗隊的,她心裏頓時産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是那條肉乎乎的白色小狗被保安發現後處死了?她連忙快步走到了湖邊,向保安身後望去。
保安身後的草地上,擺着一堆貓狗的屍體,層層疊疊堆積着。秦纖纖心中一緊,用目光仔細搜尋,幸好,她沒在其中發現那條白色小狗的屍體,這才松了一口氣。她又梭巡了一下四周,發現柳青正站在女生宿舍的門洞前,挎着一個包,眼神凄楚地望着草地上貓狗的屍體。
秦纖纖連忙走到柳青身邊,才看到她的臉龐上滑下了兩行淚水,眼中流露出兔死狐悲般的憂傷。看來,她真是個熱愛生命的女孩。
“這些保安把貓狗的屍體堆在這裏幹什麽呀?”秦纖纖向柳青問道。
柳青抹去淚痕,小聲答道:“這些貓狗都是在校園裏被打狗隊捕殺的,打狗隊把貓狗屍體堆在這裏,等待防疫站開車接走,然後送到遠郊焚燒深埋。”
“唉……”秦纖纖嘆了一口氣,“都不知道這些貓狗裏,究竟有多少是真的罹患狂犬病的。”
“呵呵,話可不能這麽說。”一個聲音在秦纖纖與柳青的身後響起,是今天下午反對柳青帶狗回寝室的衆多女生之一。
秦纖纖記得,這個女孩叫徐倩,是體育系的學生。徐倩是個漂亮女生,非常瘦,身材很好,據說還在校外結交了一個很能打的混混男友。
徐倩望了一眼秦纖纖與柳青後,說:“剛才在飯堂那裏,我親眼看到幾個打狗隊員圍捕一條發瘋的大狗,那條大狗好厲害,拼命躲避,還咬了打狗隊員。最後,打狗隊員實在捉不住那條狗,只好用磚頭活活砸死那條狗。被咬傷的打狗隊員被送到了校醫室,據醫務室的醫生說,那條大狗鐵定得了狂犬病,不然不會這麽瘋狂的。所以柳青,你得趕快把那只白色小狗送走。現在我看到狗,身上就起雞皮疙瘩,好吓人……”
柳青點了點頭,說:“沒問題,秦纖纖已經托警局的朋友去尋找小狗的主人了,一找到主人我們就馬上把小狗送回去。”
徐倩笑吟吟地對柳青說:“那我就放心了。對了,柳青,記得我們說好的事吧,明天上午我來找你。”
柳青愣了愣,連忙答道:“徐倩,我沒忘記那件事,我已經準備好了,明天上午你來吧。”
徐倩露出了一個妩媚的笑容,然後打了個哈欠,轉身走進了女生宿舍。^
“柳青,小狗晚上吃什麽啊?”秦纖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柳青笑了笑,答道:“我在小賣部買了一大包火腿腸,小狗一定喜歡吃的。”她拉開了挎包,從裏面拿出一大包火腿腸。
秦纖纖忽然發現柳青的手腕上貼着一塊膠布,連忙問:“咦,你的手怎麽了?”
“哦,我覺得有點中暑,所以去校醫室輸了一瓶液。”
“現在怎麽樣了?”
“還好,現在好多了,頭一點也不暈了。”柳青嫣然一笑。
“那你去輸液的時候,小狗呢?”
“我把小狗放在寝室裏,又用紙箱做了個窩,墊了很多舊報紙。小狗一爬進紙箱,就睡着了,好乖的。”
“你給小狗取名字了嗎?”
