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碧玉恨恨地咽下秀梅端來的避孕湯藥,她心有不甘,若自己能早明鳳珠和朱黎兒懷下孩子,便可大大出一口怨氣,明鳳珠那女人動不動就打她,瞧自己若有了孩子,而她生不出來時,她還有資格當三少奶奶嗎?!
還有那朱黎兒,自己就可以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哪怕三少爺特別寵她,自己有了孩子那才是保障。
然而瞪着桌上的空碗,老太太的這條規矩可真讓她飮恨。
叩叩,有人敲了她的房門。
剛喝下避孕湯藥,心情正劣,而且明知三少爺此刻正在朱黎兒房裏,不可能到她這來,她應門的語氣就差了,吼問:「誰啊!」
「是我,實實。」
碧玉吓了一跳,春實實怎會來敲她的門?
她起身去應門,見春實實端了一盤自己沒見過的點心站在門口。
「春姨娘怎會來的?」她驚訝的問。
春實實臉上挂笑。「我今日多做了點心,便分送請大家都嘗嘗。」
「這樣啊,那請進吧。」她移了身子讓春實實進到屋裏來。
春實實端着點心進屋,這屋子的撊設比碧玉當丫鬓時好很多,可要與雲索居相比,那便差得多了。
畢竟她睡的是少爺的正屋,不比妾室的偏房。
春實實瞥見了桌上的空碗,曉得那是碧玉剛喝完的湯藥,她将點心往桌上輕放,這是剛做好的梅子派,本是要給四少爺享用的,但這回先用來當找碧玉說話的借口。
碧玉讓她坐下後,倒了杯茶遞到她面前。「怎麽好意思讓你專程送東西過來。」碧玉見點心特殊,樣子可口,有些饞嘴了。
春實實見狀,立刻切了一塊派給她,見她沒吃過派,吃得高興,便說起話來:「其實咱們都是丫鬟出身,本就應彼此照料的,你與黎兒争吵的事我也聽說了,這黎兒——」
「你是替黎兒說話來的?」本來吃得正開心的碧玉立刻變臉。
春實實微笑。「你誤會了,之前我與黎兒确實好過,可你也知道她為了勾引四少爺所做的那些事,我哪可能再替她說話,我提黎兒是想讓你當心,方姨娘對她可是十分偏愛的。」
碧玉眼珠子瞪起。「那黎兒再會讨娘歡心,可娘也絕對不會對她推心置腹的。」她自信的說。
春實實刻意瞄了眼桌上的空碗,确定碧玉也瞧見她的目光,便接着道:「你都沒發覺吧?」
「沒發覺什麽?」
「你這湯藥和黎兒的不同。」
「不同?!」碧玉一驚。「哪裏不同?」就她所知這藥方是一樣的,都為了避孕,而且還是方姨娘親自調配的,聽說裏頭除了避孕外,還加了滋養美容的方子。
「我之前在廚房見人煎煮這藥時,瞧見你這份裏放的杜鵑花份量多了些……」碧玉立時臉色一白。「你……你說我的杜鵑花放的份量比黎兒的多?」
「嗯,你也知道的,這杜鵑花雖可調經,但食用過多也是會出問題的,你……當心些。」她留了話。
碧玉心頭一剌。「你當真看清楚了?」
春實實點頭。「看得一清二楚。」
碧玉用力捏了絲絹,心慌了起來,難道……方姨娘想殺她滅口?!
