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詛咒
谷穆連西紅柿都顧不得摘了, 急忙轉身回了廚房去找元賀思。
他一踏進門就喊了對方一聲,元賀思聞聲回了過頭。然後還沒等谷穆說話,元賀思看着他的眼神就忽然變了, 率先問道:“你手上那是什麽?”
手上?
谷穆一愣, 本能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只見他之前摸過骷髅頭的那只右手手指上皮膚黑了一小塊, 乍看上去像是蹭到的灰塵, 但谷穆很清楚地知道這并不是——他并攏手掌, 用拇指搓了搓食指上變黑的地方,那裏的肌膚觸感冰涼,摸起來如同生硬的皮革,幾乎毫無知覺。
這是怎麽造成的?難道就剛才觸碰過的那一小下?
谷穆驚訝極了。元賀思向着他這邊大步走來,伸出手要來抓他的雙手。谷穆擡起頭正要說話, 結果他雙手上的那些“黑斑”開始飛速蔓延, 轉瞬間就連同整個手腕都感染得漆黑一片!
元賀思臉色一變,堪堪趕在那些“黑斑”從胳膊竄到胸口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然後谷穆只覺得眼前金光與黑霧齊現,相互糾纏碰撞。緊接着他大腦“嗡”的一下,意識有了短暫的空白。
等到谷穆重新恢複神智, 當下就感覺一陣惡心。捂着胸口幹嘔了幾下, 才注意到雙手上的那些“黑斑”都消失不見了。
這是被元賀思驅散了嗎?
谷穆的腦袋裏還殘留着悶痛, 幾乎無法完整思考。但還是下意識地想要跟元賀思道聲謝,結果一擡頭,他就被眼前出現的一個巨大鼻梁給吓了一跳。
與此同時那個鼻梁緩緩往下沉, 露出了上方的兩只同樣巨大的黑色眼睛。那雙眼睛的瞳仁明亮得如同上好的黑玻璃,清楚無誤地在上面映出了谷穆此時一|絲|不|挂的倒影。
等等,一|絲|不|挂?
盯着面前的倒影,谷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翼而飛,竟然完全找不到了!
這讓他短促地驚叫了一聲,然後急忙伸手去捂住自己的身體。
“谷穆,你還好嗎?”
如炸雷般的聲音在近處響起,分貝大得讓谷穆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腦嗡嗡響了許久,他才辨認出跟他說話的這個聲音居然是元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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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回事……元賀思是你?你變大了……不對。”谷穆頭昏腦漲地盯着面前的那雙巨大黑眼睛,又飛快地掃視了一圈同樣變得巨大無比的四周,頭腦徹底清醒過來。
“是我變小了?”
谷穆倒吸一口涼氣,為眼前的事實震驚不已。
“你中了詛咒,雖然我幫你擋了一下,可是沒能完全清除詛咒效果,反而發生了變異。”
元賀思的臉稍稍遠離了他,聲音聽起來終于不那麽震耳欲聾了。
“抱歉,我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我、我中了詛咒所以變小了?”谷穆啞然,“什麽人會對我下詛咒?”
他抓了抓頭發,覺得大腦又陷入了混亂。不過很快,他注意到自己此時是被元賀思托在手中的,而他的身上……
“那個,先不管這個……能先給我一套衣服嗎?”谷穆羞得聲音都開始發顫。
但是他現在的身體變得如同女孩子玩的芭比娃娃那般大,公寓內根本找不出這種尺寸的衣服。最後還是元賀思找來一條手帕,勉強讓他用來遮身。
随後元賀思将谷穆放到廚房餐桌上,去菜地裏把罪魁禍首的骷髅頭和它口中的奇怪嬰兒抓來,又上樓叫了劉單和加爾威下樓。
公寓內所有人都聚集在餐廳,加爾威和劉單一邊看看身體縮小了的谷穆,一邊瞧瞧被綁起來控制住的那個畸形嬰兒,全都一臉震驚。
“這是什麽東西,谷穆是被它變成這樣的?”加爾威問。
“應該是咒殺用的小鬼,身上怨氣很大。”劉單走上前,一把扯下還咬着嬰兒腦袋不放的骷髅頭,“別啃了,下來!”
“咔咔咔!”骷髅頭不停活動着上下颚骨。
“這種東西為什麽會沖着谷穆來?”加爾威又問,“誰會對你做這種事,谷穆你有思路嗎?”
谷穆搖了搖頭:“我覺得我應該沒得罪過什麽人。”
劉單說:“我覺得不一定是沖着谷穆來的。”
其他人看向他,問:“怎麽說?”
“我剛剛抓骷髅頭的時候注意到的,你們看——”
劉單說着往畸形嬰兒的身邊湊了湊,原本在骷髅頭被抓下去後就變得安安靜靜的嬰兒,忽然變得狂暴起來,拼命扭動着身軀,對着劉單露出布滿細小密齒的嘴巴進行威吓。
“這種小鬼如果不是面對自己的目标,是不會變得如此兇殘的。但現在它對我也有反應,可見并不是沖着谷穆一個人來的。”
“我也來試試!”加爾威說着也跑了過來,看着嬰兒又轉換了目标,對着他張牙舞爪,“是真的,它對我也有反應!”
