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杜九臻回了臨市一趟。
昨天晚上，杜七漾給她打電話過來，說是家裏出了點棘手的事情，讓她回來一趟。
她當時就趕回去了。
從鎮裏到市裏要兩三個小時的車程，杜九臻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中午了。
杜家古宅位置比較偏僻，第一次去的人很容易繞路找不到地方。
雖然不太方便，但這畢竟是這麽多年的老宅子了，杜家人世世代代住在這裏，并沒有要搬離的想法。
杜九臻一下車，杜七漾就已經在門口等着。
小丫頭看見她，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後面去了，上來挽住她的手，扁嘴就開始撒嬌。
“姐姐，你終于回來了。”
杜七漾和杜九臻是堂姐妹，七漾是她大伯的女兒。
他們這一輩子嗣不怎麽興盛發達，小一輩統共就只有七漾和九臻兩個，還都是女孩子。
一個“七”字輩，一個“九”字輩。
九臻比七漾要大三歲。
“爺爺說我辦事不靠譜，非要我喊你回來的。”七漾撇清自己關系，連連搖頭。
接着她又詢問:“不過姐姐你到底為什麽在外面待那麽久？”
這都快一個月了，之前提了句分公司的事，可也不至于要這麽長的時間。
中途又說把公司給七漾管，可七漾對這些真的沒有興趣，她反而更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和朋友們出去吃喝玩樂。
杜九臻沒有回答她，只是問:“爺爺在家嗎？”
杜七漾指了指樓上，聲音小了不少，提醒道:“姐你悠着點。”
爺爺這兩天情緒看起來不對，千萬憋說錯什麽話，讓他老人家生氣了。
杜九臻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杜慶庚今年七十六歲，已近耄耋之年。
他身子骨硬朗，到這個年紀上，依舊精神十足。
往那裏一坐就是十足的氣勢。
杜九臻敲門，裏面很快就傳來杜慶庚的聲音:“進來。”
杜九臻推門進去，看見爺爺坐在窗邊，面前擺着一盤棋。
他自己在破局。
“爺爺。”杜九臻走到他跟前，輕快的喊了一聲。
杜慶庚擡頭，看了她一眼，随即目光收回，重新落在棋盤上。
“你讓七漾管事，七漾她就只知道玩。”杜慶庚也不說她，反而是不痛不癢的提起七漾。
“你看看，這又沒有人帶她，她差點就全弄糟了。”
“都是這樣過來的。”杜九臻回答:“我以前比小七還不懂這些。”
這些年她起碼零零碎碎有教過七漾，教她該怎麽去管理家族，管理公司。
可當初的杜九臻比七漾還要嬌縱，她長到十八歲，什麽都不懂，根本無從下手。
“你有人帶。”杜慶庚緩緩說着，毫不避諱的提起他。
“珩年是個很好的當家人，他甚至比他的爸爸，比他的爺爺還要更加優秀。”
“因為有他，霍家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杜慶庚對霍珩年給予了很高的評價。
毋庸置疑，他很喜歡霍珩年。
這個在他眼裏無比優秀的人，和他最寶貝的孫女，是天生的一對。
也正是因為有他，杜九臻接管杜家，才會如此的順利。
所有肮髒的，困難的，他都在先一步之前，幫杜九臻解決了。
他也一步步引領着她，走到今天這一步。
沒有霍珩年，就不會有現在的杜九臻。
杜九臻沒有說話，只是恭敬的站在一邊，等着杜慶庚繼續往下說。
“可是小九，他不在了。”
杜慶庚的聲音沉厚不少，手上捏着棋子，落在棋盤上，動作定住。
“我們杜家和霍家，雖然有着千絲萬縷難以斬斷的聯系，但你一直把霍家拿捏在手裏，是不可能長久下去的。”
“一個優秀的當家人，她還需要學會的，就是斷舍離。”
自己的孫女，他知道她有多倔，一旦她認定了的事情，別人怎麽說都改變不了。
所以杜慶庚也不是想要勸她，他只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拿出來，擺在臺面上，明明白白的給她看。
她很聰明，自己知道該做怎樣的選擇。
“我答應了他，會給他守着他的家業。”杜九臻嘴角輕輕抿住，聲音平穩無波。
“我只是，要做到言而有信。”
外界都說，杜九臻心比天大，連霍家也想一口吃下去，怕不是想當這臨市的“武則天”了。
可她一直堅持的理由，卻很簡單。
對別人來說，這是霍家。
可對她來說，僅僅是霍珩年的家，她喜歡人的家。
“我想做的事，會一直做下去，無論有多難。”
杜九臻在沉默片刻後，繼續說:“要我停止的唯一理由，就是他回來。”
這聽起來有點荒謬。
畢竟誰都知道，霍當家不在了。