春實實見她臉色變幻不定,心知老太太就是死于杜鵑花的,她心中有鬼,聽到這兒立刻就緊張了,而春實實就是故意要她害怕的。
「不會的……」她對方姨娘這麽忠心,方姨娘不可能會害她的,定是春實實胡說,想挑撥離間……「娘不可能偏心黎兒,就算這杜鵑花份量多一些又如何,杜鵑花能清熱解毒、養顏護膚,多服了一些些也沒什麽。」她冷靜下來。
春實實抿笑,知曉她一時半刻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話的,不過這些話定會在她心中種下懷疑的因子,她與方姨娘翻臉是早晚的事。
「碧玉,這鳳珠雖然善妒了些,但畢竟還是正妻,就像我還是得忍耐太太一樣,你也要對她多多隐忍才是,要不,咱們這院子怎麽安寧的了?」方姨娘在碧玉去請安時,苦口婆心的勸說。
「是……」碧玉忍着氣的應聲,心想,方姨娘對太太幾時忍過了,哪次不是主動挑事,讓太太拉不下臉來,氣得卧病,她可以,怎麽自己就不能了?
「還有,對黎兒你也別太計較了,你們全是丫頭擡成妾的,正該互相體諒,而她又比你晚個幾日跟青岩的,你也知道男人都圖新鮮,自然現在對黎兒好些,這也沒什麽,女人要大器,男人才會疼愛。」
碧玉越聽越氣,若是如此,那方姨娘為什麽不許老爺再納其他妾室,就連陶姨娘她也多加防範,不許陶姨娘讨好老爺,讓陶姨娘這幾十年下來活得小心翼翼,連争寵也不敢。
她用盡心機甚至不惜幫助方姨娘謀害老太太,好不容易終于當了心上人的妾室,若要活得像那陶姨娘一樣卑躬屈膝,她又怎麽願意!
「黎兒既是晚我進門,就該尊我,憑什麽是我忍她,而不是她讓我?就是娘應該也受不了毛姨娘當年的争寵吧?」她驀然想起春實實說方姨娘偏心黎兒的話,忍不住說。
可一提到毛姨娘,方姨娘立即臉色大變。「你提她做什麽?!當年争寵的是太太,與我何幹!」方姨娘火大了。
碧玉冷笑。「外面雖這麽傳,可我聽說當年太太懷大少爺時身子不好,才擡毛姨娘開臉的,而那之後不久您也懷了孕,毛姨娘趁機搶了老爺的喜愛,您那時不也曾大發雷霆的嗎?」
「住口,哪有這樣的事!」方姨娘怒瞪着碧玉,當初讓這丫鬟開臉跟了青岩,原是想犒賞她在老太太的事上盡心,也見她對兒子頗用心,是以才将人留下,可怎知這丫鬟不識好歹,這話也敢對她講,早知當初就——
方姨娘眼神狠了起來。
碧玉見狀,倏然心驚了。
此時朱黎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走了進來,見到方姨娘瞪視着碧玉,雖不知為了什麽事,仍是不禁暗喜,樂見碧玉得罪方姨娘。
「可是碧玉惹姨娘生氣了?碧玉就是不懂事,姨娘別同她置氣,氣壞了身子可劃不來。」朱黎兒見縫插針的說。
「你!」碧玉氣結。
朱黎兒不理她,朝方姨娘接着道:「三少爺剛從我屋裏出去,走時留下兩根簪子,說是一根給我,一根給姨娘,我這就專程将三少爺的孝心送過來了,姨娘,您先挑挑,瞧您喜歡哪支,媳婦就給留下。」朱黎兒故意在碧玉面前,将手中的兩支簪子交給方姨娘。
碧玉瞧那兩支簪子是純金打造,上頭遺表有色澤光潔的玉石,一瞧就知價格不菲。
這送給方姨娘就算了,居然還給了朱黎兒,碧玉登時妒恨上心頭了。
