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狗蛋
鄉間, 狗蛋背着個比他個頭還高的豬草筐,走在田埂邊的土路上。
他今天心情很高興,腳步也走得輕快。因為他在山上多打了比往日半倍的豬草,除了自家需要的,說不定還能拿去跟其他鄰居換點東西。
要去哪裏換呢?
狗蛋心裏盤算着,不如去二傻子家裏好了,他們家裏最近弄了些蜂蜜, 上次就跟他換了,這次說不定還會給他一點。
他正盤算着這些小九九, 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在喊他的名字。狗蛋回頭,看到村裏的其他孩子們向着這邊跑過來。
“狗蛋,跟我們一起去河邊玩不!”
狗蛋心動了一下, 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不行,我一會還要回家做作業。”
其他的小孩露出吃驚的目光:“作業有什麽好寫的?老師又不檢查。走吧, 我們一起去玩!大壯說他新編了一個抓螃蟹的籠子, 我們一起抓螃蟹去。”
狗蛋兒咬了咬牙:“我都說了不去了, 你們要去的話自己去吧, 我要回家了。”
對方還想說什麽, 但旁邊長得又黑又高的大壯拉了其他小孩一下, 不耐煩地說:“行了,他願意去寫什麽狗屁作業就讓他自己去寫吧,像我們求他一起去玩一樣!”
其他的孩子們看了看大壯,又看了看狗蛋,最後還是全都跟着大壯離開了。
狗蛋看着他們歡笑跑遠的身影, 發洩一般地踢了踢腳下的石子。但很快,他心中的那股不服氣就漸漸平息了下去。
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狗蛋心裏想,老師都說了,燕雀安知鴻鹄之志。我才不跟他們一般計較。
在狗蛋所在的這個偏僻村裏,他們所謂的學校也不過就是一間修繕得比其他平房好一點的瓦房。全村的學生加在一起湊成一個班,也才不過二十幾個人。老師也只有一個從鎮裏退休下來的老先生,負責教授從一到六年級所有的科目。
大部分人把孩子送到學校只是當成了一個托兒所,有的情況好點能讀完小學,而有的人小學都沒讀完,稍大一點可以下地的時候就被父母拉去田裏了。
在這種情況下,老先生對于這些學生們的學業其實也并不太關心,作業什麽的更是随便布置,大家愛做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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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的那些玩伴們在這種環境下都是打小認定了自己不會繼續念書,而是将來跟他們的阿爹阿爺一樣,長大了去照顧他們代代傳下來的那一畝三分地。
可狗蛋卻不一樣。
他不想像自己的父母還有村裏的大部分人一樣永遠留在這個山村,他想要跟他們的老師一樣去上鎮裏的中學,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出去,去老師說過的那些大城市裏看一看——想要實現這個夢想的唯一途徑就只有努力讀書,然後靠學習成績考出去!
所以雖然在村裏當個異類挺受同齡人排擠的,但狗蛋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
因為比起同齡人的不理解,更大的難處還是他們家裏比較缺錢。如果想要說服他的父親同意讓他去繼續念書而不是下田幫工,那麽之後的學雜費怎麽都要靠他自己攢下來才可以。
狗蛋就這麽思慮着他的攢錢大業,繼續背着豬草筐往前走。
然後沒走多遠,他又在田埂邊遇到了伺候田地的鄰居家劉叔。
“狗蛋,你這是往哪走?這邊不是你回家的方向吧?”劉叔喊了他一聲。
狗蛋說:“我想去二傻子家跟他們換點豬草。”
劉叔聞言臉色一板:“你怎麽還去二傻子家?我不都跟你父母說過了嗎,讓你不要再過去!”
“我爹媽他們說二傻子會吃小孩,所以才不讓我去,但我也沒有被二傻子吃掉呀。”狗蛋故意裝得一臉天真地回答道。
“不是這種事!”劉叔一拍大腿,臉色為難,“唉,我要怎麽跟你這個小孩說……總之你不能去,這是為了你好!”
狗蛋問:“為什麽?”
“二傻子那是瘋子!”劉叔吓唬道,“明明是個大男人,居然像個女娃一樣喜歡漢子——這不就是中邪、得病了嗎?你一個小娃娃老是過去湊熱鬧,萬一也被傳染上了這種瘋病怎麽辦?”
狗蛋頓了頓:“哦,那我就不去了。”
劉叔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盯着狗蛋往回走。
但狗蛋一開始還乖乖往家走,不過繞過幾個彎,感覺劉叔應該看不見他了之後,就快速一扭頭鑽進了旁邊的玉米田裏。
他彎着腰在玉米田裏穿梭,避開躲過了那些勞作的大人,然後繼續往二傻子家的方向走。
大人們總是危言聳聽,但他才不怕呢!