“取了,就叫它肉肉。呵呵,你看它圓滾滾肉乎乎的,這名字多貼切啊。”柳青捂着嘴掩住笑意答道。
“哈哈哈。”秦纖纖開心地笑了起來。
秦纖纖與柳青一邊說笑,一邊走進宿舍。她們一起來到了柳青的寝室,準備看看那只叫肉肉的小狗。
柳青推開門後,朝寝室裏望了一眼,頓時發出了一聲尖叫:“啊……”
她的寝室裏一片狼藉,那只紙箱被打翻在地,裏面的報紙全撒在地上。床上的被褥也被扔了下來,整間寝室裏彌漫着一股濃郁的狗尿氣味。在寝室地板的正中,還有一灘狗糞,而肉肉則不見了,寝室的窗戶大大地開着。
小狗逃出去了嗎?校園裏這麽多打狗隊員,他們一旦看到了肉肉,絕對立刻亂棒敲下,根本不會檢查它是否戴有檢疫指環的。一想到這裏,秦纖纖與柳青不禁開始為小狗的命運擔憂起來,心中忐忑不安。
柳青的寝室在二樓,敞開的窗外有一個長長的窗臺,窗臺連接了這層樓其他寝室的所有窗戶。樓下是堅硬的水泥地,想必肉肉不敢就這樣跳下去。
秦纖纖探頭望了一下窗外的情況後,說道:“如果我沒猜錯,肉肉一定無聊了,所以翻出窗戶,來到窗臺上,然後又沿着窗臺跑到了其他女生寝室去了。”
“真是個調皮鬼,那你說它溜到哪間女生寝室去了?”柳青無奈地苦笑道。
秦纖纖再次探頭望了一下窗外,然後說道:“現在是夏天,很多寝室都開空調了,所以窗戶都關着。我看了一下,只有一個寝室的窗戶是開着的,從這裏數過去,右邊第四間寝室。”
“那是徐倩所在的寝室!”柳青答道,随即她沉吟了片刻後,說道,“奇怪,徐倩最讨厭小狗了,以她的性格,要是打開門看到了肉肉,絕對會大聲尖叫的,說不定還會跑來找我們的麻煩。別忘了,她有個混混男友,平時在女生宿舍裏總是飛揚跋扈的。”
“那說不定她還沒回寝室,只是在其他同學的房間裏聊天。”秦纖纖猜測道。
“那我們趁着徐倩還沒回來,趕快把肉肉抱出來吧。”柳青趕緊說道。
兩人走出寝室,向右走了幾步,就來到了徐倩的寝室外。
寝室裏靜悄悄的,秦纖纖先在門外敲了幾下門,裏面沒有任何動靜。可是她們都沒有開門的鑰匙,不過這也難不住秦纖纖。宿舍裏的寝室木門,門鎖永遠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秦纖纖讓柳青幫她把風,然後她從錢包裏取出了一張老版的身份證,插進了門縫,輕輕扭動着把手,這一招,她是從周淵易那裏學來的。
眼看門就要被她撬開了,秦纖纖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悠揚的鈴聲突然作響,吓了倆人一大跳。秦纖纖捂着胸口,驚魂未定地打趣道:“我這才明白,什麽叫做賊心虛了。”
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周淵易打來的,她連忙按下了接聽鍵。
“什麽?小狗的主人找到了?太好了!”聽到了這個消息後,秦纖纖頓時伸出了食指與中指,向柳青做出一個V的手勢。
周淵易按照秦纖纖的提示,回到警局後在電腦裏調出了三周前的報警記錄,果然查到了兩宗深夜狗吠的投訴記錄,然後立刻指派附近派出所的警員上門調查。
在其中一戶人家,警察意外地捉獲了三名上門劫匪。劫匪假借查水電氣的名義騙開了房門,制服了戶主,然後綁在了椅子上。他們搜出了戶主的銀行卡,逼問出了密碼。因為擔心密碼不準确,于是兩個人外出提款,另一個人則在家中看守戶主。
劫匪的動靜驚醒了屋裏正在睡覺的小狗,那只小狗很是親人,一點也不害怕陌生人,也沒有吠叫,而是搖着尾巴蹭着劫匪的小腿。但劫匪還是擔心小狗會驚動附近鄰居,于是決定将小狗帶到外面扔掉。劫匪抱着小狗,開車來到了位于狂犬病疫區中心的西川大學,用一塊牛扒将小狗引到了人行道上後,就匆匆開車離開。
劫匪戴着帽子避開自助銀行的攝像頭準備取款的時候,發現戶主給的密碼并不準确。打電話告訴了同夥後,戶主在吃過兩次苦頭後,被迫說出了正确的密碼。劫匪提完款後,通知同夥立刻離開。那個同夥剛開門,就遇到了上門調查的派出所警員,被捉了個正着。
正是戶主錯說了兩次密碼,為警員的到來争取了時間,而外出的那兩個劫匪也在最短的時間裏落入了法網。
周淵易對秦纖纖說:“多虧你的推理,我們才捉住了兩個劫匪,那個戶主決定要重金酬謝你呢。”
“嘿嘿,這件事還是得歸功于周哥哥你呢。如果換了別人,說不定根本就不會理會我的推理。”秦纖纖笑意盎然地答道。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給你說一下。”周淵易突然在電話裏說道。
秦纖纖詫異地問:“什麽事?”
