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心悅你
刑言半輩子都在長輩指導下走着他們覺得應該過的人生,但現在,他們指出的人生出現了錯誤!
刑言有種終于可以揚眉吐氣拒絕長輩們打着為他好而幹涉他人生的舒暢感。
他迫不及待想和爺爺讨論取消掉婚禮的事!
刑老爺子剛吸完白粉,整個人飄飄忽忽的如飛在空中般暢快自在。
就聽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
刑老爺子的意識和身體似乎已經分離,他晃悠着站起身想開門,但目光卻虛晃在空中,左右腳一個打岔,他整個人摔在地上,腦門撞上櫃子發出一陣巨響,血像開了閘的自來水洶湧而出,老爺子翻着白眼撅了過去。
刑言聽到老爺子房裏傳來巨響,驚得更加大力砸門:“爺爺,爺爺?!”
門終于被他大力砸開時,刑老爺子已經不醒人事。
刑言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爺子驚得後退一步,他心裏忐忑得厲害,哆哆嗦嗦在門邊伫立許久才緩緩走向老爺子,用氣音抖着聲音喊:“爺、爺爺。”
完全昏厥過去的老爺子安安靜靜躺在原地。
“爺爺!”刑言呼吸急促,他沒想到敲門的動靜會讓爺爺摔倒,萬一這事讓爸媽知道……
他手裏的手機幾乎都要握不住。
家裏的阿姨聽到聲音人傭人房裏出來,見到躺在血泊裏的刑老爺不由驚叫出聲,一疊聲道:“這是怎麽了呀,這是怎麽了呀!快,快打110。”
刑言驚恐的在她的催促下撥了110。
阿姨過去探了探老爺子的鼻息和脈博,驚喜道:“還、還有氣。”
沒、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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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言一直提着的心瞬間被安撫,他故作鎮定的猛吸幾口氣,道:“先把爺爺擡到床上吧,華姨麻煩拿塊毛巾過來,我給爺爺擦一下。”
阿姨急急應了聲,見刑言擡人吃力的很,不由一起合力将人擡上床。
110還在路上,阿姨取了毛巾後仍有些慌張,看刑言沒有接過毛巾的意思,手腳利落的一邊給刑老爺子擦着,一邊惶恐道:“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刑言雙眼在地板那汪血上停留,聽到阿姨的問話時,腦子突然一個激靈!
他沉吟着道:“是白淼淼的事!爺爺聽到她們的事太生氣,才會出這樣的意外。”
阿姨這幾天顯然也聽到了風聲,不由喪着臉道:“怎麽會這樣呢。”
“她害得爺爺這樣,我絕不會娶這樣的女人!”刑言咬着牙說出深埋心底的話。“爺爺年紀大了受不得刺激,爸媽這段時間少不得得多陪陪,刑家的事暫時就由我做主。”
——只要刑家由他做主,他就可以取消訂婚!對!然後……他要找到程珺!他要把那個膽敢拒絕他的美人好好的養在床上,讓他知道拒絕自己的下場。
被刑言心心念叨着的人此時正躺在床上不安的皺着眉。
那杯安神好眠的牛奶并不能讓程研肖安神,他夢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的程研肖還是文質彬彬的少年郎,他笑着,唇角高高揚起,帶着青春的蓬勃自信。身邊圍着無數的舊友與同學,他們歡笑着簇擁着他往前走。
漸漸地,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越來越少,等走到一間房間時,程研肖後知後覺發現眼前只有他一個人了。
眼前的房間褪去了世間所有豔麗的色彩,只剩下單暗壓抑的黑白,他看着房間正前方的黑白照與蠟燭,以及跪在桌案前發出凄厲哭聲的女人。
他似被人推動着往前走,站在了已哭得聲音嘶啞的女人旁。
那女人擡起頭,露出一張遍布血污的臉,程研肖駭了一跳,他想走開,那女人卻死死抱着他,她手勁極大,擁抱着程研肖就像溺水的人捉着唯一的浮板,她的聲音沙啞帶着哽咽:“小肖,不要報仇!爸媽已經走了,你不能為這些社會渣滓賠上一輩子!我不許你去入伍,我不許!答應姐姐,答應姐姐你不會入伍!你答應姐姐!”
她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哭腔,沙啞得如同被人按入沙圭間摩擦一個小時後再拎起來般粗啞。
那雙通紅腫脹的眼盛滿彷徨悲傷,就連眼角下的痣都似随時将落下的淚。
原來她是我的姐姐?程研肖後知後覺的想?
而後他感覺到一陣悲傷,他難受的發出呻吟。
場景再變……
仍舊是單調慘白的顏色,四周很冷,程研肖再次被無形的力量推動着向前,他眼前放置着一只透明的冰棺。
冰棺裏沒有屍體,只有一套軍裝。
但他卻知道,這是姐姐的冰棺。
那個擁抱他就像擁抱唯一救贖的女人,死了?
最愛他的,他最愛的,都已經深埋在潮濕粘膩的泥土裏,那是他至死才可以到達的地方。
滅頂的悲傷從頂處壓來。
他想哭泣想嚎叫想嘶吼想摧毀眼前的一切!