他又不是第一次去二傻子家了,可每次也沒遇到什麽事情。
其他的小孩都害怕大人們說的話而不敢去靠近,只有他敢去,所以也只有他能從二傻子家裏換到其他人換不到的東西。
如果今天他也能換到蜂蜜,轉手就可以賣給村裏其他的孩子。那樣的話他的學費積蓄就又攢了一筆……他才不會因為大人吓唬小孩的胡話就輕易放棄呢!
狗蛋心裏這麽想着,腳下的腳步也走得越發堅定。
二傻子家因為被村裏排擠的緣故,所以住得地方更靠近村外。村裏的好人家都不住在這種邊緣地帶,路旁的建築物漸漸從平房變成了土房,大多都是荒廢的。
狗蛋面無表情地穿過那一排排的土坯房,走了沒多遠,來到了二傻子家所居住着的那棟筒子樓。
他背着豬草筐哼哧哼哧地爬上七樓,還未等他去敲二傻子家的門,就發現他們家的防盜門并沒有關着,而是開了一條縫。
于是狗蛋悄悄地趴在門縫處,往裏探頭看了一眼。
“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玩意!你簡直就是我的讨債鬼,來要我的命來了!……你閉着嘴不吭聲是什麽意思?你不會說話嗎!你是不是還想當個啞巴?你是要氣死我!……”
屋裏,二傻子的母親指着二傻子在破口大罵,而二傻子低垂着頭,半晌才喃喃一句:“我沒有……”
“你還敢跟我頂嘴?!”
“啪”的一下清脆聲。
二傻子的母親狠狠扇了二傻子一巴掌,力度大得讓狗蛋都忍不住往回縮了縮頭。
然後被打了個踉跄的二傻子,頭一歪就和門口的狗蛋對上了視線。二傻子頓時愣了一下,但他的母親似乎把這個行為當成了他的心不在焉,于是又哭天喊地地叫罵起來。
狗蛋聽得一陣陣同情。
其實二傻子的年紀也不大,聽說也才十六歲。但是因為“瘋名”在外,人人都忽視了他年紀的青澀和平日裏的安靜陰郁,只當他是洪水猛獸地避着。
所以二傻子幾乎從來不跟外人說話,也總是低垂着頭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臉。即使頭發長得很長很亂了,也完全懶得去修剪。
狗蛋每次來到二傻子家,都能看到他被他的父親或者是母親打罵。
二傻子的父母因為生了二傻子而受到村裏人的歧視,所以認為這一切都是二傻子的錯,是他不該生這種丢人的“病”,于是總把怒氣撒到二傻子身上。狗蛋往日見到他們時,他們不是唉聲嘆氣就是在怨天尤人。
狗蛋覺得在這樣的家庭中生活真是太辛苦了。
像他的家裏,母親要去鎮上擺攤賣鞋墊,而父親要照顧家裏的那幾畝田,總是整日整日的不在家,幾乎碰不到面。狗蛋為此覺得寂寞過,也埋怨過,可跟二傻子家的情況一對比,他又覺得說不定父母能常年不在家,也是一種幸運了。
屋內的罵聲還未停止,狗蛋是不敢在這種時候進去的。于是他解下豬草筐,幹脆蹲坐在門邊靜靜地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內終于沒有了聲音。然後他又等了片刻,紅着半邊臉頰的二傻子捂着臉走了出來。
“你又來了。”他低聲跟狗蛋打招呼。
狗蛋兒沖着他點了點頭:“我來換豬草,上次的蜂蜜你還有嗎?”
二傻子點了點頭說:“你在這裏等着。”
對方進屋拿出了一個蜂蜜罐,而狗蛋則把筐子裏多餘的豬草取出來,用細長的草莖捆好才堆放在門邊。
他們很快做完交易,狗蛋背着他的筐就準備離開。但是在他下樓的時候,二傻子突然又叫住了他:
“狗蛋。”
“怎麽了?”狗蛋回頭問。
二傻子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望着狗蛋,攏着手卻沒有馬上說話。
狗蛋忽然覺得眼前有一點花,像是眼前的場景被蒙上了一層毛玻璃,二傻子的影子投射出了大片五彩斑斓的光斑,晃眼得看不清楚。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一眨眼,眼前的景象又恢複了正常。
狗蛋奇怪地問:“你叫住我到底要幹什麽?”
