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身體遭受重創
潔白的病房裏充斥着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端家一家人寸步不離的守在床邊四天,病床上的人兒還是沒有要醒的跡象。
“醫生,您看我女兒這......”
“請放心,您女兒只是暫時......”
端未父母跟随主治醫師出了病房,趴在床沿的白啓依舊沉沉地睡着。
不知過了多久,端未從布滿霧霾的夢境中張開了迷茫的眼眸。長長的睫毛眨了幾眨,逐漸适應了外界的光線,嘗試着挪動身體,一陣細密的疼痛由發力點游遍四肢百骸,渾身的骨頭像被敲碎了一般銳利的刺痛着,使不上一點力氣。
“呃......”端未艱難地發出一個字節,嗓音沙啞的差點連自己都沒有認出。
白啓聽到動靜,立刻直起身子,握住端未沒有紮吊針的那只手:“姐,姐,你感覺怎麽樣?”
端未沒有立即回答,她回憶了一下。她收到了那條彩信、然後打開、再然後看到了那張照片......那張照片!端未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雙手的胡亂摸索,想要找到手機。白啓還以為自家姐姐因為這場車禍而撞壞了腦袋,畢竟他的年紀尚小,一着急起來,說話的聲音不禁含了一絲哭腔:“姐,你怎麽了姐!”
端未只想快點找出手機,确定那條消息是真是假:“擻、擻......機......”為什麽自家說不出來一句完整的話,嗓子沙啞也不該是這樣啊!端未一下子僵在病床上,腦中一片空白。
白啓見端未又變得遲鈍了,當下不敢耽擱,猛地竄起來,一溜煙的跑到診室去喊醫生。
“小未......”端母擔憂而又心疼的撫上端未的肩膀,實在不知如何勸慰女兒才好。
我沒事的,媽。——端未刷刷刷的在便利本上寫下這句話。
“這孩子,哎,我們出去,讓她好好休息吧。”端父艱澀地露了個笑容,然後和端母相互攙扶着蹒跚的離開了病房。
端未伸出左手,顫顫巍巍的脖頸上屬于聲帶的位置,在這無人的時刻,她假裝的堅強終于潰不成軍,喉嚨嗚嗚咽咽的似要說些什麽,又好像想哭卻哭不出來的委屈,最後她死命的咬緊牙關,倔強眸子裏的水霧連一滴都沒有施舍給大地。
藏在暗處偷窺的黑影陰險的舔了舔唇角,帶着滿臉笑意離開了醫院。
“好,我知道了,謝謝。”宋無風從交警大隊的辦公室走出來,高遠的眉峰輕斂,唇瓣幾乎抿成一道直線。是岳純通知了他端未進醫院的消息,當時他手一抖差點砸了正在通話的手機。所幸距離不是很遠,他直接打車到了醫院,默默地守在手術室外的一個角落,直到看見端未安全的被推了出來,才堪堪松了口氣。
然而,事情遠沒有單純的車禍那麽簡單。據宋無風之前掌握的資料,再加上剛才調取的出事路口監控攝像,他可以确認,幾次三番來找端未事的都是同一撥人。并且作案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宋家欲在不久後與之聯姻的聞人家族的手下,而犯事的這一旁支,多年來一直歸屬聞人家唯一的千金聞人芷所用。
宋家雖然比不上聞人家族家世顯赫、家財萬貫,卻也是數代承襲的大商賈之家,若不是因為聞人芷在一次晚宴對他看上了眼,向其父親提出聯姻的要求,他們應該也不會有任何多餘的交集吧。這次,他一定要揭穿聞人芷的醜惡面目,一是為未未報仇,二是宋家的長輩們看清她的為人,不再迫使他踏入這場荒謬的政治婚姻。
來接端未出院的除了端未父母和白啓,還有岳家的姐妹倆。
端未簡單的收拾好了衣物,就神色平常的跟着家人朋友坐上了回家的車。一輛車的空間坐不下所有人,于是他們兵分兩路,端未父母和白啓坐一輛車,端未則與閨蜜同乘另一輛車。
後車廂內,端未在紙上寫着問句:宋無風真的沒事嗎?
岳純無言,岳曉原嗔了端未一眼:“端端,你都這樣了還記挂着他。”
可惜端未不吃這套,仍然不由分說的盯着她,一雙有如碧潭的水眸裏焦急地蒙上了一層薄霧。岳曉原終是拗不過她,嘆了口氣,道:“我們已經聯系上他了,他好好的,能有什麽事,我也把照片的事給他說了,他說肯定是無聊之人的惡搞。”末了,岳曉原還不忘撇撇嘴,補充一句,“誰曉得你那麽好上當。”
聽見宋無風平安,端未心底的一塊巨石穩穩地落下地,忽然又想起什麽,急急地戳了戳岳純的胳膊。岳純會意地點點頭,表示沒有把她出車禍的事情告訴宋無風,端未這才完全放心了,垂着頭開始想自己的事情......