“那小九，你總該要結婚的。”她這樣說，就是有自己的堅持，杜慶庚就沒再勸。
他憂心的還有另一件事。
自己最寶貝的孫女，總要有一個依靠，看她過得幸福，杜慶庚才算放下心裏的那塊石頭。
“爺爺，你覺得，除了珩年，你還放心讓我嫁給誰。”
杜九臻冷靜的發問。
杜慶庚愣了下，擡頭看她。
“如果有這樣的人，那只要您說，我一定會答應。”
杜九臻知道，杜慶庚做的任何事情都是為了她好，他說的那些話，也都正确。
她甚至認同。
但正确和認同，不代表她要接受。
杜慶庚看着她，視線漸漸凝住，腦子裏回想她剛剛說的那些話，一時間竟不知道是欣慰，還是嘆氣。
欣慰九臻是真的長大了，心裏跟明鏡一樣清，可也在擔心，她以後的這一輩子。
杜慶庚沉默了會兒，杜九臻開口，一字一句都圓潤清晰。
“所以您也知道，比他還好的人，世界上已經沒有了。”
“那我既然已經有過最好的——”
她頓了頓，問:“為什麽要再去看那些次品？”
她說的很有道理。
“公司的事你去處理一下，把七漾那丫頭的爛攤子給收拾了。”
最終杜慶庚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讓杜九臻去處理公司的事。
杜九臻淡淡應了一聲。
從書房出來，杜九臻打開手機，看到好幾個未接電話。
都是陌生的號碼。
但從來電顯示上看，也不難猜到是誰。
杜九臻拿着手機，停怔了片刻，就又把手機收了回來.
五天過去了。
這五天的時間裏，杜九臻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不但看不見人，也聯系不上。
陳恒雖然接手了諾華，可還只是杜九臻口頭上說的一句話，沒有真正落實。
再加上他這剛剛進到公司，杜九臻又不在，他做事難免多了很多困難。
“恒哥，那什麽破總監的，他也太氣人了吧。”
周子歲忿忿不平的走進來，邊走邊抱怨:“你知道他都說你什麽嗎？”
陳恒似乎并不想知道，手上翻着資料，好像沒有聽到周子歲說話一樣，頭都沒有擡。
看起來沒有絲毫反應。
陳恒雖然沒有說話，但周子歲卻忍不住了。
他皺眉，氣道:“ 他說恒哥你是小混混，也沒文化，只會把公司管理的越來越糟糕。”
那幾個人還在說風涼話，說華諾就在這段時間等着可以倒閉了。
“他什麽都不了解，憑什麽這麽說，還有——”
“閉嘴！”陳恒聽他在耳邊一直說一直說，聽的他都煩了，出聲喝了一句。
“誰愛說就說，你要去把別人嘴巴都縫上嗎？”
周子歲就聽着他兇這麽幾句，讪讪閉上了嘴巴。
陳恒這幾天火氣都特別大。
總是周子歲和他說一兩句什麽，他就生氣，要麽板着臉，一天到頭面色鐵青，可怕的瘆人。
明明以前他也不這樣。
不過即使這樣，周子歲還是覺得，像恒哥這麽厲害的，當一個總經理，管這一家公司，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下午兩點公司開會。
會上提到公司人員調動的問題，一時讨論的有些激烈。
這一下連總經理都換個人，公司很多職位當然也都是大換血。
還有幾個自己辭職的，和幾個之前就被杜九臻裁了的。
“周叔是公司的老員工了，一直以來兢兢業業，沒有做錯過什麽，你憑什麽就這麽讓他離開。”
楊楷揪着這一條，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盯着陳恒，咬牙切齒的說着。
“你沒有權利這麽做。”
這幾個被裁的員工裏，只有周叔是陳恒的決定。
其它幾個是杜九臻發了話的，楊楷不敢說什麽，也只敢揪着陳恒來。
“不然把蔣總請回來決策一下吧。”
楊楷突然提了個這樣的建議。
在場的人頓時沉默下來，幾人低下了頭，都不說話。
蔣總是公司之前的總經理，在公司已經十多年的時間，一步一步走上來，還是有威望的。
杜九臻一來就要撤他總經理的職位，說他不作為，不但把公司管的一團糟，還不積極和總部聯系。
或許這只是大小姐随口的理由。
畢竟她想要解雇人了，總得找個合适的說法。
這位姑奶奶說什麽就是什麽，誰也不敢反駁。
可楊楷現在說，要把蔣總喊回來做決策。
他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這就是完全不把陳恒當回事，當着衆人的面，給他難堪，讓他下不來臺。
畢竟公司裏都傳遍了——
這個陳恒，之前就是當地鎮子上一個開店賣東西的，偶爾還幫人在工地上幹活。
沒有學歷，更加沒有工作經歷。
就他這樣的人，憑什麽一進公司就能當總經理。
別說經理了，就是當個保安，都不夠格。
他們公司的保安好歹還大專畢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