聽到他的話,樓上的二傻子反而歪了歪頭,低聲說:“我并沒有喊你。”
可我剛剛明明聽到了。狗蛋在心中嘀咕道。
但既然對方不承認,他也懶得糾纏這種小事,聳了聳肩便又背着豬草筐下樓了。
之後狗蛋抱着換來的蜂蜜罐興沖沖地往家走去。他回到家進入屋子,一如往常的并沒有在家中看到他父母的身影,只在飯桌上看到了他們預留的午飯。
狗蛋習以為常也懶得去熱飯,直接就着冷飯冷菜匆匆吃了幾口,然後就拎着豬草去喂豬。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急促地敲響了院子的木門。
狗蛋一愣,把飼料扔進豬槽便去開門。
他原本以為是隔壁的鄰居來跟他們家要些調料什麽的東西,結果大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陌生面孔:
那是一個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的成年男性,很高很瘦。臉上兩邊的顴骨凹陷下去,看着憔悴又無神,嘴唇上更是發白還泛着幹燥的死皮。
對方一見到狗蛋就眼前一亮,急忙匆匆說道:“小朋友,行行好!你們家有水嗎?能不能借我喝一口?”
狗蛋不明所以,但給一口水又不是什麽大事,于是痛快地說:“行,你在這裏等着。”
他跑回院子,在牆角的水缸裏舀了一瓢水,就送給了門外的那個陌生人。
對方急切地接過水,咕嚕咕嚕地仰頭喝了起來。這個時候,狗蛋注意到對方的手指很黑很粗,和對方那還算白皙的臉面截然相反。
“謝謝,謝謝!”那個人喝了半瓢水,好像終于緩了過來,連聲向狗蛋道謝。
狗蛋搖了搖頭,表示不用謝。
那個人又探頭看了看狗蛋身後的院子,詢問道:“小朋友,你是自己一個人在家嗎?怎麽沒有看見你父母啊?”
狗蛋說:“他們去幹活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別誤會!”對方連連擺手,“其實我是從外地來的游客,自己一個人出門登山窮游的。我聽說你們這有一座常秀山很漂亮,這才過來想要登山。
“但是來了之後才發現我對這裏不熟悉,有點迷了路。所以我就想在村裏找一個向導可又不知道能拜托誰……小朋友你心這麽好,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給我當個向導呢?”
狗蛋一愣,心裏覺得奇妙。聽這個人說話的口氣像是城裏人,明明有那麽多好玩的地方可以去不去,竟然來他們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山村旅游?
他一邊感慨城裏人的腦筋是不是有問題,一邊拒絕了對方:“不了我不去,你找別的大人吧。”
“別這麽說小朋友,”對方翻找起口袋,然後掏出了一張粉紅色的軟妹幣,在狗蛋面前晃,“如果你帶我上山,我就給你這個,這個怎麽樣?”
一百塊錢!
狗蛋的眼睛直了。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錢,而且還是一張整錢!
要知道他母親天天去鎮上賣鞋墊,賣一天拿回來的錢也沒有這個數,而且基本還都是一塊兩塊的零碎錢。
一整張的軟妹幣啊……
狗蛋的思想開始魂游天外。如果他有了這筆錢,證明自己有掙大錢的能力,是不是就更有把握說服他的父母将來讓他去鎮上讀書了?
想到這裏,狗蛋的呼吸急促了起來,他擡頭看了看天色,日頭還明晃晃地挂在天空,處于正午……這個時間就算帶一個人上山再回來,最遲也不會拖到傍晚。
大白天的,又是在自己的村裏,一個外鄉人能幹什麽?狗蛋下定了決心。去!他要帶着個人一起上山,這錢他掙定了!
在狗蛋同意後,那個外鄉人立刻大喜過望,又是一陣連連道謝。
然後狗蛋關上院門,簡單帶了壺水就領着那個人向着常秀山的方向走去。在路上,對方自我介紹了一下說他叫龍達,随後便問了問狗蛋的名字,甚至還有他的生日時刻。
狗蛋也沒多想,就随口回答了他。
說起村中的常秀山,雖然名字起得很優美,但狗蛋一直覺得這山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小山包,完全不曉得有哪裏能吸引城裏人專門過來旅游的——他帶着龍達一路攀登過來,所見到的也就是一些常見的灌木和樹林,連個特色的植物或者獨特風景都沒有。
而且龍達看上去也并不像一個擅長登山的人。狗蛋在前面走得飛快,對方跟在他身後不一會就變得氣喘籲籲了,連生叫着讓他慢點。
于是狗蛋百無聊賴地等待對方跟上,看着龍達那種孱弱的模樣,他心中的警惕心又下降了不少。
就這麽差的體力,他要是搶了錢直接跑了,相比對方也追不上他吧?
