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元家的消息 (1)
“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 關你什麽事!”谷忠義喊。
元賀思回答道:“我是谷穆的戀人, 你打我的戀人, 那當然與我有關。”
“什、什麽?”谷忠義愣在了原地。
谷穆心中暗叫一聲不妙,他完全沒想到元賀思居然這麽直白的就将他們兩個的關系說了出來,急忙開口道:“不是……”
“你、你居然真的跟一個男人搞在了一起?!”
谷忠義暴怒不已,哆嗦着手指着谷穆:“你個臭不要臉的小子……我、我打死你!”
他揮舞着拐杖又要撲過來, 然後再度被元賀思皺着眉擋下。
見到此情此景, 原本想隐瞞兩人關系的谷穆也不打算再躲避了。他站到元賀思的身邊, 和對方牽住了手:“爸,你就算打死我,我不喜歡的仍舊不會喜歡。我喜歡元賀思,我已經決定了今後都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不會跟你回去相親的!”
“你!”
谷忠義表情震驚不已, 目光在谷穆和元賀思的身上變來變去, 最終憋着嗓子只重複質問道:“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
“好,好……”谷忠義怒極反笑, “你果然翅膀硬了, 找了個野男人連自己老子的話都敢頂敢不聽了——你不跟我回家是不是,那我也待在這不走了!”
谷穆完全沒料到谷忠義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反應都慢了半拍:“你說什麽?”
谷忠義哼了一聲:“我就在你這住下了, 你什麽改主意跟我回家,我什麽時候離開!”
說完,他還挑釁地看了一眼元賀思說:“老子打兒子你要插手管, 那老子住兒子的屋子,你還要把我趕出去?”
元賀思側頭看了谷穆一眼,眼中有着擔憂。谷穆對着他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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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忠義就這麽住下不走了。
元賀思給他單獨安排一個房間的提議也被拒絕,堅持要住在谷穆的房間裏,即使谷穆的房間裏只有一張單人床。
對于谷忠義振振有詞:“我要看着你,省得你幹出點什麽不知羞恥的事情。”
我能做什麽?
谷穆很想質問,但常年來的習慣讓他只是保持沉默,一語不發地鋪好了地鋪。
晚上四合院衆人在一樓吃飯的時候,谷忠義也跟着谷穆下了樓。
他板着一張臉坐在椅子上,目光不停打量坐在一旁的白花花還有加爾威,讓後者們全身緊繃,一副大氣不敢喘的模樣。
“你多大了?”
突然,谷忠義問白花花。
“我?不記得了……”白花花說。
“哪還有人不記得自己年齡的。”谷忠義說,“我看你模樣也不大,只有二十幾……沒到二十五吧?”
“大、大概吧……”白花花結結巴巴地回答。
“那你有對象了嗎?”
“對象?還沒有……”
谷忠義的臉上露出笑:“那你可得趁早找,女人嫁人就那麽一點黃金時間段,等你過了二十五,別人就好嫌棄你年紀太大,剩下嫁不出去了。
“哎,我看你和我兒子也差不了幾歲,你和我們家谷穆住這麽久你覺得他怎麽樣?”
“爸!你說什麽呢?”
谷穆忍了又忍,沒忍住地打斷他。
谷忠義臉一板:“我讓你說話了嗎?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谷穆低聲說:“在外人面前,你少說幾句吧。”
谷忠義氣氣哼哼的,但終究還是閉了嘴。可餐廳內的尴尬氣氛卻仍舊有些揮之不去。
元賀思端着晚飯布菜,同時把一碗飯放到了谷忠義的面前。
“哼,就算學女人做飯也變不成女的,”谷忠義刻薄地說,“大老爺們做飯能有什麽好吃的——”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筷子夾了一口飯菜不耐煩地送入口中,然後下一秒他整個人就愣住了。
“不合口味嗎?”元賀思淡淡地說,“那樣的話給你撤下去?”