「那與我熟識的玉石商近來也不知怎地,都沒再拿新款過來讓我瞧,我這人幾日沒收藏個幾塊玉石就不舒服,青岩眼光不錯,這兩支簪子款式與質地都好。」方姨娘贊道。
「那姨娘認為哪個好就先留下,另一個我再帶走。」朱黎兒讨好的說。
「青岩既是将簪子留在你屋裏,就是要讓你先挑,你倒讨巧,拿來讓我挑,這般蕙心,難怪青岩寵你,連這麽昂貴的簪子也舍得送你——」
話說到一半,方姨娘驀然想起碧玉還在,瞧這會不打翻醋壇子了,趕緊收了口的瞧碧玉剛才站着的地方,可她人已不在了。
這日雷青堂為生母開棺驗屍,雷家是祁州城的名門大戶,此舉驚動了地方,連官府都來關心,要瞧這驗屍結果究竟如何。
而雷家各房也全來到毛姨娘墳前。雷耿狄一見到趙氏,臉色立即拉下,這态度像是認定她真幹了什麽,讓趙氏心底一陣的寒沁。
然站在雷耿狄身旁的方姨娘可就高興了,瞧這情景,不管驗屍能驗出什麽,太太都定會被老爺休棄了,只要趙氏一除,她就算礙于規矩沒能扶正,可雷家的權力可就牢牢掌控在她手裏了。
另外,雷青堂的生母死得這樣慘,他還能原諒趙氏嗎?雷青石及雷青雲為了趙氏也必定會與雷青堂翻臉的,屆時這一鬧,老爺又最讨厭兄弟阋牆,青岩只要趁機在老爺面前扮乖,老爺之後還不将大位留給他。
她得意的盤算着一切。
毛姨娘下葬多年,取出時已是一堆白骨,趙氏見了想起當年與毛姨娘的相處,不禁悲從中來,掉下眼淚。
方姨娘瞧着冷笑。「姐姐別心急,這屍首剛擡出來而已,要驗也得再一會功夫,若真不是姐姐做的,仵作也會還姐姐清白的,所以姐姐這會哭也不濟事,還會讓不明事理的人誤會您心虛害怕了。」
趙氏聽了怒極,拳頭捏得緊緊的,想要說什麽,見雷耿狄瞥過來的厭棄表情,登時憋了心,什麽也說不出來。
「毛姨娘當年也是伺候過老爺的,如今成一堆白骨,老爺見了心裏也不會好過,太太更是感觸極深,這毛姨娘可是太太一手提上來的,感情不比一般,當年的喪事還是太太親自操辦的,而方姨娘與毛姨娘也曾經相處過,怎麽方姨娘對今日之事不難過嗎?」春實實上前道。
方姨娘當場被噎得說不出話,雷耿狄也是皺了眉,似突然對方姨娘的态度不滿了。
趙氏感激的瞧向春實實,她不擇痕跡的幫自己訓了方姨娘一頓,出了口氣。
春實實平時沉默不多話,可頭腦淸楚,遇事從容,每到關鍵時刻總有作為,她漸漸明白老太太在世時為何會這麽疼愛她了。
仵作開始驗屍了,衆人緊張起來,尤其是方姨娘,毛氏是怎麽死的她最清楚,萬一真驗出……不,其實就算驗出什麽也不會有事的……
「有了!」仵作大喊一聲。
衆人的目光力全被仵作吸引了去。
「有毒!」雷青堂見那發黑的白骨,顯然是中了毒,立即怒聲道。
「是砒霜毒!」仵作進一步說。
方姨娘一驚。「怎可能有砒霜?!」她并未下砒霜,這毒哪來的?
「你這賤人,真毒死毛姨娘?!」雷耿狄立即怒指太太。
趙氏驚得臉色發白。「我沒有下毒,不是我!」
「證據确鑿,你還狡辯!這會官府的人都在,正好将你帶走審個清楚,還毛姨娘一個公道!」雷耿狄怒不可抑的說。
「老爺……」趙氏吓壞了。
方姨娘見狀也由驚愕中回神過來,忽然又高興起來,若能咬定毛姨娘是被毒殺的,這也不是壞事,趙氏這礙着自己多年的女人就必死無疑了!