而後他被一道帶着好聞氣息的溫熱胸膛懷抱,一道低沉的男音在他耳邊輕聲哄着:“不要怕,我在。”
程研肖的身體顫抖着,他咬着牙,唇間短促的逸出一聲呻吟與哭腔。
他回擁着身邊那溫熱的身軀,緊緊地,聲音微啞包裹痛苦不舍:“不要,不要走,你別走。”
“我不走。我陪着你。”霍琅抱着程研肖,眉頭不可控制的絞了起來。
指尖一下一下輕輕順過光滑的背,他的聲音壓得溫柔。“不要怕,我不走。”
程研肖低低抽泣着,卻一直被那悲傷黑暗的夢魇纏繞着無法醒來。身體的輕顫與喉間逸出的哽咽卻一度讓霍琅擔心過于傷心引發心律失常。
霍琅抱着他,壓着噪子在他耳邊一聲聲的重複:“我不走,我會陪着你,不要怕。”
直到東方肚白,程研肖才漸入平穩,但那雙手卻仍不安的扯着霍琅的衣袖。
霍琅只能順勢躺到床上,低頭看着懷裏的人。
睡袍早已在夢魇中散開在倆側,黑色的睡袍将膚色對稱得雪白。
裸露出的粉白皮膚,如同一朵帶着幽香誘人的花兒,裸露開裏面最嬌嫩的芯兒,輕顫顫的邀請人采撷。
霍琅的手不受控制地輕輕撫在他的胸口。
即使在睡夢中,這裏心髒的跳動也要比常人快一些。
霍琅手指慢慢下移到肋骨處……如果有一天,內科的保守治療及常規的外科手術已經無法冶愈程研肖的心髒病,他就需要為他尋找合适的心髒安排心髒移植。
而這裏——他的指尖在他的肋骨來回滑動。
這裏會由他親自打開,他會看到裏面冷白的肋骨和鮮活的血肉……
程研肖輕輕‘嗯’了聲,朦胧半睜着眼。
“你怎麽在我床上?”他還沒睡醒,聲音微啞帶着困意。
“客房好久沒收拾了。”霍琅睜着眼睛說瞎話,手自然擁過他,一下又一下撫着他的後背安撫着:“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
這樣的安撫很有療效,程研肖短促的‘嗯’了聲,下一秒發出微沉的呼吸聲。
晚上的噩夢在清醒時被陽光一曬,便化為粉末,再次盡數埋入腦海最陰冷的地方。
程研肖完全不記得自己做了噩夢,吃早餐時,霍琅似不經意道:“昨晚睡的好嗎?”
“還行吧?”程研肖似乎回想了下,發現完全不記得昨晚做了什麽夢,他困惑道:“似乎做了夢,但醒來就忘了。”
霍琅輕輕恩了聲,心底閃過狐疑,嘴上自然道:“中午有朋友過來,晚上大家一起吃飯吧。”
程研肖本能想拒絕。
霍琅卻在他之前開口:“他之前一直在美國,這次來主要想見你。”
“見我?”程研肖放下筷子,心裏打鼓。
“導師給了他一題‘漂亮的人和普通人是否只在外貌上有差異’,他想了一圈,見過的聽過的人裏面只有你最符合這題目了,所以托朋友聯系上我想和你聊一下。”霍琅的謊話和情話等級簡直超神,随手扯的瞎話裏都能不顯山不露水的把人誇一波。
程研肖顯然也震驚了下,他以往有限二點一線的生活完全接觸不到這麽閑的蛋疼的話題,他納納着問:“還有這樣的課題嗎?”
“他導師研究的方向比較冷門,雖然受衆小,但挺受那波人的喜歡。”霍琅夾了筷蛋放到他碗裏,問道“鹹淡可以嗎?”
早餐是标本的中式,白粥小菜加煎蛋,還配杯牛奶。
“挺好的。”程研肖控制着自己不要随便呼嚕着把粥吞下,麻利離開飯桌。
他學着霍琅的樣子姿态輕緩咽下一口粥,心裏埋怨着資本主義吃早餐都這麽磨時間,卻又忍不住對親自為他早餐這件事感到輕微的羞澀與滿足。咬入嘴裏的蛋帶着炒制後的鮮香,口感豐厚,鹹淡正好。
程研肖一個存活在世28年,卻至少近十餘年都是吃外賣或食堂的單身青年,對在別人看來非常正常的小事都非常的沒有抵抗力——下班回家有人,輕聲叮咛的問候,晚上端到床邊的牛奶,早上的早餐……
家人的陪伴對他來說是無法企望的存在,他是直擊他心底最軟處的利刃。
他聞着霍琅身上熟悉的味道,餘光掃了掃霍琅。
霍琅已經吃好了早餐,此時正凝神看着他,那雙藍色的眸子裏全是他的身影。
程研肖突然有些愣。
這是程珺第一次叛逆傷害的人,卻讓他感到了久違的溫情。
但這一切還是假的!
他占着程珺的身體,卻想做着程研肖該做的事——刑家老爺子的線他不能輕易放過,還有黑鹗那批人……那批吸着人血的家夥不是霍琅這類人該接觸的。
“我吃好了。”程研肖略顯急促的起身,手腳慌亂的收拾着桌上的碗筷,道“我來洗吧。”
霍琅卻拉着他的手。
程研肖停下手裏的動作,錯愕看他。
倆人一站一坐,清晨和煦的光透過巨大的通透的落地窗落在倆人身上,為倆人罩上一層暖光。
霍琅拉着他的手,微微低頭,那雙藍色的眸子如某種膠質物般緊緊包裹着程研肖。
自程研肖的角度看,這個男人就像一尾魅惑船夫的英俊人魚,而他就是那個被誘惑的傻船夫。
霍琅的唇微張,帶着體溫的唇在那圓潤的指尖輕輕啄了一口。
這又輕又緩的一吻就像親在了程研肖的心上。
他的心,跳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