谷忠義漲紅着臉皮,瞪了元賀思一眼:“也、也就一般般……哼,湊合吃。”
谷穆右手緊緊握着筷子,又覺得丢臉又覺得難受。
而這遠遠不是結束。
谷忠義比四合院的其他鬼怪們更像是一個飄蕩的“幽靈”,自從住下來之後,總是每天在公寓內神出鬼沒的飄來蕩去。
他什麽都看不順眼,什麽都要發表看法,每天都在試圖勸說谷穆“改邪歸正”,跟他回家認真地找個女人結婚生子。
而元賀思快成了谷忠義眼中的眼中釘,凡是谷穆和元賀思在一塊走得近了些,他就怒發沖冠,對着元賀思各種找茬挑事……
谷穆覺得難以接受,卻又沒有辦法制止他。
四合院公寓內的氛圍,幾乎籠罩了烏雲般變得灰暗起來。
……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受不了。”
夜深人靜的活動室內,白花花坐在沙發上,拖着腮嘆氣。
“谷穆的父親什麽時候能離開啊?他幾乎天天見到我都要問我有沒有喜歡的人,打算什麽時候結婚……我現在都聽怕了。”
“我也是!”加爾威忿忿不平,“就算他是谷穆的爸爸也太過分了,我之前跟他說起了谷穆的書,結果他居然把它們貶得一文不值!明明古墓大……谷穆寫的是世界瑰寶,他真是不識貨!”
元賀思靜靜地坐在沙發上,沒說一句話。
他此刻的心情不太好,不是來源于最近谷忠義對他的找茬,而是看着谷穆日益加重的黑眼圈和憔悴模樣,他就覺得心中煩躁。
面前白花花和加爾威的抱怨,倒難得的引起了他的共鳴,讓他想着如果能今早讓谷忠義離開就好了——
“大院?大院?”
元賀思聽見呼喚,回過神,看到白花花和加爾威此刻都在注視着他,并且臉上一臉期待。
“怎麽了?”元賀思問。
“我們來想個辦法,把谷穆的爸爸攆回去吧?”白花花激動地說,“我們這麽多鬼,總不能拿一個人類都沒辦法吧?”
元賀思搖搖頭:“可那個不是普通的人類,是谷穆的父親……就算是這般模樣,可若粗暴的動手,谷穆有可能會難過的。”
他也是有把曾經的主人視作父母的感觸,所以倒是能夠想到這一點。
而正是因為這個理由,他才沒有在第一天就把人從四合院公寓內扔出去。
“可是我覺得他留在這裏,谷穆也很痛苦啊……”加爾威嘀咕着,忽然大叫了一聲,“對了,不如我們去問問劉單的意見吧?對于這種人類感情之間的事情他最熟悉了!”
元賀思也覺得這個提議不錯。
于是加爾威拿出手機,放在了茶幾上立起來,撥通了劉單的視頻電話。
等到幾聲忙音過去,久違不見的古曼童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
劉單的外形看上去仍舊沒有變化,只是皮膚似乎比當初在公寓的時候又黑了一兩度。他此時的背景是一座平房民居,在和元賀思他們對上視線後立刻變得眼睛彎彎:
“好久不見啊各位,你們有事情找我?”
元賀思微笑起來。他們和劉單打了聲招呼,聊了聊相互的近況,同時也把最近煩惱的這件事跟劉單學了一遍。
劉單在屏幕對面挑了挑眉:“這種事不是很簡單嗎?”
“你有辦法?”白花花問。
“如果不能把對方直接攆走,那就想辦法讓他自己主動離開。”劉單說,“這樣的話,也不會讓谷穆感到為難了吧。”
“可我見谷穆的父親根本不像是要走的樣子,”加爾威說,“我們要怎麽做才行?”
“這種類型的人類我見多了,”劉單漫不經心地說,“小市民,教育程度不高,性格古板還有些大男子主義……這種人往往虛榮心都很強,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的瞧不起。
“就是因為太過在意面子,所以才特別容易受身邊人影響,最喜歡和別人在一起閑言碎語,也最怕別人的閑言碎語。”
劉單豎起一根手指:“所以對付這種人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挫敗一下對方的虛榮心——”
谷忠義吃完晚飯,心裏有些不爽。
他看了眼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兒子,一見着那不争氣的樣子就想讓他把拐杖抽過去。可偏偏在這裏,那個叫元賀思的野男人總是冷冷盯着他,讓他連管教兒子的權力都給奪走了。
真是豈有此理!