狗蛋心想。當然,他不是會做出搶錢那種行為的人就是了。
他們就這麽走走停停的,好不容易熬到半山腰的位置,龍達突然停下,苦着臉地說他怎麽也走不動了。狗蛋也沒辦法,只能陪着對方在山上的一處空地上先停下來歇息歇息。
狗蛋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晃着腿喝水,擡頭就瞧見龍達明明嚷嚷說累,此時卻沒有好好的在休息,而是在空地附近不停地轉悠着。
然後過了一會,龍達爬到了空地上方的一個小斜坡上,探着頭往山底下不知道在望着什麽。
“哎,小朋友你快過來看一下,那邊是不是你村子的方向?怎麽在往天上冒黑煙呢,是失火了嗎好像不太對啊!”龍達用焦急地語氣喊了起來。
狗蛋被他喊得心裏一突,下意識地就從石頭上跳下來,奔上了那個斜坡。
“在哪呢?”
他探頭往龍達指着的方向望去,然後什麽都沒看見。正當他疑惑的時候,他感覺到背後傳來一股巨力,他的腳下驀地騰空。
狗蛋茫然地回頭,只見龍達的臉離他越來越遠……而他的身體似乎在不斷地往下墜去——
最後他只記得一下劇痛,腦內的意識消失不見。
寒冷。
疼痛。
還有奇怪的瘙癢感。
狗蛋迷迷糊糊地想要睜眼,卻覺得眼皮足有千斤重。他幾乎費了好大勁才勉強掀開,可眼睛又好像出了什麽問題,看東西總是模模糊糊的,連自己身處在哪都辨認不清楚。
我這是怎麽了?
他本能地想要開口詢問,卻發現自己的嘴巴根本張不開,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狗蛋急了,他的骨子裏本就有股韌勁,越是做不到的事情他越是較勁。
于是他拼命地活動嘴唇附近的臉部肌肉,結果真的讓他成功了!一個氣音剛從他的嗓子裏冒出來,緊接着便是一連串的咳嗽跟上。
咳嗽聲響起後,又傳回來一陣回音。狗蛋覺得他一定是在一個很空曠的地方,不然不會産生這樣的情況。
他又開始瘋狂地試圖眨眼,漸漸的眼睛情況似乎也好了點,慢慢能看得清楚周圍了。
——果然如他想的一樣。
他待在一個村中糧倉一樣的空曠倉庫裏,周圍既沒有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也沒有堆放貨物,冷冷清清得讓人心發慌。
狗蛋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明明他最後的回憶是他還在常秀山上和一個外鄉人在一起。
對了,那個外鄉人!
他好像把我從山上推下去了!
狗蛋的記憶漸漸回籠,開始變得憤怒起來。
他想要回村裏找到龍達和對方算賬,但發現他的四肢就像是凍住的冰塊一樣僵硬不聽使喚,完全不能動彈。
狗蛋一開始還以為他是被什麽人給綁了起來,但很快他就發現情況并不是這樣,而是因為他的雙手跟雙腳全都被人以一種不自然、扭曲的樣子給折斷了!
看見自己手腳的這副模樣後,狗蛋驚恐地尖叫起來。
然後倉庫的大門突然被人打開,龍達逆着光走了進來。他在瞧見蘇醒的狗蛋後,臉色變得狂喜:
“你醒了?你竟然真的醒了!那古書上寫的東西居然是真的!我居然真的成功了?天啊……天啊!”
一見到龍達,狗蛋就雙眼噴火地破口大罵道:“是你!你對我做了什麽?你個王八蛋,你對我做這種事,我們村的人是不會放過你的!”
龍達眯起雙眼,呵呵笑了一聲:“我覺得你跟我說話還是放得尊敬一些,畢竟我以後就是你的主人了,不想吃苦的話就最好老老實實的。”
狗蛋覺得荒謬極了:“主人?你在說什麽屁話呢!”
龍達說:“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告訴你吧,你現在已經死了!而我會把你煉制成我的小鬼,然後帶着你為我掙錢去!”
可笑。
狗蛋覺得這個人說話就跟村裏的神婆一樣神神叨叨,他真應該讓大人們都來看看,和二傻子比起來明明還是眼前的這個外鄉人更像是一個瘋子!
龍達似乎知道狗蛋不相信,于是從懷裏掏出了一面鏡子放到了狗蛋面前:“你自己看看你現在是副什麽模樣吧!”
