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情難自抑
? 由于葉紹樊身份的特殊性,除了偶然有幸随軍侍奉的玉蕊外,将軍府的這群女人常年以獨守空房居多。此次葉紹樊趕着中秋在府上小住一陣,恰逢二夫人玉蘿的生日就在一個月後。畢竟是替自己生育了一兒一女的側室,葉紹樊也很夠意思地重點問候了這場生日宴,連帶着老夫人都關切地要求必須好好操辦了。
玉蘿自然喜不自禁,中秋不久後二夫人全院上下便開始忙着籌備。既然是為庶母祝壽,葉欣妍自然也要準備些像樣的賀禮。她命人到瀛洲府最知名的一家玉器坊精心打造了一套金鑲玉的首飾,生日宴會上當着衆親友和貴賓的面親自雙手奉上。
玉蘿歡喜得緊,加上在場的都是瀛洲府有頭有臉的人,素來擅長揣度葉紹樊心思的玉蘿自然将葉欣妍好好誇贊了一番。
玉蘿身邊的女兒葉欣婉有些不服氣。她與哥哥葉闵海花了大價錢購得了一面據說是出自海外的絲綢畫屏,一番心意卻抵不過葉欣妍的一句輕描淡寫的“金玉滿堂”。
即便只是場面上的話,處處被葉欣妍壓了一頭的葉欣婉心中仍然咽不下這口氣,瞅見葉老太君不跟着其他人一般對葉欣妍青眼有加,這位葉府二小姐頓時有了些底氣,當着衆人的面試探着嬌笑道:“父親為母親為今日壽辰特地搬出了陳年佳釀,大姐的壽禮這般獨具匠心,欣婉自嘆不如,唯有清酒一杯聊表心意。欣婉先幹為敬了。”
說着仰頭率先喝下滿滿一盞烈酒。
葉欣婉性子直爽酷似葉紹樊,更是天生好酒量,雖不至與男人們一較高下,但在場女眷中能勝過她的不出一二。滿場目光頓時彙聚在一襲白裙、靜坐不動的葉欣妍身上。
葉府大小姐輕酌一口手中的桂花露,抿嘴輕笑:“大妹妹酒量向來冠絕全府,欣妍不勝酒力也是衆人皆知。只是今夜為二夫人賀壽,不帶足誠意怎行?二夫人——”
葉欣妍轉向玉蘿,微笑端莊。
玉蘿心中惱着自己親生女兒耍性子不分場合,即便想給葉欣妍使絆子,這樣衆目睽睽下也只會顯得她教女無妨。
葉欣妍卻是一副不屑應對的模樣,還刻意給了她母女二人臺階,玉蘿當然要牢牢抓住,當即挽着身邊的葉紹樊恭敬地詢問道:“大小姐千金之軀,怎能随意飲酒。只是玉蘿貪心,想請大小姐賜字一副,不知是否有幸——”
“所以這杯酒——大姐是當真不肯喝了?”