正當谷忠義心中憋氣的時候,讓他看不順眼的那個元賀思居然走了過來。
“谷先生,您今晚有空嗎?”對方問。
“幹什麽?”谷忠義哼了一聲說。
“我和谷穆今天晚上準備去參加一場朋友聚會,公寓內可能不會留下人。所以我來詢問一下你,你是想跟着我們一起去,還是留在家裏看家呢?”
朋友聚會?像他跟自家兒子那種有病的人能有什麽朋友?怕不都是些不三不四的——
谷忠義的腦海裏想了很多那種曾經在電視上看到的,騷姿弄首娘娘腔一樣的死基佬,心裏就一陣陣惡心。
“聚會,參加什麽聚會!你自己愛去哪去哪,我兒子可不跟你走!”谷忠義說。
谷穆畢竟是他的兒子,要他放任對方去參加這麽一個聚會,他根本不可能同意!
“這得看谷穆自己的想法,你說了可不算。”元賀思說。
谷忠義則被氣得火冒三丈:“我讓他不去,他還敢去不成!看老子不打斷他的腿——”
他嚷嚷到一半,冷不丁地瞧見面前人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最近幾日裏被“教訓”的回憶湧起,心中的氣勢忽然就降了一大截。
谷忠義渾身哆嗦地拄着拐杖,不得不痛心地承認,他現在是真的管不了自己的兒子了。
“我,我跟你們一起去。”谷忠義咬牙切齒道。
他到時候倒要看看,哪個不三不四的娘娘腔敢當着他面和谷穆亂來!
晚上出門的時候,谷忠義仍舊心情不愉快。
但是當他走出院門,看到門口停着一輛黑色的豪車時,腳步停下來吃了一驚。
谷忠義辨認不出車牌,但汽車通體光滑的流線型外表即使是不認識的人也能看出價值不菲。
這種車子,只怕是稍微剮蹭一下就能讓人賠上一大筆錢吧?
谷忠義心裏想着,然後心有畏懼地繞着汽車走。但沒繞開多遠,他卻被谷穆叫住了:“爸,你去哪?上車啊。”
上車,上什麽車?這輛車?
谷忠義不敢相信,可谷穆的确已經在他面前拉開了那輛豪車的車門,神情自若地等着他上去。
他兒子什麽時候能坐得起這種豪車了?谷忠義驚疑不定,可又不肯在兒子面前落了臉面,即使內心慌亂不解表面上仍舊冷着一張臉,慢慢渡步過去。
他小心翼翼地坐進車子裏,感受着身下真皮座椅的觸感,手腳都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擺放。
谷忠義開始隐隐覺得接下來要參加的那個“聚會”恐怕不是他所想象的那麽簡單。可汽車已經開動,他此時此刻也反悔不了了。
車子行駛了很久,最後開上了一座山,開進了山頂上的一棟別墅內。
谷忠義下了車,看着面前那座富麗堂皇的別墅樓,心中的戰栗變得更大了。
他沒忍住,一把拉過了谷穆在一旁說悄悄話:“你到底參加什麽聚會?為、為什麽是這麽高級的別墅……”
“沒什麽,就是認識的朋友。”谷穆輕聲說,“爸,你到時候表現自然點,可別丢臉啊。”
丢臉。
這個詞戳痛了谷忠義的神經,讓他狠狠瞪了谷穆一眼。
別墅門口的侍者走上前,微笑鞠躬地接引他們進去。一進入大門,裏面一片燈紅酒綠的紙醉金迷氣息撲面而來。
大廳內布置了許多自助餐桌,許多身穿晚禮服的男男女女在其中優雅漫步,觥籌交錯。
這是谷忠義以往在電視裏才能看到的上流社會景象,于是乍一看到時就變得一臉茫然,只覺得身體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谷穆這小子究竟做了些什麽,為什麽會認識這麽多大人物呢?
