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山雨欲來
? 湛榕和葉紹樊這一走便是近兩個月。
這兩個月竟算得上初影三年來過得最為安妥的日子。即便初影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打算,但葉家營那邊由始至終并無音訊傳來,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索皓然偶然出沒也只是不痛不癢地交待幾句,提醒她随時準備着争取随行出海的機會。
步入臘月,南方的瀛洲府開始飄雪,葉紹樊确定回府過年的信箋傳到老太君的手裏時,眼見着年關也到了。
臘月二十晚,身為女管家一把手的沁竹院梁姑姑依例請了各院子的姑姑和大丫鬟們小聚,初影、燕瑞和劉姑姑都在此列,一向不愛跟這群事兒精擠在一塊的任毓則以盡忠職守的理由婉拒了。
不用想也知道,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能聊些啥。這一大群婢女以進府的長幼次序排序,初影要落座的這張桌子上劉姑姑是主導,自露臉後便絮絮叨叨地念着每個年輕姑娘的年紀和去處。
“燕瑞過幾日就十六了,四夫人對你一向上心,今後肯定會替你挑個好人家。”
躲不過的燕瑞只能笑嘻嘻的:“燕瑞還想在四夫人身邊多伺候幾年,不着急。”
游手好閑、四處溜達的初影聽到了這話,也不管自己受不受歡迎,搶着在一旁插言感嘆着:“燕瑞年紀小當然不用急,眼見着我都十八了,還沒着沒落的。劉姑姑,初影還盼着您在大小姐和大夫人面前多多美言呢!”
劉姑姑笑着點了點她:“你有這樣一幅好相貌,又得将軍和大小姐的認可,這可比什麽資歷都強,無論到什麽年紀都不缺人家争搶。”
說着四下打量,欲蓋彌彰地掩住了口,“前幾日我還真聽大小姐說,若是湛少爺這兩年無心收房,便要将初影許配給二少爺,他那房裏可缺個側夫人呢!”
“哇!”一衆小丫鬟都睜大了眼,“那宋姐姐日後可就是咱們的主子了!”
這府裏的丫頭大部分會被許配給身世相當的夥計、農夫,姿容好一點的能配上侍衛,運氣頂好頂好的會被管家要回去當兒媳婦,被主子收房的倒也有過一兩個,但配了側夫人位分的,葉府上下還從沒出過這樣躍上枝頭的鳳凰!
“那得恭喜宋姐姐了。”燕瑞的話中不免有些酸酸的,“雖說二少爺是庶出,但跟着好歹能做個側夫人,到底是宋姐姐平素得寵,這樣的福氣可不是人人都勻得到的。”
她怪怪的語氣跟平日裏圓滑機靈的形象極不相符,劉姑姑不免多看了她幾眼。
初影仿若什麽都未曾察覺到,只是淺笑着:“都是劉姑姑說了哄我開心呢,你們還當真了。主子們的意思,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不敢妄加揣測,只求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一切就交給老天安排了。”
劉姑姑這才頓悟自己喝了兩杯桂花酒後有些失言。
Advertisement
初影若無其事地提醒後接着說道:“更何況我們蘭軒院開了春最大的喜事便是大小姐的婚事了,之後大家都少不了得賞,什麽前路去處,都不及大小姐和湛少爺終成伉俪重要。”
“是是是,初影說得正是。”大家跟着附和的同時,又興奮地追問起婚事籌辦的細節。初影避重就輕地答着,凡是敏感問題一概一帶而過,既滿足了衆人的好奇心,又不洩露其中關鍵的布置。
劉姑姑在一旁看着甚覺欣慰,只覺得自己又帶出了一個上得了臺面的得力助手。
而被擠到一邊的燕瑞沒了起哄的興致,遠遠聽着初影面不改色地談論湛榕和葉欣妍的婚事,暗自佩服她的耐力。這位“宋姐姐”進府不到一年,便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私藏多年的心事,燕瑞從小到大見識了那麽多張心口不一的嘴臉,哪裏會不知道這樣的人絕不能與之為敵,唯有盡力拉攏才是上策。
喏,連劉姑姑都說了,宋初影是注定了要當主子的。
可惜她只在剛開始找對了方向,好不容易用純良的表象騙過了宋初影,卻在最關鍵的時刻跟她撕破了臉皮,自此以後人家對她各種刻意的示好都如同看待耍猴一般,那種悲憫和不屑的眼神,全府上下燕瑞只從湛榕的臉上看到過。
想起湛榕,燕瑞又不免有點洩氣。惦記了這麽久的男人,怎可能說放便放得下。
大小姐未必對這位父親指定的夫婿情根深種,這才願意輕描淡寫地将他推給旁人,她争取了這麽久,好不容易等到湛榕松口含糊說婚後可能會收房,卻萬萬沒想到,竟要被進府還沒多久的宋初影捷足先登!
