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識你十七
萬衆驚愕之際,陶興昌‘嘩’的一下子站起身,大步朝着陶笑笑走去,吓得後者險些将手裏的畫作直接扔飛出去。
正想着發生了什麽事,陶興昌一把揪住了他的兩邊肩膀,就着他僵直的胳膊低頭看畫。
“是他的,是他的畫……”
陶笑笑天生怕爹,這個時候已經開始腿腳發軟,捧着畫作的手更是顫抖個不停。
早就聽說他那早逝的大哥與席清音是故交,他爹該不會看見畫忽然想起大哥,一時憤慨将怒火直接撒到他的身上吧?
好在陶笑笑的擔心是多餘的,陶興昌雖然十分激動,但原地深呼吸幾下後,勉強平靜了下來。
他霍然轉身,大步走向這畫作的主人--某只戴着面具全副武裝的金孔雀。
陶笑笑面色驚異,有些糾結的看了一眼後頭正在‘排隊’的畫作,心中大概有了數。但旁人小聲詢問之時,他還是兩手一攤,滿臉無辜的聳肩說不知。
陶家這一老一小的反應不可謂不奇怪,在場的所有人表情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尴尬中帶了點無措,無措中又帶上了點懷念。
不同于大部分網民窄小的眼界,只要是有資格受邀參加此次補畫盛宴,那麽身份一定非富即貴,他們中間或許有人遠遠的同席清音打過照面,或許有人有幸和席清音交談兩句話,更有甚者也有不少人買過席清音的作品。
就算後來的‘槍手’事件傳的再兇,但只要是親眼見過席清音白衣盛雪的風姿,他們的心就會不停動搖,從內心深處質疑市面上有關槍手的傳言。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仙人’,說的一定就是席畫師。
神仙也會藝術造假麽?不存在的。
他們本能的排斥這個假設,本能的不去相信。
所有人彷徨之際,陶興昌已經快步走到了容雲景的身前,眼神極亮。
頓了頓,他滿是期待問道:“是他讓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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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雲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将貓咪放在身後的坐墊上,大氣微笑回望。
“喵嗚~”貓咪焦急的在座位上打轉。
就是用jio想也知道這兩個滿臉嚴肅的人在想什麽!
陶老爺子昨天才收到‘他還活着’的暗示,今天就看見帝國月光捧着他的畫而來,指不定心裏怎麽編排這段關系呢,興許要以為他發現了當年的秘密,故意死遁背地裏卻偷偷的勾搭上皇室的人!
金孔雀的心思就更好猜了: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在說些什麽,但這個時候只要禮貌微笑就好了。
果然,微笑起到了非常大的迷惑性。
盡管陶興昌心裏幾度猜疑,但旁邊圍觀的人實在是太多,他總不能直接将心中的疑惑問出口。
想了想,他頂着巨大的壓力朝陶笑笑招手。
陶笑笑像是丢什麽危險物品一樣将畫作丢到身邊人手中,然後戰戰兢兢的喊道:“父親,我來了!”
陶興昌說:“你來幹什麽,我讓你拿畫過來。”
陶笑笑委屈巴巴的又接過畫,滿臉複雜的靠近,将畫遞給自家面色青紫的老爹。
陶興昌撫摸着畫作上的蠟筆痕跡,擡眼瞬間精光乍現:“你知道這畫是什麽人的嗎?”
容雲景報以微笑,聲線溫潤有禮道:“這是席畫師的作品。”
‘席’這個字一出來,帶給衆人不小的震動。
無數人面面相觑,開始小聲的交頭接耳。
“老爺子不會發火吧?幾年前有人把抄襲畫家作品帶入陶家,當場就被陶老爺子給丢出了陶家大院!”
“噓!這可是席清音的畫,能和那些阿貓阿狗的一樣麽!”
“雖然我也不相信像席清音這樣品行高潔的人會藝術作假,但你們可不要忘記了,當年陶李言出事以後,席清音當即就和陶家沒了來往。鬼知道當年那件事是不是和他有關系,要不然陶老爺子怎麽就忽然不待見他了呢?”
這些人對話聲音放的不大,可偏偏席清音現在是一副靈貓身軀,別的不行耳力卻是一等一的好。
聽到衆人的讨論,他垂下豎瞳,滿眼複雜。
一方面是多年來對逝去故人的長輩不聞不問而産生的愧疚,另一方面是感嘆世事無常。
過去的十幾年裏面,在縱火事情上他一直都是毫無争議的受害者,沒想到一朝被誣陷藝術造假,就連當年那件聞所未聞的惡事也可以往他的頭上賴……
陶笑笑在後頭沖容雲景狂使眼色,時刻擔心後者回答出錯,老爹當場發飙把人給轟出去。
容雲景完全不受周圍環境的影響,微笑說:“這幅畫,您還方便補嗎?”
“完蛋了!”陶笑笑心中哀嚎,意識到對面那個戴面具的今天是鐵了心的要競争到這個名額後,他忍不住腳步朝後挪了兩步,争取離風暴中心更遠一些。
倒是小貓與他的動态完全相反,它甚至還扒拉着容雲景的手指頭,伸頭看了看。
陶興昌全神貫注的看着畫,又擡頭看看容雲景,說:“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他了。”
容雲景點頭,說:“是的。”
陶興昌繼續說:“他的名聲最近很不好聽。”
容雲景說:“我知道。”
“既然知道這些。”陶興昌眉頭緊皺,語氣逼迫道:“為什麽還要将他的畫拿到陶家,你覺得我會給他那種人補畫?”