他忽然覺得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
“谷穆……”谷忠義扭頭想找對方,可一轉眼的功夫,他兒子和那個元賀思居然就都不見了。
谷忠義變得有些慌亂,轉了一圈也沒找到人影,心中又急又氣。
他不敢進入大廳的中央舞池,只能在角落處到處走想要尋找對方。
可沒等他找到人,谷忠義感覺有視線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轉身望去,發現是幾位不認識的男人在竊竊私語。
“哎,老頭,你過來。”
對方對着轉過身的谷忠義招了招手。
谷忠義心中不爽,可還是板着臉走了過去:“你們有事?”
“瞧你穿的這身,你是打哪來的?”對方一個人笑嘻嘻地說,“不會是哪裏撿破爛的蹭進來的吧?”
谷忠義心中惱怒,可礙于對方身上穿的那些高檔西裝,他還是強忍住了怒意:“我跟我兒子來的!”
“哦,你兒子是哪位侍者?工作的時候帶親屬就算了,怎麽還讓你到處亂走呢?”
“他不是侍者,他是來參加朋友聚會的!”
谷忠義雖然心裏并沒有個數,可也不願意在口風上落于下風。
“在這裏參加宴會的大家都是朋友,”那些人說,“你倒是說說看,你兒子是誰,我們認不認識。”
這些精英公子哥怎麽可能和他的兒子認識。谷忠義臉色一僵。谷穆什麽水準他當老子的還不清楚嗎?
可話都已經放出去了,谷忠義只能哼哧哼哧地說了一句:“我兒子是谷穆……”
“你說話大聲點,你說誰?”對方把手放在耳旁,側身作勢來聽。
谷忠義豁出去了,大吼了一聲:“他叫谷穆!!”
話一出口,谷忠義四周的人群都變得安靜了不少。而這時他才反應過來,他剛才的聲音有些大過頭了。
看着衆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谷忠義幾乎都想落荒而逃了。
“……您居然是古墓大人的父親?”
出乎意料的,谷忠義沒有等來嘲諷。對方在安靜一瞬過後,聲音顫抖着竟然換了敬語。
谷穆大人?
這是什麽稱呼?
谷忠義茫然。但沒等他來得及細想,就見四周的人群忽的一下如潮水般湧了過來!
“真的是古墓大人的父親嗎?久仰久仰,這是我的名片請您看一下——”
“這位老先生,這裏人太多了,您介意跟我去外面花園好好聊一聊嗎?”
“老先生真是儀表堂堂,如此有氣質難怪能培養出像古墓大人那樣的人才。”
……
谷忠義被這群忽然變得熱情的人們弄得手忙腳亂,但同時又有些受寵若驚。
他不敢置信地問:“你們都認識我的兒子?”
“當然認識,古墓大人誰不認識。”
“可、可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啊?”
谷忠義怎麽想,都想不出來。
“我們都是古墓大人的書粉啊。”其中一位笑起來,“老先生您能有這麽一位才華橫溢的兒子,真是讓人羨慕啊。”
書粉?谷穆那小子寫個,還能發展來這麽多上流社會的書粉?
這簡直超出了谷忠義的理解範圍。畢竟他一直以來的印象都是寫就是不務正業,是那種找不到工作的失敗者才會寫着玩的東西……
可是現在,見着眼前這些信誓旦旦說喜歡他兒子的而對他也恭敬有加的人群,谷忠義舊有的觀念開始有些碎裂了。
或許……谷穆寫的那些,還真的挺有出息的?
谷忠義不知不覺地挺直了腰杆。
“咳,其實也沒什麽,我兒子我當然清楚,谷穆那孩子小時候就是有才華的……”
谷忠義剛說了沒幾句,忽然人群裏傳來一個聲音:“話說這人真的是古墓大人的父親嗎?有證據嗎?”
“對啊,萬一他不是怎麽辦,那我們豈不是上當受騙了?”
“我一開始就覺得他不像,古墓大人長得那麽好,你瞧瞧這老頭,又寒酸又醜,哪裏像古墓大人的父親——”
人群的目光從崇敬漸漸變成了懷疑,谷忠義沐浴其中非常的憤怒:“谷穆就是我兒子!”
“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有人問。
這要什麽證據?谷忠義一時說不出來話:“你們可以去問我兒子!”
“古墓大人現在又不在,當然随便你胡說。”對方不依不饒,“你拿不出證據,就代表你只是在冒名頂替!”