周淵易在電話裏說了一句話。聽完這句話後,秦纖纖臉色微微一變,但随即恢複了正常。她挂斷了電話,對柳青說:“肉肉的主人找到了,主人今天晚上就會到西川大學接走肉肉。”
柳青也顯得非常開心,但她還是提醒道:“纖纖,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要馬上從徐倩的寝室裏把肉肉抱出來。”
秦纖纖答應了一聲後,低下頭,對着手中的身份證多加了一分氣力。“啪嗒”一聲,木門應聲而開。頓時,屋裏一股血腥的氣味朝着兩個女孩撲面而來。
徐倩靜悄悄地仰面躺在寝室地板上,雙眼圓睜,頭發淩亂。她的咽喉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小孩拳頭般大小的血洞,殷紅的鮮血正汩汩湧出。從傷口翻飛的肉茬來看,她的咽喉應該是被犬類的利齒咬斷的。
看到這一切,柳青與秦纖纖不由得同時發出了凄厲的尖叫:“啊……”
幾乎與此同時,她們看到一只小狗的腦袋從窗臺後冒出,正是肉肉。肉肉的眼睛中,充斥着鮮血般的紅色。它狠狠瞪了一眼秦纖纖和柳青後,一扭頭,就從二樓的窗臺上,朝樓下的地面躍了下去。
只聽“趴”的一聲,然後寝室外又響起了嘈雜的叫聲:“那裏有條狗,夥計們,快上!”
秦纖纖與柳青撲到了窗口,她們看到一群手持木棒身着藍色制服的保安,圍成一圈撲向了落在地上龇牙咧嘴的肉肉。肉肉似乎一點也不害怕這麽多兇殘的人類,它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最近的一個保安撲了過去,一口咬在了保安的小腿上。保安發出了一聲尖叫,擺着腿想要掙脫肉肉的撕咬。但肉肉卻咬得死死的,不管怎麽擊打都不松開牙齒。
一個保安靠近了肉肉,他的手裏拿着兩根木棒,兩根木棒之間,有一根細而堅韌的鋼絲。他伸出雙臂,鋼絲形成了一個圓圈。圓圈緩緩從空中降落,正好套住了肉肉的頸子。保安兩手一用勁,圓圈驟然縮小,掐住了肉肉的頸子。
肉肉還是沒有吠叫,它沒有聲帶,所以發不出聲音來。但它到處亂蹬的四條腿,漸漸停止了掙紮,證明了它生命最後一刻的到來。
肉肉的屍體被打狗隊員扔到了草坪上,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急匆匆地跑到了受傷的保安身邊,從急救箱裏取出了針藥,給保安打了一針。醫生對受傷的保安說:“這條小狗可真厲害,發了瘋一樣的,絕對得了狂犬病!”醫生的聲音很清晰,即便是站在二樓上的秦纖纖與柳青,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秦纖纖與柳青看得目瞪口呆,良久,徐倩寝室裏的血腥氣味才将她們拉回到現實。秦纖纖這才想起摸出手機,撥打110。她無奈地對柳青說:“看來,真的是肉肉咬死了徐倩,它得了狂犬病……”
10
夏日的女生寝室,大部分的女生都待在公寓樓裏吹空調。直到半小時後警車駛進西川大學校區,警察在徐倩的寝室外拉起黃色的警戒線後,女生們才知道宿舍裏發生了如此血腥殘酷的一幕。
一群好奇的女生躲在警戒線後,朝着緊閉的寝室木門小聲指指戳戳着,議論着什麽。
木門中,法醫檢查着徐倩的屍體,而周淵易則向秦纖纖與柳青詢問當時現場的情形。一個警員仔細地檢查着屋裏的物證,還有一個警員在樓下提取肉肉的血液樣本。
秦纖纖和柳青詳細地敘述了所有經過,當她們剛說完的時候,樓下那個提取肉肉血液的警員突然大聲叫道:“周隊長,你看,這是什麽東西?”