狗蛋茫然的看向鏡面:鏡子裏的他臉上血肉模糊,不止如此,連脖子和手腕這些裸露出來的肌膚上,還能明顯的看到一些密密麻麻幾乎連成一片的紫紅色斑點。
龍達說:“看到了沒有?這些就是屍斑。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身體僵硬、手腳冰涼,還有眼球放平看不清東西——這些全都是你死掉的證明!”
死了……我死掉了?
狗蛋不願意去相信,但他又隐隐相信了這是真的。看着鏡子裏那個血肉模糊的自己,他的喉嚨裏忍不住發出了不成調的驚恐喘息。
“……不,這不是真的!”狗蛋大叫起來,“我還活着!我還能看見你,我還能說話……所以我還活着!”
龍達哈哈大笑起來:“你還有意識那是因為你被我煉成了小鬼!你該感覺到走運,因為我也沒想到我居然能成功。畢竟我也是第一次嘗試,只是想做個實驗,結果竟然成了!”
“實驗?你殺了我只是為了什麽實驗?”狗蛋覺得眼前蒙上了一片赤紅,同時有一縷縷的黑氣在他的身上冒出,在他上方不斷地盤旋纏繞。
“你盡管恨吧,你的怨氣越強,對我的幫助越大。反正等我取出你的肋骨制成追魂骨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什麽叫做服從了!”
龍達拿出了一柄銀光閃閃的細長刀具,沒有理會狗蛋的咆哮,而是一邊用刀尖在他的肚皮上不斷的比劃,一邊嘲諷地說。
然後龍達也不等狗蛋反應過來,就“撲哧”一下,尖長的刀尖深深戳進了狗蛋的肚子裏。
狗蛋覺得一陣劇痛,那柄細長的刀具不像是在切割他的肉/體,而是直接刺入了他的靈魂一樣,讓他明明都死了還覺得難熬無比。
狗蛋想要掙紮,卻怎麽也動彈不得。而就在這時,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瘋狂地敲着倉庫的窗戶。
狗蛋下意識地順着聲音方向扭頭,透過一扇封死的玻璃窗,竟然瞧見了村裏的二傻子站在倉庫外面,拼命地對他喊着什麽:
“想起來……”
“想起來……你是誰……”
那聲音狗蛋聽不真切,而龍達又握着刀具正在給他開膛破肚。狗蛋在疼痛中意識模糊,幾乎無法思考二傻子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又到底在跟他說什麽……
就在他意識快渙散的時候,倉庫外面的二傻子似乎停止了敲窗這種無用功。對方站在原地不知道想着什麽,過了片刻後,對方的模樣居然變了!
二傻子的個頭開始變高、五官也變柔和,慢慢地竟然變成了元賀思的模樣,對着他露出一個無奈又寵溺的微笑來。
等等,元賀思是誰?
狗蛋猛的愣住了,混沌的意識瞬間變得清明,而這個時候他聽到外面的“元賀思”在輕輕地問他:“你是誰?”
我是誰?
我……我是……谷穆。
對呀……他根本就不是什麽狗蛋!他是谷穆,是居住在四合院公寓裏的谷穆!
當他回想起自己名字的一瞬間,谷穆覺得身上的劇痛似乎也在立刻抽離,仿佛剛才經歷的一切痛楚只是一場幻覺。
緊接着無端卷起的狂風呼嘯着刮過,密閉的倉庫在一瞬之間炸成四散而飛的粉末,眼前變得只剩下了一片白茫茫的荒野。
谷穆的靈魂飄了起來。
在一陣飛快地扭曲之後,他感覺他和眼前驚恐的龍達猛然掉了個!
他站在地上手裏握着刀具,而龍達的四肢則扭曲着躺在地面上,渾身都在往外冒着鮮血。
而外面的二傻子在倉庫裏消失後就飛快地沖了進來。
對方跑到谷穆的身邊,一把搶過了他手裏的那把銀色的尖刀,然後就面色猙獰地對着躺在地上的龍達脖子捅下——
龍達見狀頓時瘋狂地尖叫起來。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知道你……我認識你……你不要殺我!——你難道不想要知道你的父母去哪了嗎!”
尖刀懸而又懸地停留在龍達脖頸的上方,但還是微微刺進了一個口。龍達害怕得不停喘息卻又不敢亂動,只剩下一雙眼睛在滴溜溜地轉。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谷穆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也無從制止。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四周的一切漸漸變得發白,從上方透出蒙蒙光亮,他的身軀像是在被什麽人拉着一樣,在不停得往後退去。
然後他眼前突然一黑,身體不斷下沉觸了底……周圍的喧嚣才重新流進他的耳朵,帶來世界的鮮活氣息:
“醒了!大院你快來,谷穆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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