“我、我不是……”
谷忠義額頭上冒汗,那些人圍在他身邊對着他指指點點,每個人都在嘲笑他的衣着,他的表情,他的寒酸……
每一字每一句都聽得他肝火直冒,心口一陣一陣地抽疼。
欺人太甚,這地方他待不下去了!
谷忠義終于忍不住,連谷穆和元賀思都不去找,用拐杖揮開那些人群就拼命地往別墅門外跑。
但他跑得太快太急,腳下一個不穩沖着地面跌倒下去——
“咚”的一聲響。
“啊——”
谷忠義摔在地上,全身的老骨頭都在抗議。尤其是他的左腿,不知道磕到哪裏,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爸?你怎麽了?”
耳旁傳來谷穆的聲音,但谷忠義只覺得眼前朦朦胧胧,根本看不清周圍。
他的雙手費勁地撐着地板,意識在陷入昏迷之前隐隐覺得有點不對:那棟別墅的地面不應該是瓷磚嗎?為什麽會變成了地板呢——
谷忠義的左腿扭傷了。
或許是因為年老骨質疏松的關系,對于年輕人可能不算什麽的扭傷,卻讓谷忠義直接廢了一條腿,怎麽站也站不起來了。
于是谷穆連夜把谷忠義送去了醫院。
“他這有些骨裂了,最好住院休養幾天。”醫生看了看病例,對谷穆說,“他這是在哪摔成這樣的?”
谷穆說:“呃……在床上。”
“什麽?”醫生詫異地看過來。
谷穆硬着頭皮說:“我也不知道,就是半夜突然從床上摔下來……”
醫生說:“哦哦,偶爾也是有這種情況的啦……總之,先讓人住院觀察幾天吧。”
雖然醫生接受了這個說法,但谷穆自身卻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
他的父親其實并不是一個睡覺不老實的人,而且當時從床上摔下來的時候,對方還大叫了一聲,像是做了什麽噩夢一樣。
而且等谷忠義徹底醒來的時候,連人也變得消沉起來,不像以往總想拿拐杖打他。
對于他父親的這種變化,谷穆想了想後,找上了元賀思。
“抱歉,我也沒想到他能摔傷腿。”果然,一找到元賀思,對方就沖着他一臉歉意地說道。
“你們做了什麽?”谷穆問。
“只是設置了一個夢境,讓他經歷了一些潛意識的暗示……原本只是想利用這個讓他改變主意願意主動回去的。”
聽完元賀思的講述,谷穆才徹底知曉前因後果。
元賀思問他:“你生氣了嗎?”
谷穆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覺得,剛才聽你說完這樣能讓我父親願意回家,我竟然第一反應是高興,總覺得是不是有些不孝……”
“為什麽你會這麽覺得?”元賀思反問道。
“因為,他們是我的父母……我卻一直不聽他們的話還對着幹,甚至還勞累你們替我出頭……”
元賀思伸出手,輕輕捂住了谷穆的嘴巴,堵住了他未完的話語。
“谷穆,我也曾把我的主人視作父母一般……但就算這樣,我也清楚無論他們還是我,都不是雙方的附屬物。或許沒有意識的我只是個物品,可當我誕生了意識的那一天起,我做出的選擇就和他們無關了。
“即使他們選擇将我發賣,我也不會乖乖接受,而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重新找到他們——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谷穆擡頭和元賀思對視,仿佛覺得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從對方的身上傳來。
“你也是一樣的,”元賀思說,“這并不是什麽不孝,因為你也是獨立的人。”
這種話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谷穆心想。
但他卻不覺得讨厭。
谷忠義得知要住院觀察的事情後,死活不同意在C市的醫院進行就診。
用他的話來說,是醫療卡的擔保範圍不在這邊,他不想花冤枉錢。
于是谷穆表面上沉痛,但內心卻喜悅地替谷忠義收拾了行李,幫他搬好了轉回老家醫院的手續。
谷忠義走後,四合院公寓頭頂上壓着的那片烏雲,瞬間煙消雲散。
而不知道是不是當人運氣來了的時候,往往都是雙喜臨門。