周淵易探出窗戶,向下望了一眼,同樣大聲問道:“那是一支注射器嗎?”
“是的,是注射器!針管裏還有一絲殘留的血液!”樓下的警員高聲答道。
警員的聲音飄到樓上,又穿透了薄薄的木門。警戒線外的女生們都聽到了這句話,頓時騷動了起來。
一個女生大聲說:“我就知道,徐倩一定在吸毒,那支針管一定是她吸完毒後扔出窗外的!”
“對,沒錯,我早就發現她常在廁所裏關門吸煙。每次她上完廁所,裏面的煙味都很怪,不像是真正的香煙。”另外一個女生附和道。
女生們的讨論吸引住了周淵易的注意力,他拉開門,問那幾個女生:“徐倩一直在吸毒嗎?”
女生們很興奮地答道:“我們也只是懷疑而已。不過,徐倩有個男友,是校外的混混,說不定是她男友讓她沾染上毒品的。”
周淵易不禁好奇地問:“徐倩是個學生,她哪來這麽多錢消費毒品?”
一個女生不屑地答道:“徐倩老是仗着自己有個混混男友,自己又身強力壯,常常憑借武力找低年級的女生敲詐錢財。如果誰不給錢,她就叫校外的男友幫她教訓不聽話的女生。”
另外一個女生則故作高深地說:“正所謂人在做,天在看。現在她死了,正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11
殡儀館的白車拉走了徐倩的屍體,收隊的時候,周淵易對秦纖纖說:“看來這件事很簡單,一條感染了狂犬病的小狗,咬死了一個長期注射毒品的瘾君子。”
沒想到秦纖纖卻撓了撓下巴,對周淵易說:“我總覺得,事情并沒有這麽簡單。”
“哦?”
“周哥哥,你讓技術員檢查一下那支染血的注射器吧。如果我沒有猜錯,針管裏的血液應該不是徐倩的。”
秦纖纖的話讓周淵易大吃一驚,但出于信任,他還是給手下打了個電話,讓他們去檢測針管裏的血液。而秦纖纖也發現身邊的柳青,身體也微微戰栗了起來。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秦纖纖關切地問道。
柳青臉色很難看地答道:“大概我的中暑還沒好吧……”
“我看,你不是因為中暑而顫抖吧?是因為心虛吧?”秦纖纖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纖纖,你這是什麽意思?”柳青叫了起來。
秦纖纖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雖然徐倩是被肉肉咬死的,但肉肉罹患狂犬病,卻是你一手造成的!”她伸出手指,指向了柳青。
“秦纖纖,你憑什麽這麽說?”柳青急了。
“別着急,我是有證據的。”秦纖纖答道。
事情的發生應該是這樣的。柳青在校園裏發現了一條溫順的小狗,然後她将小狗帶回了寝室中。她利用秦纖纖的證詞,再加上小狗腳上的指環,證明小狗是健康的,所以順利地把小狗養在了寝室裏。
下午她又借着中暑的名義,來到了校醫室。在那裏,有一個被狂犬咬傷的打狗隊員正在接受治療。柳青趁着醫生不備,拿走了校醫從傷員身上抽取的一管血液。這管血液裏,已經帶有了狂犬病毒。
接着,柳青回到了寝室中,抱着小狗從窗臺潛入了徐倩的寝室,然後将帶有狂犬病毒的血液注射進了小狗的體內。
最後,她回到了自己的寝室,再下樓來到宿舍門洞外,假裝剛從校醫室回來後巧遇秦纖纖,然後目送徐倩回寝室,将秦纖纖設置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