「不,不是我,我不去官府!」
「姐姐,您還是去吧,從毛姨娘身上驗出砒霜這可是大事,好歹您也要到官府去解釋清楚才好,這事情交代明白了,您也就沒事了。」方姨娘惺惺作态的說。
「若是得交代,方姨娘是否也該一同去?」雷青堂突然說。
方姨娘一愣。「我為何也要去?」
「當年我生母過世時,父親不在府裏,在府裏的就只有你和母親,你們都應該接受官府調查才是。」雷青堂道。
「什……什麽?」方姨娘驀然驚住。
這回輪到趙氏哼笑了。「怎麽?你不敢去嗎?」
「我……」方姨娘腳步不由自主的往後退,忽然手腕被人扼住,她猛然轉頭,見到拉着自己的是春實實。
春實實對着她笑。「方姨娘,如今驗出毛姨娘是被毒死的,而這毒還是砒霜,除了太太有嫌疑,你也是。」
方姨娘沒想到事情會燒到自己身上,立即白了臉,忙轉向雷耿狄道:「老爺,這不幹我的事,我不需去官府吧?」
雷耿狄見她失常慌張的樣子,也覺得奇怪。「你若沒有害人,去了官府也不用怕的。」
「是啊,方姨娘剛剛不是才讓母親不用擔心,若真是清白的,會還你公道的。」雷青雲冷笑道。
方姨娘心虛不巳,巳冒出冷汗。
雷青岩馬上站到方姨娘面前護着說:「分明是母親害死毛姨娘的,該償命的是她!」
「是啊是啊,該償命的是太太!」方姨娘急着說。
「可也不能只憑謠言就說殺人的是太太,因為我也聽到傳言,争寵的是方姨娘,方姨娘買毒行兇,毛姨娘才會慘死。」春實實肅聲說。
方姨娘倒抽一口氣。「哪有這麽荒唐的傳言,那毛姨娘是病死的,根本不是被毒死的!」
「可仵作明明驗出砒霜毒來了。」春實實道。
「哪來的砒霜毒,毛姨娘的身子裏不可能有這樣東西!」方姨娘急得直道。
「您又如何肯定?」
「我當然肯定,毛姨娘生下青堂後,婦科病纏身,老是醫不好,郎中給的是調經藥,哪裏有砒霜毒?!」方姨娘說得斬釘截鐵。
「既然如此,你若想洗清自己的罪,不如當衆說出藥方,讓咱們聽聽到底有無問題。」春實實直視方姨娘閃爍不定的雙眼。
「這……」方姨娘心慌意亂,拿不定主意的瞧向雷青岩。
雷青岩也有些六神無主了,本來要咬死趙氏的,可居然驗出砒霜毒來,這當口只得先保住自己的娘沒事才行,娘要是被帶去官府,深究起來可就麻煩了。
「姨娘,你若知道什麽,還是說出來好了。」他決定讓她說。
既然雷青岩也是這個想法,方姨娘便鎮定下來背出當年毛姨娘的藥方。「丹參、香附、延胡、當歸丸、女金丸、杜鵑花……」
雷耿狄邊聽邊點頭,他是藥商,自是了解這些藥的藥性以及所治的疾病,這乍聽是沒有錯的。
「瞧來方姨娘十分清楚藥方的內容,難不成這藥方您經手過?」春實實再問。
「這……我也只是關心毛姨娘的病,所以特別留意了一下。」方姨娘心虛的說。
「若是這般,您可知道這每項藥的使用份量?」春實實追問。
「份量……我記不清了……」
「份量不重要,重點是這些藥都是專治婦科病的藥材,無一有毒。」雷青岩大聲的道。
「誰說這裏頭無毒的?」雷青雲冷笑起來。
「沒錯,《神農本草經》把藥物分為上中下三品,上藥為君,主養命以應天,無毒;中藥為臣,主養性以應人,無毒有毒,斟酌其宜;下藥為佐使,主治病以應地,多毒,不可久服。而這杜鵑花雖功效良多,既能滋潤養顏,還能和血、調經、祛風濕、止咳,但杜鵑所屬花系與葉子具有毒性,是為中藥,得斟酌其宜,過量則會致死。」春實實接口說。
方姨娘與雷青岩聽了,神色倏變。「這……毛姨娘人已死,誰也不知她是不是藥物過量而亡……」
