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相思寸寸入骨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明珠月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學筝的日子裏總是雨水綿密,整天整夜的雨聲仿佛有了生命,纏綿的繞在二十一弦奏出的一曲又一曲高調低音裏不肯飛走。
端未的眼下塗着一圈青灰色的暗影,已經成為常住戶的眼袋大咧咧的挂在臉上,就算近視的人也能看個大概。不過,端未的精神極佳,這與她嚴重的熬夜症狀構成了鮮明的對比。
十根手指斷斷續續的彈着古筝,已經記不清究竟練習了多久,麻痛的感覺順着指尖流入血脈、筋骨,最後是心髒的所在,身上所有的不适都像變了奏似的化為滿溢的快樂,沖上喉間,惹得陣陣清淺笑意在幹澀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揚。
眼前浮起宋無風給她唱歌的模樣,墨色的眉宇輕蹙着,好看的唇一啓一合,那場景像極了美術生筆下的畫面。他本身并不愛好這個,只是拗不過自己愛聽,便下了功夫去學了幾首哄她一笑。端未知道來之不易,心裏一直都很滿足。
端未又拿起那只錄音筆來聽,這段時間在耳邊循環的次數她自己都記不清了,在她學會彈筝之後,第一首學的曲子雖然正是無風唱的這首,不過內心早就有了新的盤算,她想為他寫一首歌。端未輕笑,有時候真覺得自己該去學個音樂什麽的,一門心思可從來就沒有踏踏實實的放在美術上面。
岳曉原買了菜回來,見端未還在撫琴,小小的嘟了下嘴巴,上前握住端未的手,進行不知是第幾次勸阻:“我說端端,這都幾個星期了,你除了平時的日常治療其餘時間都一心撲在你的寶貝古筝上面,彈得還都是同一首沒聽過的調子,磨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你也該休息休息了,不如和我一同共赴美食吧。”說着說着還兀自兩眼放光。
順着岳曉原的意思松開古筝,端未朝她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拎着菜進了廚房。岳曉原不死心的跟了上去:“端端,我說的你到底聽進去沒?還有,你的曲子做得怎麽樣了,差不多了沒?”
端未也不點頭或者搖頭,只是邊擇菜邊對閨蜜笑了笑,後者愣愣的看了幾秒鐘,然後無奈的扁起嘴巴,那雙笑彎了的大眼睛裏明顯的給出了答案。岳曉原卻也沒有真的生氣,戴了雙袖套便幫着端未一起擇菜、做飯。
洗碗的時候岳曉原又忍不住交代道:“端端,別怪我碎碎念啊,你連着熬了多少夜了?曲子既然快做好了就先休息一下,詞不急着填啊。”
端未與岳曉原對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與其浪費時間去想有的沒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先把喉嚨醫好,後面一切好說!”根本不給端未辯駁的機會,岳曉原急吼吼的摔了句重話就起身到外面端菜了。她雖然沒端端那麽傷春悲秋文藝範,卻也見不得她這麽不分晝夜的折騰自己的身體。
張真市的好大學有不少所,要說數一數二的話,端未上的那所學校就排在全國藝術類院校的前十幾名,而白啓高中選的是純理科,考的學校也稱得上是理工大學裏的佼佼者。
白啓讀的那所理工大學周邊的環境挺不錯的,山清水秀,空氣幹淨,距離大海又比較近,一個多小時的動車車程便可抵達。別的不說,僅這一點對于常年居住與內陸省的孩子來說就已經是個不小的福利了。
十□□歲的男生大都生性開朗,幾天相處下來大家很快打成了一片。辦完開學手續之後同一寝室的學生就約着一塊兒去海邊看看。白啓提前吃了暈車靈,因此一路上還算安穩,睡了一覺起來就抵達目的地了。
赤腳踏在淺黃色的沙灘上,面對着浩瀚廣闊的蔚藍海洋,白啓興奮得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同行的學生之中見過大海的調侃了他幾句,說是“不就是看個海麽,怎麽激動得像見着了媳婦兒似的。”
幾個人你來我往,互相逗着玩,海浪滾着細沙拍在卷起的褲腿上也無暇顧及,簡直是不亦樂乎。過了一會兒,打趣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每個人的耳邊。一群大男孩錯落有致的站在沙灘與海浪交接的線上,不知不覺中,就被眼前的壯觀景象所征服。