奈何葉欣婉不争氣,一兩陳年烈酒下肚後竟暈乎得有些不知所以,全然沒聽出母親口中的焦躁,還在不依不饒地等着葉欣妍出醜。
場面頓時有些冷凝。除玉蘿面露尴尬外,主位席上的一衆人皆面無表情。唯有葉欣妍眼角的笑意更濃了。
此時一個始終垂手側立的窈窕身形突然發聲:“其實今日能得見大小姐揮墨已是幸事一件,只是初影太貪心,這杯好酒,初影鬥膽向大小姐讨要了。”
衆人目光陡轉,葉欣妍面不改色,一如既往柔聲道:“賜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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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衣少女柔夷端盞,微揚的雪白下颌線條柔美,一杯下去再擡眸,杏眸眼波流轉中擋不住的媚意,看呆了一群人。初影抿了抿唇:“多謝大小姐和二小姐。”
随後退居葉欣妍身後,安靜地不再發聲。
此時大夫人陳氏已命悄然備好筆墨紙硯,葉欣妍翩然離席,輕柔執筆,略揮衣袖,一個遒勁有力的“壽”字躍然紙上。衆人一并稱贊葉欣妍的筆墨柔中帶剛,不愧是鎮國大将軍的嫡親女兒。
葉欣妍大方謙和地一一道謝,全程無視了落敗在旁的庶妹葉欣婉。
而方才出面擋酒的幕後英雄宋初影則輪不到這樣的風頭。葉紹樊儲藏多年的陳酒自然是一等一的烈酒,往常還能勉強小酌幾口米酒的初影一下肚便覺得五髒六腑都火辣辣的,只能勉強倚着任毓支撐。
葉欣妍觀察入微,很快便安排侍女草莺送不勝酒力的初影先回蘭軒院。初影本就因心中念着散場後要跟索皓然密會的事情,這才主動請纓,此刻自然不會強撐,順水推舟地跟着草莺悄然離席。
“初影,你怎麽樣了?”初影一路腳下打軟,連帶着扶着她的草莺都走得跌跌撞撞,又見她難受得鮮少說話,不由擔心地開口。
初影吃力地扭過脖子正要開口,卻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橫在了前路。草莺也察覺到來人,停住腳步勉強穩住初影後沖着他行了個禮:“齊統領。”
齊喻背對着月光直立,初影眯着眼睛都瞧不清他的表情,只聽見他關切地對草莺說:“草莺姑娘,今日我當值,我替你送初影回去吧。”
草莺被初影折騰得筋疲力盡,自然巴不得有人幫襯。只是半路殺出一個男子,她心中到底覺得有些不妥:“這……這樣不太好吧。”
“沒關系的草莺。”卻是一直在輕喘着的初影發話了,“齊統領也是好意,何況我也不好意思這樣一路拖累你。你回去複命吧,回頭我會跟大小姐說清楚。”
“嗯……那好吧。有勞齊統領了。”初影突然這般主動,一向機靈的草莺頓悟到她與齊喻必然有些特殊的關系。想到先前聽說的齊喻曾在軍中追求過初影一事,草莺自然樂得做個好人。
齊喻到底是個身強體壯的男子,背起初影毫不費力。草莺只當成全了別人一樁美事,眼見着兩人消失在視線中,哼着小曲兒便原路返回了。
初影老實地伏在齊喻寬闊的背上平穩前行,心中唏噓不已。她方才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完全是裝出來的,本想半路找個理由甩開被她拖累得疲憊不堪的草莺,卻不想齊喻卻在此刻自告奮勇挺身而出。
眼見着就快經過她與索皓然約定的那片僻靜竹林,初影心下急躁,始終裝睡的她不得不出聲:“齊統領,放我下來吧。”
她聲音輕柔氣息卻異常穩定,本就心存狐疑的齊喻剛要發話,卻聽得她緊接着貼在他耳邊說了一句:“左手邊小竹林,我們談一談。”
齊喻當即心領神會,背着初影便進了竹林,走了老遠确定無人跟随後才放她下來。初影一落地便腳步穩健,她敏捷地向前幾步後這才回頭。
齊喻只當她有要事相告,緊張地問道:“可是湛少爺有密令相傳?”
初影打着哈欠搖搖頭:“不是。”
“那——”
“跟你聊兩句,不行啊。齊統領,不要這麽拘束嘛!”初影突然主動上前,想要拉住齊喻的衣領。
齊喻吓了一跳,從前的那些令他心上發癢的念頭卻又在此刻蹦了出來。他屏住呼吸,跟着她的眼神低下下巴,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潮紅臉頰的熱度,恍然間聽見她輕柔而緩慢地一字一頓道:“你——敢不敢?”
“我……我……”齊喻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這是他仰慕了數月的女子,先前無數次的出手都不成功,如今她酒醉意亂竟主動讨好,他怎能錯過這樣的機會!
齊喻貪念頓起,當即想要摟緊她纖細的腰肢,手臂剛剛伸出,頭頂卻傳來一陣騷動。齊喻躲閃不及,當即被一節竹枝打了個正着。
“哎……”一根布了零星黃葉的粗長竹枝打得齊喻狼狽不堪,卻也打得他當即清醒。
宋初影!
湛榕!