「那你們且瞧瞧這是什麽,這可是當初我生母所服用的方子?」雷青堂突然由懷裏拿出一張手稿來。
方姨娘只瞧了一眼,便站不住腳的差點倒下。
「是還不是?!」雷青堂逼近她問。
「我……我不知道。」
「您怎會不知道,當初毛姨娘生病時本來還不怎麽嚴重,可後來病情倏然加重,最後血崩而死,死前替她醫治的郎中雖已不在人世,但偏巧他留下了這張方子,而這上頭還有您親筆寫下的紀錄。」
雷耿狄聽出問題,将那手稿拿來過目,這一瞧,立即臉色大變。「杜鵑花每次四分……這只要吃上一個月必中毒而亡!」他驚愕瞪向方姨娘。
「你竟幹出這等事……」他一臉的不可置信。
趙氏忍不住恨聲道:「你見毛姨娘生下兒子,可你那胎卻只生下女兒,十分不甘心,又怪她奪去了老爺對你的寵愛,便下手害死她!幸虧青堂到處去搜羅證據,最後在死去的老郎中家人那兒發現了這張手稿,你這歹毒的女人還能辯解嗎?!」她終于為自己出了口氣。
方姨娘吓得腿軟跪下,沒料到雷青堂竟會與趙氏同一陣線對付她,這次她是着了人家的道。
春實實走回雷青雲身邊,這回方姨娘是逃脫不了了。
杜鵑花一般是驗不出毒性的,當真被驗出也只會被當成藥材,是屬中品,不會将之歸為毒物,方姨娘就是料定如此才有恃無恐,不怕驗屍,且打算經此一鬧徹底破壞趙氏的名聲,讓她在雷家無人信服,藉此除了趙氏。
因此他們反其道而行,故意讓仵作驗出有砒霜毒來驚吓方姨娘,最後讓她親口說出藥方內容,證明毛姨娘的用藥她是知曉的,之後雷青堂再拿出費盡心思得來的手稿,這手稿上還有她的字跡,這就能教她無從狡辯了。
「老爺,她不只殺了毛姨娘誣陷我,就連青石的身子也是她毒壞的!這事您得為青石做主啊!」趙氏聲淚倶下、義憤填膺的突道。
「青石的身子會這樣,也是她造成的?!」雷耿狄愕住。
「沒錯,碧香,你出來。」太太喊人。
碧香由喧嘩的人群裏走出來,娓娓道出當年在雷府池邊聽見、看見的事。
方姨娘沒想到八年前她欲殺春實實的過程竟讓碧香看了去,既有了碧香這證人,她這回是完了,當再見雷耿狄那痛心疾首的神色,她全身都顫了起來。
而這事也牽扯出雷青岩,碧香說出當年就是他推春實實下水的,雷青岩驚白了臉,他以為自己曾經殺春實實的事,因春實實失憶後便再也不會有人提起,想不到這事不僅曝光了,還讓衆人得知,他直想昏死過去算了。
「你們這對劣母孽子!」雷耿狄氣得各端了他們母子一腳。
雷青岩被喘得吐血,方姨娘則趴在地上爬不起來,只能嚎啕大哭。
「父親,當年我只是好玩,沒想殺人的。」雷青岩辯解。
「是……是啊,一切都是我做的,與青岩無關……」畢竟為人母,方姨娘這時候還想為兒子脫罪。
「春實實這不還好端端的活着,當年的意外只是虛驚一場,并沒有釀成傷害啊!」
方姨娘竟将溺斃春實實的事說成意外,令雷青雲怒不可遏。「還說沒有傷害,實實至今仍不能恢複兒時記憶,這就是最大的傷害!」
方姨娘驚慌失措起來,爬到春實實面前,抓住她的裙襬,可憐兮兮的道:「實實,當年是誤會,我根本沒殺你的意思……」
春實實瞧着她厚臉皮的樣子,搖首。「即便這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毒殺老太太的事就無法讓人原諒了。」
她的話一出,四周嘩然,雷耿狄更是險些驚昏。「你……你再說一次,母親怎麽死的?他連聲音都抖了。
「我無意間撿到老太太生前所服用的藥方,裏頭同樣有杜鵑花,也同樣過量,老太太服了一段時間後送命,而方姨娘慣用杜鵑花毒,老太太的死定與她脫不了關系。」