真正的大海并沒有傳說的那樣清澈湛藍,至少他們眼前的這片海域不是。它以一種近乎深沉的藍黑色呈現在人們的眼前,随着視野的開闊一層層地向遠變淺,半透明的白色海浪一波比一波洶湧,在空中張結出一張張勇士的面貌,前仆後繼的追向岸邊,狠力拍打在他們□□的腳背和小腿肚上,令人恍惚中産生了“挑釁”的錯覺。
白啓在原地立了幾分鐘,邁步向更深一些的水域走去,心髒随着翻騰的浪花澎湃起伏。這裏與他去過的任何一個水上世界的人工海洋都不相同,它是真正的大海,面對着無邊無際的廣闊天地,白啓覺得自己的心胸也開始向着一望無垠的方向拓展。
男生一般比較粗心,一心想着出來玩玩,沒有人注意觀景的時間。此時正值正午,日頭十分毒辣,熾熱的光芒毫不留情的直射在每個游客的臉上、皮膚上,幾乎有了無比真實的觸感。
大概是由于直面迎着太陽炙烤得太久,白啓意識裏早已備好的那只火把終于被點燃,他扭頭對身邊的同學交待了句什麽,便一個人沖進了大海寬闊的懷抱。
白啓在水裏有了幾圈,感覺累了就喘着氣停住腳步。輕輕地掬起一捧海水,是淺淺的藍,入口微鹹。白啓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瓣,勾起一抹璀璨的弧度。單看大海的某一細節,清澈透亮,瑩瑩如光,像極了......姐姐的眼睛。
端未的嗓子還沒完全好起來,半年的時間,姐弟間養成了新的默契,他們不必總是用紙筆或者手語進行交流,有時候一個眼神、一次颔首、一抹微笑,就能明白彼此要表達的意思。可是,白啓眼神一黯......姐姐始終無法敞開心扉的接受他。他一直催眠自己,姐姐是因為親情人倫的束縛才不肯接受他,時間長了,他不得不承認這只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借口,端未不接受他不全是這個原因,準确來說,完全不是這個原因。
160多個日日夜夜,相處相依,他關注她的一颦一笑,又怎麽會看不出姐姐的眼裏心裏、甚至是獨自臨窗傻笑時,迷人的梨渦裏都全部是那個人的影子。白啓痛苦的明白,姐姐的執念太深,深到可以埋在心底假裝無謂,但是就算她這一輩子都不提一字,也絕不會有哪怕一星半點的忘懷。
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放棄?!
白啓的雙手劇烈的顫抖着,海水自指縫裏紛紛流失,他忽然反應過來,用力地攥緊拳心,最後還是一滴水都沒有剩下。
明明抓得這麽緊了,還是無法留下嗎?白啓的腦仁“突”地跳了一下,太陽穴大力的抽痛起來,如同有誰可以在他大腦內安排了一場地震。
白啓大喊一聲,抱着頭顱蹲下。後面的學生見情況不對,趕緊過去扶他。他緊緊地閉着雙目,眉頭幾乎擰成一段麻繩,雙手不斷地捶打太陽穴,手肘四處揮動,讓人難以接近。
猶豫了一下,兩個力氣較大的男同學踏着水浪上前,強迫地扯開白啓的胳膊,一人夾着一邊胳肢窩就往回拖,其他人趕緊上來幫忙,一塊兒使力把白啓拖回了沙灘上。
感到自己被人甩在柔軟的沙子裏,白啓下意識的張眼要看,卻被揚起的沙礫眯了眼,一時顧不上其他,只好不停地揉着眼睛,殊不知越揉越紅......
有幾個男生被他吓到了,在一邊躊躇了半晌也沒憋出一個字,其中一個脾氣暴躁的指着白啓的鼻子就破口大罵:“Shit!你小子剛是在幹嘛,是要尋死還是想殉情?!給個痛快話哥們兒幫你一把!”
白啓揉眼的動作頓了頓,忍着難受的勁兒就去瞪他。那個男生一愣,還以為自己歪打正着的猜對了,于是得意的笑了:“還真是為了哪個婆娘不成,老子說你至于......”
話還沒說完整,便被白啓的眼淚當場噎住。地上的人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揪着那個男生的衣領就要開打,拳頭都到了他嘴角忽然又停了手,大手反抹一把淚珠子,吼道:“你大爺的才殉情,我剛才只是迷了眼,你是瞎了沒看到啊!”
“我,你!”男同學指了指白啓又望了一眼沙灘,無言以對。
其他人見機趕忙勸的勸、說的說,一陣風波就這麽不了了之。
晚餐是去離海邊不遠的大排檔吃的海鮮,沒料到景區邊的飯店那麽坑錢,無奈天色已晚不好再找別處,幾人想了想決定找人拼桌。
店主還是有點良心的,看得出都是學生,也不好意思下手太狠,于是引來了另外兩撥客人和他們拼成了一張大桌。
大夥都是出來游玩散心的,吃飯的時候偶爾搭幾句話,過程也不是太悶。其中還有幾個藝術專業的大學生,說什麽要搞創作,來海邊找找靈感。
作者有話要說: 木有啥人的說,╮(╯▽╰)╭,還是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