她的手機在事故現場不見了,估計是被陌生路人趁亂撿走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這種行為還真是不折不扣的趁人之危......
端未沒有了手機,自然也就聯系不上聞人芷了,現如今沒有她的一點音訊,她發來的彩信究竟想要表達什麽,又為何要告知她宋無風的“假消息”,還有,她現在是否還在堰澤呢?一支筆被端未卡在指間翻來覆去的□□,衆多問題環繞成為可怕的飓風暴,将她困在中心地帶,陣陣頭暈目眩襲來......
不知不覺又飄起了小雪,溫熱的手掌探出窗子,一片晶瑩的雪花乖巧地落于掌心,那沁涼的力度畢竟太過微弱,還來不及感受便消失于天地之間。端未在喉間輕嘆,她的命運又何嘗與這雪花相異?一連串的不順心如今經由這場沉重的打擊,一點點連根拔起,沒有問過她願不願意,便血淋淋的将殘酷苦澀的果實仍在她面前,要求她無條件的吞食承受......
電話鈴聲響起,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進入端未的視野,她猶豫幾秒,随後接起手機。這個號碼的主人她不陌生,相反,已經熟的無法再熟。
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但是真當話筒那一端響起他沉穩的嗓音之時,端未終究無法抑制的盈淚于框。一聲“未未”打破了她苦心經營的最後防線。端未這才明白,這些日子以來,最難熬的痛楚都沒令她掉一滴淚的原因是什麽了。
“未未。”話筒的距離并不能阻隔宋無風感受她的情緒,宋無風默然吸了一口氣,眼中有驚痛蔓延,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平靜,“未未,我都知道了。下午有空就出來一趟吧,我有事告訴你。”
咖啡廳裏飄蕩着悠揚的小提琴樂曲,層層烏雲包裹着陽光,吝啬将絲絲溫暖贈與大地,陰霾沉澱下的街景看上去黯然無光,兩人靜靜地坐在冷色系沙發上,輕輕攪動着白瓷杯中滾燙的咖啡,誰都沒有率先打破沉默。
宋無風面如沉水的望向端未攪弄咖啡的兩只手指,他們似乎在以肉眼無法看清的幅度顫動着,然而她手下未有半刻停頓,令他看不真切。他只覺得自己胸口的位置伴随着她的動作一秒不歇地隐隐抽痛。未未,幾日不見,你竟憔悴至此。
要告訴她一切實情嗎?宋無風在心裏做着鬥争,一個聲音再三告誡自己,不行,還沒有到時候......宋無風用力地握了握端未交疊在膝蓋上的雙手,選擇性地開始了敘述。他的講述簡潔明了,端未升入大二的這半年,大大小小的事端幾乎都是由聞人芷挑起的。
“什麽?”端未震撼于令人難以理解的真相之中,她不明白什麽時候得罪了聞人芷,竟換來她悄無聲息的報複。
面對眼前人的困惑、憤怒,宋無風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一時間,無聲的對峙在對坐的兩人身上悄然形成。端未心底的疑問太多,又見到宋無風這副神情,似乎明白了什麽。她起身做了個“說”的手勢,宋無風只是搖搖頭并未開口。無奈之下,端未着急地搖晃着他的肩膀,想要讓他攤出全部的內容。
宋無風別開那張淡然如水的臉龐,不敢再去看那雙懇求的目光。
當事人不允許他避開話題,在便條本上飛快寫下了一段話,匆匆呈到他的眼前。
宋無風小心壓下的情緒齊齊湧上心頭,激浪澎湃,直擊痛處,不知道是不是難以承受,他堅硬的拳頭死死抵住胸口,深深地彎下了腰。手中的本子無聲地撲向地毯,端未娟秀又不失大方的字跡躍然紙上——無風,當我求你,畢竟我已經啞了。
起初知道自己磕到喉管、傷害了聲帶,如果嚴重的話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再開口,她曾一次次的奔潰,但是心裏最難過的事情莫過于不能再喚他一聲“無風”!現在她親眼目睹宋無風因為自己難過至此,剎那間心如刀割,恨不得生生剜出自己的心,陪他一起難過。
“嗚......無......”張開雙臂環抱在住那人的消瘦的脊背,一聲聲嗚咽低語,猶如杜鵑啼血令人心驚。
無......無風......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親口告訴你,我有多麽的......喜歡你。
宋無風擡頭,輕柔地斂去端未眼角眉梢的晶瑩水珠,側過臉抵在她的脖頸邊,風衣帽子上的絨毛替他拭去未幹的淚痕。
半響,宋無風擡起堅定的頭顱:“未未,我将一切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