容雲景:“……”
沉默之際,小貓伸出尖尖的小虎牙,咬着容雲景的衣擺往後拖拉了兩下。
這個舉動似乎驚醒了凝眉思考的容雲景,他緩緩擡眼,眉目中的溫和隐退,神情和電視裏常露面的那個帝國月光截然不同。
別說陶興昌了,就連席清音都是第一次看見金孔雀露出這樣的眼神。
有些冷冽,又有些溫柔,就像春雪消融一般,帶着一種不容抵抗的堅定。
容雲景眷戀的撫摸畫框,說:“席畫師少年成名,從執筆到現在已經作出數幅精妙絕倫的畫作。這些畫作有些被人買回去私藏,有些捐獻到戰場,為疲乏的戰士們提供源源不斷的精神支柱。他的每一筆,都是救人良劑,給無數人帶來活下去的希望。”
繞了一大圈,說的席清音險些都有點不好意思,容雲景終于擡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陶興昌,認真問道:“您覺得,他這種人是哪種人?”
陶興昌愣住。
大廳裏站立着的人們滿臉驚慌。
多少年沒有見過有人敢與陶興昌明面杠上,忽然一下子看見了,他們還真的有些不大适應。
有不少人開始小小的激動,巴不得陶老爺子發威,将容雲景當場轟出去。這樣等于說陶家與容家徹底決裂,決裂的理由還是因為一個已逝畫家,之後的日子可就有好戲看了。
也有人目露思索。
不得不說容雲景這番話煽動性極強,以前他們只遠遠的看過席清音一眼,或許那個時候感嘆一聲天人之姿,并不會想太多。但現在被容雲景這樣明了的說出來,他們忍不住認真思索了一番,最後驚慌失措的發現,席清音歷年來的貢獻确實很大。
這樣的帝國英雄,最後的結局卻是因為幾個未被證實的視頻被人逼的跳崖而亡,屍首至今沒有找到……想想都覺得讓人心寒。
死寂之際,不遠處忽然傳來男子的聲音:“你攔着我做什麽,A級禦畫師有什麽了不起,席清音的醜事還不能讓人說啦?!”
人們紛紛朝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見一男子面色激動且不耐煩,用力推了一把衣着樸素的女人。
陶興昌皺眉:“有什麽事情到這裏來說。”
不一會兩個人就被帶到了老爺子面前。
貓咪歪着頭看了兩人一眼,又緩慢的轉開視線看向別處。
這兩個人剛剛才碰了面,男的是海家的小公子海納,女人是肖夢,是席清音第二馬甲的客戶,這一點他記得很清楚。
兩個人剛剛才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争執,看海納的表情似乎還有些憤懑不平,肖夢則要安生許多,乖巧的不說話。
只不過在場的人都是人精,城府至少要比一個小姑娘深許多。即便她表現的十分乖巧,但神色流轉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無奈與嘲諷還是瞞不過衆人的眼睛。
陶笑笑上前一步,看向海納說:“你剛剛說席清音的什麽醜事?”
看見容雲景在一旁好整以暇的注視着他,海納心中怒火更勝,立即梗着脖子說:“席清音藝術造假的事情想必大家夥都知道吧?”
所有高等級世家的人都噤若寒蟬,想到容雲景的身份以及方才擲地有聲的話語,謹慎的不出聲。低等級世家在這種場合更是恨不得把頭縮到地底下去,假裝自己不存在最好。
這樣一來,竟然無人應聲。
肖夢頭埋的更低,眼底的失望與嘲諷意味更深。
轉眼看見自己爸爸不斷的使眼色,海納幹咳了兩聲,半天摸不着頭腦,最後只得不尴不尬的繼續說:“既然都知道藝術造價的事情,現在再将他的畫作送到陶老爺子的面前,那不是污了陶老爺子的眼睛嗎?”
陶笑笑也摸不清陶興昌此時的态度,斟酌的開口詢問說:“那你覺得現在怎樣最好?”
海家主眼色都快抛飛天際了,海納還是半點都沒有領會到,不怕死的說:“我覺得啊,還是趁早将他的畫丢掉,最好……連帶着這個不明來歷的獻畫人一齊丢出去才好!”
一片寂靜。
陶興昌忽然擺手道:“趕他出去!”
容雲景眼神一閃,剛要擡手摘下面具,衣擺忽然受到阻力,他向下看去。
“喵嗚~”貓咪咬住衣擺半挂在他的身上,湛藍豎瞳微微發暗。
這個檔口,海納的反應極快,興奮大喊道:“愣着幹什麽,沒看見陶老爺子都發話……”
“我說讓你滾。”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海納一愣,回首看去。
陶興昌半手拖着畫作,如獲至寶,哪裏還肯賞給他一個眼神。
再看周圍人,不熟悉的世家滿目嘲笑,熟悉的一個個避如蛇蠍,自家人看表情似乎想立即斷絕關系,就連那些跟着身後一口一個小哥哥的女孩們,也滿目高傲的假裝不認識自己了。
直到被掃地出門,海納也沒能明白過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席清音不是一直全網黑麽,怎麽到了高級世家這裏,風評竟然會完全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傻孩子,你跟一群迷弟迷妹說他們偶像的壞話,能不被趕出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