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拒絕
被她指尖觸過的地方好像忽然就蹿起了一股熱流,順着經脈蔓延流散開來……沈清睜大了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淩霄的手——其實她壓根兒就什麽都沒有看清楚,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這才張了張嘴、發出了一個無意識的“啊?”
渾身上下、尤其是胸口好像一下子就輕松了下來,氣也不喘了、心跳也沒那麽急了,甚至好像都……不那麽熱了。
“沒事了,去休息吧。你太嬌慣了,春夏之際多鍛煉鍛煉,秋冬好好休養。”淩霄這一回終于是硬着心腸抵住了她的撒嬌賣萌,意志堅定地推開了小姑娘,而後看向了一旁正慢慢“挪動”着的秦曉蘭、拉住了她。
剛才發生在沈清身上的事再一次重演。
這一回,“圍觀群衆”們終于是都看清了——淩霄那麽點了幾下,幾乎是瞬間就腰不疼了、臉不紅了、氣不喘了、一口氣能爬十層樓……
“淩霄,”有人終于沒能忍住,試探着問她,“這是什麽?”
“我從小學中醫,只是點壓了幾個相關穴道、舒緩肌肉而已。”淩霄不甚在意地随口答着——其實找準穴道固然重要,可若沒有萬花谷離經易道的內力和點穴截脈的手法,卻也絕不可能像這樣立竿見影。只是淩霄心知如今這時代中醫式微、這些同學裏不可能有人懂得這些,便也無所顧忌地忽悠着。剛才跑步的時候沒有輸內力是因為那太過明顯和異常,現在卻可以把內力掩在按摩穴道之下、不再惹人注意。她雖然不會暴露出內力這樣紮眼的東西,但——卻也并不是會刻意藏拙的性子。
沒能力時的高調驕傲,叫做自大;而有能力的驕傲,則叫做自負。
果不其然,對中醫一竅不通的同學們并沒有對此表現出半點懷疑,只是紛紛驚詫地感嘆着中醫居然這麽神奇,一邊已經是好奇地探着腦袋過來、一個個都興致勃勃地問着:
“淩霄,聽說吃黑芝麻對頭發好,是真的嗎?”
“淩霄,喝玫瑰茶真的能養顏美容嗎?”
“淩霄,我、我每個月都……咳咳,疼得死去活來的,喝紅糖水也沒有用,怎麽辦?”
“淩霄……”
新同學的“神奇”就擺在眼前,女生們一個個都好奇極了。
淩霄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但倒也并不生氣,有條不紊地一一回答着同學們的問題、耐心極了。
一直到一旁的老師揚聲喊了一句:“休息好了都過來登記成績!”衆人這才止了話頭、轉移了陣地圍向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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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霄沒有擠上前,在一旁耐心地等了許久、直到所有同學們都已經登記完成績散了開去,這才有些不緊不慢地湊過去報了自己的成績:
“淩霄,三分五十。”
“你是這周新來的同學吧?”老師筆下忽然頓了頓、并沒有記下成績,反倒是擡起了頭來看她。見淩霄有些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登時微微皺眉,“你剛才跑八百的時候我看了,拉着兩個人也還沒有盡全力吧?”
她說着,仔細地端詳了一下眼前這個看起來甚至有些柔弱的女生——臉色白皙、沒有半點劇烈運動後的泛紅;額頭清爽,半點汗也沒有出;甚至就連頭發都是絲毫不亂,及腰的長發就這麽懶懶散散地披散在肩後、根本沒有束起來。
淩霄聳了聳肩,沒有回答。
這就是默認了。
老師頓了頓,忍不住又追問:“不止沒盡全力,而且還很輕松是吧?”
淩霄嘆了口氣:“老師,您有話直說。”
“我也沒什麽別的意思,”老師果然真的是“有話”要說的,這時候看了她一眼、幹脆就收起了記分冊,“你也知道,我們學校不止文化課成績好,體育方面也是全國數得上的。你全力跑起來,八百米的最好成績是多少?有沒有興趣加入學校的田徑隊?”