谷穆參加的征文比賽獎金在昨天打進卡裏了不說,就連他登錄微博的時候,都看到了一條特殊的私信。
【佚名:你好,請問是你在尋找元家?】
谷穆看着這條私信一愣。
【古墓:是的,請問您是?】
【佚名:我認識元家的人,但我不知道你和元家是什麽關系,為什麽要尋找他們?】
【古墓:我有朋友認識元家,他和我微博上發的那張剪報截圖的元家舊房,有一定的關系……所以如果你知道現在元家的地址下落,請務必告訴我!】
對方久久沒有發來回複,古墓耐心等了一會,也沒有等來。
沒有辦法,他只得先把這件事放在腦後,繼續碼字。等到晚上,他再一次登錄微博的時候,才看到那個佚名者的回答:
【佚名:你介意和我見一面詳談嗎?】
似曾相識的問題讓谷穆有點心理陰影,一時間不知道要回複答應還是不答應。
但最終,他還是先詢問了一句:
【古墓:為什麽要見面?】
【佚名: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判斷你尋找元家的目的——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将朋友的信息告訴一個網絡上的陌生人。】
這個回答倒是在理,谷穆點了點頭。
【古墓:那你想在哪裏見面?】
【佚名:都可以,你來定。】
【古墓:C市錦繡街的青春咖啡館,能來嗎?】
【佚名:沒問題。】
【古墓:那好,到時候你穿一件黑色的外衣,我會帶上我新書《迷途》的單行本,我們早上九點在咖啡館裏碰面。】
……
和對方約完了時間地點,谷穆才苦笑一聲感慨自己的不冷靜。
可不管怎麽說,他還是無法放棄對方可能知道元家信息的可能。
所以到了約定的當天,谷穆起了個大早準備趁其他人還沒注意的時候出門。可還沒等他走到院門口,就發現元賀思站在那裏擋住了他的去路。
“谷穆,你要出門嗎?”元賀思問,“那我和你一起去。”
谷穆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想拒絕,但卻被對方打斷了。
“不要瞞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谷穆驚訝。
元賀思看着他,露出一點無奈的笑意:“就算我不知道,在上一次去警察局接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問出了前因後果了。”
谷穆頓時說不出話,面露尴尬:“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我只是不想讓你空歡喜一場……”
“我知道。”元賀思走到他身邊,牽住了他的手,“我很感激……因此,這次我就不能再讓你獨自前去。”
不需要什麽更多的請求,元賀思只是用他的眼睛專注地注視他,谷穆就立刻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語了。
于是他和元賀思一起出了門,再次坐車來到錦繡街的青春咖啡館。
時間上正好還差五分鐘才到酒店,谷穆和元賀思對視一眼點點頭,然後推開玻璃門走進了咖啡館裏面。
“你好,請問兩位嗎?”
“不,我們找人。”
谷穆的視線在咖啡館中不算巡視,然後元賀思輕輕碰了碰他的手,示意他往一處綠色盆栽旁的卡座方向看去。
那裏有一個穿着黑色長裙的女人,獨自一人坐着。目光時不時地會掃過大門和落地窗外,像是在等待着什麽人一樣。
而當對方再一次擡頭環視,目光和谷穆撞了個正着,緊接着又看向他手中得那本《迷途》單行本時,谷穆知道他找對人了。
他和元賀思一起向着對方走了過去。
“你就是知道元家消息的那位佚名?”谷穆落座後,禮貌地向對方詢問。
對方輕輕點了點頭,目光落到元賀思的臉上:“這位,難道就是你微博裏說的那位朋友?是你在尋找元家?”
“是我。”元賀思說。
“請問你和元家是什麽關系?”對方問。
谷穆插話道:“在我們說明之前,您是不是先自我介紹一下自己?您和元家是什麽關系,又如何稱呼?”
“關系,算是朋友吧。”對方說,“我和元家的後代曾經是同學,關系不錯。至于名字,免貴姓孔。”
元家的後代!