燕瑞嘆了口氣。她是不服輸卻又認命的,宋初影這個人,她是徹底争不過了。
“燕瑞,一個人在角落裏坐着幹嘛?”燕瑞恍然一擡頭,初影正朝她柔柔地笑着,一雙桃花杏眸仿佛能夠看穿人心似的緩緩輕眨。
燕瑞頓覺毛骨悚然,心虛地站了起來:“沒事,梁姑姑的酒素來釀得沉,我……許是喝過了頭吧。”
“你不過小酌了兩杯,怎會醉呢?”初影并不打算這樣放過她,笑着将她按回原位。燕瑞有些惶恐地反握住搭在雙肩上的素手:“宋姐姐……”
“他有話讓我帶給你。”輕飄飄的一句話拂過耳畔,燕瑞的瞳孔陡然放大,瞬間清醒了不少。
初影察言觀色:“湛少爺說得真是不錯,果然葉府上下,他信得過的唯有你一個了。”
“湛少爺……他……竟這樣說?”燕瑞有些激動,或許是酒意上頭的緣故,全然沒有想到,若是湛榕真全心信她,為什麽前來傳話會是初影。
初影篤定地點點頭,不易察覺地開口道:“他今晚便回。”
“今晚?!”燕瑞輕呼,“不是說好明早才到嗎?”
“我也是剛剛從門房那邊得的消息,他今晚提前回府了,約你在老時間、老地方取東西。”
燕瑞機警地查探四周,确定喧嚣一片中的衆人無暇顧及她倆後,這才往初影那邊稍稍探了探:“宋姐姐,你不會騙我吧?”
初影啞然失笑:“我跟你說實話,你們的老地方在哪裏、他要取什麽東西,這些我一概不知。”
燕瑞有些激動:“真的?這……真的連你都不知道?”
初影繼續搖頭:“你若擔心我坑你,不妨帶着我一同前去,出了事一并擔着就是。”
她這樣落落大方,燕瑞即便心存疑惑也不好說出口:“姐姐我沒有疑心你的意思,只是既是他交待的事情,總要核實過了再……”
初影并不為難她,只善解人意地說道:“沒關系,既然是他私下交待的事情,多幾個心眼也是應該的。你當心些,我先走了。”
她真的就這麽毫無顧忌地轉身繼續和旁人自如交談了。燕瑞瞪着她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惶恐,只覺得這個女子越發深不可測……
————
初影當然不在乎湛榕和燕瑞見面所為何事。反正她一整夜都會耗在湛榕的院子裏,遲早會弄明白。
這應當是她與湛榕進展得最為激烈的一次。或許是許久不見的關系,湛榕顯得尤為急躁,離床榻還有老遠便褪盡了衣衫。
屋內提前生了火爐、鋪了絨毯,初影忙着應付他的同時,勉強擠出一點思緒,嘆着此人果然行事萬全,匆匆回程中居然連這樣的細節都能考慮周到。
可見他這番行軍壓抑了得有多久啊……
在湛榕的帶動下,初影的後腦勺幾次差點撞上茶幾,好在他及時發覺,趕在她磕到角落前用手掌墊着。
初影有點心疼,那可是方角啊,男人的手再怎麽粗糙,生生地撞上都會很疼的吧?
湛榕卻忙着正事,毫不在意地堵上她張開剛要慰問的嘴巴。這男人做事素來一心一意,精神高度集中,床笫之事尤其如此,不若初影常在關鍵時刻控制不住地神思游離。
初影也不知在湛榕的要求下他們折騰了多久,只是最後湛榕抱着她伏在地毯上,全無挪動的意思。火爐也抵擋不了地面滲出的絲絲涼意,初影捏了捏他的腰,小聲地抗議道:“喂,很冷哎……”
湛榕這才反應過來,起身取了被子,将她抱回榻上。
蓋着厚厚的絨被,身邊又有移動的人體暖爐,初影滿足地在湛榕胸口靠了好一陣,直到頭頂男人的呼吸漸趨綿長,她才想起還有要事不曾拷問呢。
“不許睡!”她又一如既往地耍賴趴着,“不讓你睡!”
她真是吃透他的脾氣、摸清他的底線了。
湛榕無奈地撐開眼皮:“知道你要問什麽。放心吧,若是我勾搭了燕瑞,今晚哪來的力氣來對付你?”
初影吃吃一笑:“這可說不準,你今夜呀,明明才動用了往常三分之一的精力呢,我看再加兩個燕瑞都應付得過來。”
她說得輕佻自如,湛榕聽着懷中女人嬌媚的床話,頓感十分受用,不禁伸手将她提了提:“既然你對我的表現不甚滿意,湛某總要力表忠心,才不枉姑娘一番信任。”
初影對他身體的反應再熟悉不過,當即有點慌了:她只是想恭維兩句哄他高興,哪裏有這個意思呀!
然而解釋已然來不及,湛榕迅速翻身将她壓住,蓄勢待發就要進攻——
“湛都尉!湛都尉!”
門外突然由遠及近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喊叫聲。湛榕的院子向來無人打擾,竟有人敢在這樣的深夜前來驚擾,意味着外頭必然出了大亂子。
床上還在纏綿的兩人頓時有些手忙腳亂,然而沒等他們套好衣衫,屋門便被“砰”地一下撞開——
“湛都尉,出事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