「住口,你不能因為姨娘慣用杜鵑花,就将祖母的死也算在她頭上!」雷青岩趕緊喝斥她。
殺毛姨娘還能說是女人間的争風吃醋,但若連老太太也敢殺,那就是罪大惡極,必受衆人唾棄,就算死得屍骨無存也不為過。
「我……我沒殺老太太……我怎敢……怎敢……」方姨娘也自知這事天理不容,就算死也萬不能認罪的。
「你就敢!那老太太因要你将理家大權交還給太太,你不甘心也不願意,便示意我每日在老太太的藥中增加杜鵑花的用量,最後毒死老太太的!」始終沉默的碧玉忽然站出來指控她。
方姨娘與雷青岩愕然,碧玉竟會倒戈咬出這件事來。
「碧……碧玉,你可想清楚別胡說啊,你這指控不僅會害死我,還會讓你自己都遭殃……」方姨娘緊張的提醒她。
自己若是殺老太太的兇手,她就是幫兇,也是要治罪的!
「是啊,碧玉,你可是我的妾室,咱們是夫妻,若你對我有什麽不諒解的,咱們都可以好好說,可這麽害姨娘,你也會遭人撻伐的!」雷青岩也讓她三思。
誰知碧玉冷冷一笑,讓方姨娘和雷青岩感到徹骨陰寒。「你們都偏心黎兒,枉費我一心一意為你們付出,可你們只是利用我而已,這杜鵑花居然也讓我服下了,根本沒想讓我有活路,而我這也算是自食惡果,誰教我要聽你們的話幫着害死老太太……既然你們兩人對不起我,我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你!」方姨娘氣得想掐死她。
可她越笑越陰涼。「我今日就要告訴所有人,方姨娘喪盡天良到毒殺老太太,只因為想謀奪雷家産業,她不是人,是鬼!」她大喊。
雷耿狄立即激動不已的上前朝方姨娘狠狠的甩兩巴掌,打得她齒落牙斷,狼狽不堪,哪還有平日的強悍。
「你這賤婦!居然連我母親都敢殺,我是瞎了眼才會納你,賤婦!」他當衆拖着她狠戾的打,當真恨上心頭。
官府的人這時趕忙出來将雷耿狄拉開,要不他真會打死方姨娘。
方姨娘、雷青岩和碧玉三人最後被拉去官府問審,将所有案子的真相厘清。
一個月後,雷家祠堂,雷氏宗親聚集。
雷耿狄當衆将方姨娘趕了出去,方姨娘再不是雷家人。
官府将所有的事都查清了,方氏作惡多端,毒害趙氏累得雷青石帶病出世、害死毛姨娘、陷害雷青雲、毒殺老太太的事情都二被揪出來,這罪加起來判了好幾個死刑,尤其光是毒殺老太太這條就有得她受了,不僅判了死刑,死前還得游街讓人唾罵。
然而方氏将全部的事攬在自己身上,只求雷青岩沒事,而春實實礙于雷青岩是雷青雲的兄弟,雖然雷青雲并未向她求情,可她曉得雷青雲重手足,必定不希望兄弟的餘生在牢中度過,因此沒堅持追究當年雷青岩推真的春實實下水的事,讓雷青岩逃過一劫被放出來了。
可他在牢中的時候因審問被用了刑,全身是傷,正在自己屋裏療養,并未到祠堂來,況且,他也沒臉面對宗親,來了只會遭受所有人白眼而已,他幹脆躲着不見人。
經過這事,雷耿狄明顯蒼老許多,他錯信也錯寵方氏多年,造成這個家分崩離析,甚至還害得母親被毒死,如今他這宗室族長是沒臉再做下去了。
「大哥,我瞧這事鬧得大,嚴重損及了咱們雷氏的名聲,而你身子也不好了,不如趁這機會休息一下,讓晚輩當家吧。」果然于宗親會上,有人提出來了。
雷耿狄汗顏,因為一個妾讓他半生的威望與努力全付之一炬,更恨自己的昏聩無能,識人不清。
「我也正有此打算,先辭去族長之位,府裏的事也會擇出繼承人接替我。」雷耿狄嘆氣。