齊喻盯着眸光輕閃的美人,她猶如一團灼熱而妖嬈的火焰,卻吓得他此刻連連後退。他想起先前在葉家營中時因向宋初影示好不當,進而擾亂了湛榕的計劃,最後被毫不留情責罰的可怕回憶。
這世上有太多他惹不起的人!宋初影也許不是,但湛榕一定是!
“宋姑娘,你喝多了,在這裏休息片刻,宴會應當已經散場,湛少爺此刻應該就在附近,我去去就來!”
齊喻竟就這樣狼狽地逃了!
初影撫胸順了順多少有些微醺的酒氣,低頭輕輕笑了。她出神地看着腳下,聽得身後的地面上落葉沙沙。
這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腳步。
“你喝酒了。”她聽出索皓然話中的擔憂,一時玩心大起,決心跟他開個玩笑。
“嗯,我喝酒了,喝的有點多。”她身子一斜,眼見着就要軟軟地癱下。
索皓然忙快步上前,想方設法将她扶好,卻不想方才還軟塌塌的身軀突然精神一震,他眼前一花,再凝神只見着一張精致的臉龐笑意濃濃:“跟你開個玩笑啦!哪有這麽不勝酒力!”
索皓然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有些愠怒:“玩也要看場合!真會挑時間!”
初影癟癟嘴:“好啦知道你任務重,調節一下氣氛嘛。該我彙報進度啦……嗯,我跟湛榕耍了個小花招,基本扣住了他,現下在木岚山莊幾個人的眼中俨然間諜情侶。喔,要除卻任毓,這傻姑娘現在還被蒙在鼓裏,根本不清楚湛榕的身份。”
“基本扣住?你跟他有肌膚之親嗎?”
初影詫異地擡眼,心中卻漸漸別扭起來。索皓然就這樣直接地提問,聽到她跟湛榕私下出雙入對的消息,他就一點不難過,不心酸嗎?
“光這樣還不夠啊。”索皓然只當她的沉默是否認,仍在一旁發愁,“初影你能不能加快節奏。我這一趟得了不少緊要情報,葉紹樊起了盡快奪位之心,明氏那頭不僅步步緊逼,更起意要将藏寶圖假意拱手相讓,以便黃雀在後順水推舟。明氏這般狡詐,你若是不盡快控制住湛榕的命脈,我們怕是今後再也得不到緊要的線索了!”
“索皓然。”她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怒意,卻控制不住嗓音中的顫意,“你就這麽希望我跟湛榕上床嗎?”
“不是不是,初影你誤會了。”借着微弱的月光,索皓然瞧見她眼球紅紅,連連推手解釋,“我還打探到明氏指示湛榕要加快葉紹樊的行動步伐,明擺着他們已萬事俱備。這兩方勢同虎狼,掌門和王爺是真的很急。湛榕此人頗為狡詐,而且手段實在高明,雖說越快拿下越為穩妥,但你自身也要千萬小心。”
初影此刻完全聽不進他放眼全局的大道理,更不論他壓根不通順的語句,葉欣婉的那杯烈酒恰在此時湧起後勁。她體內燃起了一把火,可她偏偏愛上了這種灼燒的感覺。
不要澆熄,不要澆熄……初影憑着本能驅動,不管不顧地伸手拉開了衣衫:“可是你要我嚒,師兄?”
索皓然倒吸一口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肩頭的輕綢滑落。她的翦水雙瞳中溢出了毫不掩飾的媚人情意,呢喃重複着:“所以你要嚒……師兄……皓然?”
索皓然喉結動了動,呼吸陡然急促了:“初影…你…冷靜些…”
“我說過,我今日飲酒了。”
她卻仍然安靜地站在月光下,樹梢的投影那樣恰好地在聘婷的身影上投下斑駁的影痕,顯得她越發楚楚動人:“是我猜錯了嗎,皓然…這麽多年,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她明明飲了酒,可柔軟身軀散發的卻不是惱人的酒氣,而是迷惑心神的酒香。
索皓然不知怎的,只覺得腦中轟地炸開。喉間不受控制地一聲低吼,他俯身攝住她的雙唇。
就在這片人跡罕至的小竹林中,冰與火在命懸一線的懸崖邊上交纏。她期盼多年的一切,就要在今晚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