谷穆能感受到坐在他身旁的元賀思在一瞬間身體震動了一下。他也盡量保持冷靜,繼續說道:
“孔女士,不管您知道什麽,都請跟我們詳細說說……雖然說出來有些不信,但我的這位朋友的祖父,當年曾經受過元家的大恩。
“只可惜當時我朋友他們無力償還,所以想等着日後發達了再來報答。結果後來元家出了事,連自家祖宅都給發賣,我朋友祖父得知此事急忙想要找到對方提供幫助,但元家卻不知道去往何處了。
“這件事從此往後就成了他們家族中的心病,長輩臨去之前一直告訴他們一定要找到元家的後人進行報答,所以才會有我發布的那一條尋人啓事。”
這些事情當然是都是假的,是谷穆現場現編的。
畢竟他也不可能實話告訴對方,想要找到元家的,就是當年被他們賣掉的那棟房子吧?
之後孔女士又向着元賀思詢問了一些有關于當年元家的信息,直到對照完,對方才感慨了一句:
“原來是這樣,真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往事,你們祖上也是情深義重了……”
“那能否請您告知一下元家後代的現狀和住址呢?”谷穆說。
孔女士點了點頭:“我的朋友她叫做元嬌钰,關于他們家的事情我也只是聽說了一點。據說他們家祖父那輩還是挺有錢的,可惜後來她二叔生了重病,當時國內的條件治不好,必須出國才能治。
“為了籌錢,變賣了不少家産,之後全家留洋國外。異國他鄉的水土不服,很是蹉跎了一陣。直到我上學和她做同學那陣,她們家才算是紮了根,日子好過了不少。”
谷穆問:“你的意思是,現在的元家都在國外?”
“是,我當時念完書就回國了,所以也就和她分開,聯系也不算多……也就是看到你的尋人啓事,才想起這茬。”
谷穆沒忍住側頭看了一眼元賀思,想知道他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
元家的人找到了,但地址并不在國內。
對于根本無法離開國內的元賀思來說,這件事也不知道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可元賀思此時臉上的表情卻只是一種淡淡的茫然,完全看不出他內心究竟是高興還是傷感。
谷穆回過頭,又向孔女士詢問:“難道他們就一直定居國外嗎?就沒有什麽時候回國過?”
“這個,好像也有……”孔女士陷入回憶,慢慢地說,“我記得曾經聽她說過,當初他們家有一陣子也曾經回過國內定居,還又買了一棟房子。不過因為在國外住得太久,已經不習慣國內的環境了,所以之後還是又回去了。
“但是為了不忘根,隔個三四年四五年的,他們會專門回國去那座老宅住上一段日子……”
“那棟宅子的地址您能告訴我們嗎?還有他們具體什麽時期能回國,這個您知道嗎?如果可能的話,能不能拜托您替我們聯系一下對方,就說想要見一面……”
谷穆一激動,話語一連串地說出來,讓孔女士連連擺手。
“我、我其實真的和對方不怎麽聯系了,不然我就直接帶着她跟着我一起來見你們了。房子地址我倒是知道,可對方回來的時間……”
孔女士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但話說到一半,她卻突然停住了。
“回來的時間……或許最近我還真知道。”孔女士說。
“請您務必告訴我們。”元賀思雙手抓住桌子,身體前傾鄭重其事地說。
“他們家當年是因為生了病才出國的,所以一直以來對于那個病症都很關注。日子緩過來了之後也經常為這個病症患者的慈善基金捐款。
“就我所知,最近國內好像有一個關于這方面的慈善演講……我不敢保證,但我覺得我朋友她可能會回國參加也說不定……”
谷穆問:“那個慈善演講的日期在什麽時候?”
“好像就在下周四。”孔女士說。
孔女士在留下了那棟老宅的地址紙條後,就禮貌道別了。
谷穆和元賀思沒急着走,而是在卡座內多留了一會。
元賀思從之前談話的時候,狀态就一直不穩定。谷穆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滿溢而出的情緒,那是激動,難過,期待,害怕……許許多多的複雜情感。
“多謝。”
最終,谷穆一把被元賀思抱住,感覺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他揉進對方的骨血中。
“但是,最終還是沒能真正找到對方……”谷穆輕聲說。
他們得到的,只是一個不确定的情報,随時有可能空歡喜一場。
“這樣就夠了。”元賀思搖了搖頭,“這已經非常好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遠都無法和他們的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