衆人一聽他願意讓出族長的位子,喜逐顏開,這宗室族長權力極大,族上的利益分配全靠族長說了算,衆人早眼紅這個位子,但過去一直由雷耿狄牢牢捏在手裏,而今終于願意釋權了,這教大家怎麽不歡喜。
「不過改選族長茲事體大,得等大家商議妥當後,擇日再邀宗親決議。」雷耿狄感嘆,母親費盡心思為他争來的族長之位,竟在她死後不久就丢了,将來他閉了眼恐怕也沒臉去見母親了,他難掩失意。
趙氏在一旁見了也替他難過,悄悄抹了淚,雷耿狄扭頭見妻子掉淚,一股虧欠上心頭,自己長年冷淡她,沒真正将她放在心裏,只當她是擺設品擺着,這時候才知她有多委屈,也才明白真正一心為他的只有她。
雷胄石、雷青堂、雷青雲與雷青峰全站在雷耿狄身後,見父親黯然卸下族長的位子,也極度不舍。
春實實站在雷青雲的身旁,不住感慨的想,老爺是真正有遠見的族長,雷氏家族全因他領導有方才有今天的興旺,可因為一個方氏全被抹煞了,的确可惜。
「這改選族長之事宗親們确實需要時間好好推舉人選,可你們府裏兒子衆多,這之後是想讓誰當家?」有人問。
雷耿狄回頭瞧瞧自己幾個兒子。「青石,你雖是嫡長子,但身子與性子都軟,家主是個重擔,我怕你負荷不了,還是以身體為重,安心養身吧。」這是無意讓老大接手了。
雷青石點頭會意。「兒子自幼體弱多病,性子也過于溫和,壓根不是當家主的料,父親盡管在兄弟中選出适合的,不必顧忌我。」
雷青石心知父親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但他坦然面對,并沒有不高興,只是趙氏內心的失望就難以言喻了。
雷耿狄高興長子有讓賢的度量,欣慰不已。「你母親對你寄望頗深,你雖不當家,但還是嫡長子,衆人對你的尊重不能少。」
他瞧出趙氏的失落,刻意再講出這些話讓趙氏聽,她這心情才稍稍好些。
「青峰,」他跳過雷青堂與雷青雲,瞧向小兒子。「父親曉得你喜文不喜商,雷家是夠富了,但若想得個『貴』字,還得走官途,你若能為雷家争得家聲與名望,父親就死而無憾了。」
「父親放心,兒子定會努力光耀門楣,不讓父親失望。」雷青峰應聲。
陶姨娘一生低調,從不敢為兒子打算什麽,今天聽見老爺原來對自己的兒子這般寄予厚望,這眼睛忍不住濡濕了。
雷耿狄忽地重嘆一聲。「經過方氏的事後,青岩已是不必再提了。」他是想起雷青岩,神色是心灰意冷,不一會目光終于落在雷青堂和雷青雲身上。
「你們兩人,一個行事嚴謹,一個聰明正直,兩人都适合當家,這兩日我會做最後決定,但不管誰當家,都要齊心合力,咱們雷家再不能出任何風波了。」
雷青堂卻忽然道:「父親,兒子不願當家,想再回浙江去。」
雷耿狄訝然,春實實也吃驚,但又見雷青雲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驀然想起在進祠堂前,兩兄弟曾在門口說了會話,進祠堂後雷青雲本來要對她咬耳朵的,可所有人都進了祠堂,沒了時間說話,想來他要告訴她的應該就是這件事,他們已經商量好了各自的未來。
「你要去浙江發展?」雷耿狄嚴肅的問雷青堂。
「是,兒子上回去了一趟浙江後,對那兒的環境與資源極有興趣,想到那裏去管理雷家的産業。」
「你當真不争家主之位?」之前幾個兒子為争家主,暗地裏鬥得死去活來,這些事他不是不知,只是有意讓他們去競争,這才好分出優劣,也使他們可以保持上進心,可他沒想到到這節骨眼了,老二竟主動放棄!