——她教這個班也已經一年多了,學生們的體育成績如何她心中都有數。拉着兩個平時倒數的學生跑了三分五十、而且還跑得這麽輕松、連發型都沒亂……也不知道真要無所顧忌地跑起來,成績該有多驚人。
淩霄愣了愣、難得地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間開了口:“其實吧……我是真的不知道。”
語氣認真誠懇極了——她對一中的了解全都來自于葉霖,倒是還真不知道一中在體育方面也是成績驕人。
老師似乎是被她這認真誠懇的模樣噎了一下,一時間險些一口氣沒能提上來、胸口堵得厲害。
淩霄卻似乎是并沒有注意到這些,摸着下巴倒是真的好好想了想,最後卻還是搖了搖頭。
“不再考慮一下?”老師緩了口氣、循循善誘,“不會占用太多時間,畢竟還是以學習為主。”
淩霄沒有猶豫,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解釋些什麽,看了對方一眼後微微頓了頓,忽然道:“我說實話,您別生氣。”
淩霄雖然自負,但對師長從來都是尊重有加的。比起現代的師生關系,出身唐代、而且還是名門正派的淩霄對于老師們更是多了一份天然發自內心的敬重,說起話來也不像平時那樣肆無忌憚。
“不生氣。”老師當即拍胸保證。
淩霄“唔”了一聲、也就毫不扭捏地直說了:“我并不想參加,因為這對我來說完全沒有挑戰性——我敢說我能輕松跑贏其他所有的隊員,但這樣毫不費力的勝利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就算不用內力,她也穩超同齡人太多。她要的是挑戰、是難題、是壓力,而不是一場還未開始就已确認能得到的勝利。
——那沒有任何意義。
就像是萬花七試,這麽多年來她也曾輸過、失敗過,但沒有關系——明年、後年、大後年……七場試煉,她終于全數通過,成為萬花谷有史以來通過七試的最年幼的弟子之一。
她說這話的時候雙臂環抱在胸前、看起來有些懶洋洋的,一雙鳳眼卻是亮得驚人。下午的太陽已開始漸漸向西而行,陽光在她身側拉出了一條并不算太長的影子,看起來卻好像是莫名地挺拔。
體育老師看着她怔了怔,終于還是沒有再勸。
……
淩霄是走讀生,不參加晚自習。下午五點放學後她就回了家——一中離葉霖的公寓有些遠,她到家時候葉霖已經坐在飯桌前等着她了。
他今天的心情看起來似乎是不錯?淩霄看着桌上明顯比平時豐富了不少的飯菜、微有些意外地擡眼去看葉霖——可出乎意料地,男人英氣的眉微微打着結、似乎是正有什麽難以解決的困擾,并不高興。
淩霄沒有追問,洗了手坐到桌前和他一起吃飯。
飯吃到一半,淩霄似有所覺、微微擡了頭看向對面的葉霖。
葉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筷子、端着碗一言不發地看着她。
四目相對,終于還是葉霖先開了口:“你不問我?”
“我們不是……向來不過問私事嗎?”淩霄似乎是有些詫異——她當然看得出他有事,可不追問、不幹涉,向來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約法三章。
葉霖怔了怔,似乎是覺得無可反駁,沉默了一會兒後淡淡地笑了笑:“我父親今天打了電話過來——他知道了我收留了一個女孩子,他要見你。你怎麽說?”
淩霄咽下一片青菜,筷子微微頓住。
片刻後,她慢慢地“哦”了一聲:“你說見就見,說不見就不見吧。”
葉霖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當即就呆了呆。哪怕明知道她這只是滿不在乎、根本沒放在心上,語氣卻還是因為她對自己的“言聽計從”不由自主地就輕快了許多:
“那你明天放學以後有沒有空?其實也沒什麽,他們可能不太好相處,但你不要放在心上。”
淩霄不置可否地揚了揚眉。
葉霖的心情不知道為什麽似乎是有些緊張,卻又覺得是難得的輕快。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換上了睡衣,出乎意料地聽見了敲門聲。
拉開房門,果不其然門口站着的就是也已經洗漱完了的淩霄。
“有什麽事嗎?”男人的臉上似乎是還殘留着幾分笑意。
“嗯。”淩霄一邊應了一聲,一邊伸了手。
葉霖低頭,就見手裏被塞進了一張銀行卡和一顆藥丸子。
男人似有所覺,一張俊臉忽然就沉了下來:“這是什麽?”
“這張卡裏有一萬元,密碼是我的生辰。比起我欠你的錢還缺了不少,日後我會陸續還給你。本來打算過年前一切都安排好了再說,不過現在看來,似乎給你的生活造成了遠超我預計的困擾。我會盡快找到房子搬出去。”淩霄看着他,神色平靜地淡淡解釋着,“這是解藥——吃了這一顆,你就再也不用受我脅迫了。”
“解藥?”葉霖定定地盯着她看了良久,而後用空着的那只手捏起那一顆小小的藥丸、低着頭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忽然間就冷笑了一聲、随手一抛——小小的藥丸劃出了一道抛物線、準确無誤地落進了垃圾桶裏。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麽毒藥,我說得對嗎?”他迎着小姑娘微微皺起的眉頭,冷冷地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