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屍堆上醒來
好熱……
好冷……
左安安睡不安穩,一時好像被泡在岩漿裏,一時又好像被封凍在冰窖裏,如果此時有人站在她面前,會發現她的肢體以一種難以想象的姿态扭曲起來,血色的電流般的光路在她身體上游走,每一塊肌肉,每一條肌絲都在拼命拉扯、摩擦,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同時她腦海裏的八幅圖像發出一絲絲金光,梳理着她全身肌骨。
沒錯,血色的光路是那血裏的物質,它正兇殘地改造左安安的身體,而腦海中八幅圖依舊絲絲縷縷地散發着金光,如同一個盡忠職守的保镖般,給予左安安的身體以溫養。
一個凄厲如狂風暴雨,一個溫柔如融融暖陽。
本是勢均力敵。
無奈金光也不是源源不絕的,在之前它太多地湧入到禿鹫身體裏去,這會兒很快消耗一空,沒過多久八幅圖終于歸于黯淡,沉寂了下去。
那血裏的物質一家獨大,越發猖狂起來。
左安安渾身痙攣起來,在地上翻滾,好像要被那股物質給撕碎,攪爛,榨成一團血肉。
不,她不能失敗!她不能死!
她想到前世所受的種種屈辱,最絕望時她也沒有一死了之,她不甘,她強撐了三年!逃亡流浪,忍辱負重,學會所有能學的一切東西,默默等待最合适的實際,最後終于拖着身為精神師的佟嘉坤同歸于盡。
好暢快啊,好了不起啊,她知道那些人在她死後一定會啧啧驚嘆,一個普通人居然能把個精神師弄死,她成功了!
可是不夠,那三年的苦用佟嘉坤一條命就能一筆勾銷嗎?
這輩子她要所有欺侮過她的人統統付出代價,她要好好活着,十歲進入佟家之後她幾乎沒按照自己的心意,開心肆意地活過一天,她不甘心,她好遺憾!
她有着上天的恩賜,有着上古大能的恩澤,她有着兩個空間,有着三年先知,她怎麽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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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掙紮着醒過來,從桃樹空間裏拿出取出之前吃剩的仙桃囫囵吞下去。
仙桃裏溫純的能量融入全身各處,修複着即将崩潰的機體,痛苦緩解了很多。
左安安趴在地上直喘氣,眼皮沉沉。
可沒過多久,仙桃的能量又用盡,那股子撕心裂肺的改造力量還在持續。
左安安又抓了個仙桃出來吃。
這樣吃着、痛着、改造着、承受着,左安安汗漿如雨,這些汗一時被凍成冰層,一時被蒸發得幹幹淨淨,她的皮膚時而慘白,時而燒紅,如此不知反複了許久,左安安也不知煎熬了多久,更不知道吃了多少個仙桃。
忽然她厲叫一聲,更劇烈地抽搐了起來,一股股污濁夾雜着血絲從毛孔裏滲透出來,很快将她全身都覆蓋上一層。
排出這些雜質之後,左安安終于平靜下來,她保持着環抱自身的姿态,一動不動,宛如死去。
天亮了,天又黑了。
天黑了,天又亮了。
高架橋邊開始有人出現。
找人的,逃難的,哭喊的,咒罵的。
被鐵犁犁過一遍似的馬路上,車輛被震成破銅爛鐵,每隔十幾米就能看見屍體、血跡,野貓和烏鴉被吸引過來,痛快享受這美味的大餐。
“這些該死的畜生!”
有人這樣罵道,他們手臂上挂着居委會的标志,每個人都因為見了太多的死亡、流血流淚和過度的疲勞而憔悴不堪,布滿血絲的眼睛中彌漫着巨大的悲哀或者麻木。
“開工吧,一二小隊去收集物資,重點是食物和油箱裏的汽油,三四小隊把屍體擡那邊的空地上,湊滿一堆一百個就焚燒。”帶頭的下了命令,其他人就開始各自工作。
“真是可憐,住宅區那邊的屍體還有人認領,這邊只能就這麽燒了。”
“那有什麽辦法?那邊認領了之後還不是一個燒?而且那些人抱着屍體就嚷着要賠償,又砸又鬧的,全國的通訊網絡都斷了,現在連車子都開不了,賠償個鬼!”
“所以現在已經不搞認領了,挖出屍體就燒,這見鬼的天氣,越來越熱了,多放一天就多一份爆發瘟疫的危險,可骨灰滿天飛也不是個事啊。”
“都別說話了,快幹活吧,這裏是最後一處了,幹完這個我們就能去臨時營地了。”
兩個人擡起一具下半身在車裏,上半身在地上,腰部幾乎完全斷掉、都長出小蠅子來的屍體,強忍着惡心擡到屍體堆裏,然後就彎着腰直喘氣。
“嘔,搬屍工真不是人幹的,這些東西還能再惡心點嗎?”
“好了,留點口德吧。”旁邊那個年紀大些的道,“喏,那邊有一具不惡心的。”
兩人走去橋下一看,咦,這叫不惡心?全身都蒙上了黑黑紅紅的糊狀物,這會兒幹了跟一層硬殼似的,年輕的那個嘟囔:“真是奇怪的死法,不過真是可惜,似乎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
他們一頭一腳擡起來,好奇怪,這具屍體好僵硬,地震過去都兩天了,應該都不會再僵硬了。
難道是死了不久的?可她這麽髒,像是被風沙塵埃吹了幾百年了。
年輕的那個心裏嘀咕着,放下屍體時忽然發現了什麽:“陳哥你看,她的睫毛在動,是不是沒死?”
“胡說什麽,一點溫度都沒有還能活着?小劉啊,以後可不能這麽一驚一乍了,你參加了這個工作,以後在營地裏也好,國家支援下來我們市重建也好,你前途都不會差,可總這麽幼稚會出事的……”
兩人的聲音又逐漸遠處,左安安眼珠動了動,睫毛一抖一抖睜開了眼睛。
天是霧蒙蒙的,好像有一層厚厚的膜蓋住了天空,但照在身上的渾濁的陽光溫度卻很高。
左安安覺得有些刺眼,閉了閉眼,轉頭看去,是一張血肉模糊的人臉,而她正躺在一堆屍體上。
嘔……
她胃裏一陣抽搐,努力撐起來,身體一歪,就從屍堆上翻了下來。
臉朝地面摔着,這份疼痛反而讓她全身都快速地蘇醒過來,她坐起來舒展了一下關節,發出清脆而連綿的骨頭聲響,一搓皮膚,那些讓她感到怪異的暗黑夾紅的污垢就從皮膚上剝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