「不争,四弟看事的眼光準,是個經營奇才,且他身邊又有位慧心巧思的春姨娘相扶,雷家由他主持,極為妥當。」雷青堂瞧向雷青雲夫婦,尤其對春實實特別點了頭。
春實實驚訝雷青堂竟會在這只有男人能說話的場合提到她,況且她還只是一個妾而已,就算是之前得勢的方氏,也沒資格讓人在這裏提起,雷青堂此舉讓不少人都吃驚。
雷耿狄也瞧了他們,對這精明能幹的四兒子他自是滿意,從前他并沒有特別注意過春實實,可自上次出考題給兒子們讓他們去競争,到這次揭露方氏的罪行、讓方氏俯首認罪,這孩子都表現出聰敏的一面,确實是個令人贊不絕口的,可他并不贊成雷青堂在宗親們面前提女人家的事。
他将這事當做插曲帶過了,回頭認真想既然老二願意相讓,那讓老四當家便毫無紛争了,這也是好事一件,遂點了頭。
「好吧,青雲,從今以後,雷家便由你來當家!」雷耿狄下了決定。
雷青雲臉上并無喜色,只是慎重的往前一站,還拉着身側的春實實一起上前。「父親,兒子願意接下家主之位,可兒子有個請求,請父親與母親成全。」他忽然說。
雷耿狄與趙氏不知他要說什麽,見他還拉着小妾上來,這舉止在宗親大會的祠堂上是很不合宜的,兩人皆訝然的看着他。
春實實也不解他想做什麽,在衆人不贊同的目光下,不自在的想掙脫他的手退到後頭去,可他攥得緊,不讓她離開。
「你有什麽請求?」雷耿狄皺眉問。
「是啊,你想說什麽?」趙氏也不悅的瞪着兩人相拉的手,這實在不成體統,明日鐵定會成為宗親們議論的事了。
「兒子想将實實扶正,讓她成為正妻。」雷青雲大聲說。
此話一出,堂上的人無不驚愕,登時吵雜起來,雷耿狄整張臉全垮了下來。
趙氏覺得丢臉,豁然站起身。「荒唐!在這場合你說什麽荒唐事!還有,春姨娘,這事你事先知情嗎?怎會央青雲胡鬧說這事!」她當場訓斥,連春實實也罵了。
春實實自己也錯愕極了,完全沒想到雷青雲會在宗親面前提這事,她沒心理準備,傻在原地,直到趙氏罵人,她才回過神來,忙道:「我也不知四少爺會說這事——」
「住口,若不是你吵鬧,他怎會在這場合犯胡塗?!之前我還道你是個懂事的,原來是抓乖賣俏!」
春實實臉色白了下來。
雷青雲臉一沉。「實實并未央求我什麽,是我堅持要扶正她。」他铿锵有力的說。
「青雲,你說什麽傻話,咱們雷家從無妾室扶正的,當着宗親面前,你休要再提這事。」趙氏雖對春實實已經有好感,但牽扯到祖宗規矩,她是極度傳統之人,仍舊難以接受讓妾扶成妻的事。
「沒錯,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