看他們的話題越跑越遠,谷穆不得不抓着手帕站起來,大聲叫:“那個,我覺得現在它沖着誰來的可以等會再讨論,現在當務之急是不是先幫我看看怎麽變回來?”
“你現在的狀态怕是有點麻煩。”劉單說。
“變不回來了嗎?”谷穆心中一沉。
“倒也不是,這種事情只用找到下咒的那個人解決掉他就可以擺脫,但問題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幹了這種事。”
“這……”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便不會來,谷穆心中就非常地焦急,下意識地看向了元賀思的方向,試圖從對方身上獲得點安慰。
元賀思沉吟一會:“有個辦法可以試試。我們可以先把這只小鬼放回去,它襲擊失敗後肯定會再來第二次。到時候只要它從鬼道內出來,我們就能順着鬼道定位到對方的位置。”
“那萬一對方不肯再來了呢?”加爾威說。
劉單突然語氣低沉地開口:“那就讓他不得不來。”
他說完便走上前,谷穆也沒看到他怎麽做,只依稀瞧見劉單對着那個嬰兒做了個什麽手勢,然後一道奇怪的符號就打入了嬰兒的腦袋裏。
下一秒,那個嬰兒的腦袋脹大了一圈,發出可以說是凄厲的尖叫,身體扭動着“砰”的一下,身體化成了煙霧消散了。
“這是打死了嗎?”谷穆擔憂地問。
“放心,只是法術失敗,反噬回主人身邊了而已。我還在裏面加了點東西,對方明日要是不來——”
劉單哼哼了兩聲,未完話語中隐藏着的巨大信息量讓谷穆莫名的有點不敢去問。
但不管怎麽說,目前的處境有了解決之道的确讓他放心不少。劉單和加爾威各自回房間準備明日進行守株待兔,而因為變小了所以無法獨自一人回房的谷穆,則被元賀思帶回了房間照顧。
谷穆原以為今晚只能睡在桌子上,卻沒想到元賀思比他想象的還要心靈手巧。
對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些短木料,那些木頭在他的手中如橡皮泥一般可以随意扭曲,轉眼間就做好了一張符合谷穆現在尺寸的高腳木床。
然後元賀思又翻出各種布料,讓谷穆稍等一會後穿針引線,又飛快做出了各式小衣服和床墊被褥……谷穆直到換了新衣服然後躺到床上感受了一會床墊的柔軟,一時半會還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
“還覺得合适嗎,有沒有哪裏需要再改改?”元賀思問谷穆。
“我覺得很好,不用了。”谷穆搖了搖頭。
元賀思說:“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不用覺得麻煩,這些木料也是我的‘一部分’,改動形狀很快的。”
谷穆來了好奇心:“是這樣嗎?既然如此那為什麽只做了床,不幹脆再做一棟小房子?”
“你想要住小房子嗎?”元賀思愣了一愣,聲音裏竟然還透着點委屈,“你明明都有我了還想要其他的房子?”
不不不,我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谷穆驚訝地下巴都要掉了,拼命地解釋:“我沒有這個意思……不需要房子,根本就不用房子……我覺得一張床就很好!”
元賀思忽然笑了:“不用這麽緊張,我跟你開玩笑的。”
谷穆愣住了,盯着對方的笑臉反應過來後,心中不知道是該氣好還是該羞好,幹脆猛地轉過身,賭氣地坐在地上雙手抱膝,只留給元賀思一個鬧別扭的背影。
緊接着,谷穆就感覺到他的後背被人輕輕用指頭點了一點,元賀思帶着笑意的聲音随之響起:“抱歉,是我過分了,回過身好嗎?”
谷穆垂着頭,還沒想好要不要原諒對方,就聽見元賀思壓低了聲音,又說了一句:“但我也沒有撒謊,只給你做了床,是因為我的确不想讓你住進別的房子裏——哪怕是用我身上的木料也不行。
“谷穆,我想成為你唯一的房子,而你則永遠當我的房客。”
谷穆的身體抖了一下。
如果說之前還不知道心中的情緒是氣還是惱,那現在絕對只剩下了能燒紅他全身的害羞!
谷穆震驚極了,急忙轉過身看向元賀思。而對方誠懇地注視着他,一副完全沒有意識自己究竟說了什麽犯規話語的無辜模樣。
“你你你……”谷穆顫抖着手指着他。
“我怎麽了?”元賀思問。
谷穆話幾度到了嘴邊,可終究沒膽子去質問對方方才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麽含義。萬一只是他多想了怎麽辦?谷穆覺得自己沒有勇氣去承擔猜錯的風險。
這些非人類太犯規了!
谷穆忿忿不平地想,不管是加爾威還是元賀思,這幫人簡直完全不懂人類的價值觀,愛或喜歡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說出口,擾亂了別人的思緒還茫然無知。
“睡覺!”
最終,谷穆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了這麽一句話。
元賀思沒有異議,幫着谷穆關了燈。
谷穆在黑暗中上了床,可是卻翻來覆去地完全睡不着。
身體變小之後,世界就會一瞬間變得面目全非。往日看上去習以為常的事物,可能随着體積的變化後,會帶來平日不會有的威脅感。
更不用說之前還被元賀思擾亂了心神。
谷穆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之前努力壓制下去的恐慌和不安開始伴随着夜晚的寂靜重新冒頭,并且在腦海裏開始挨個播放他曾在作品中寫過的每一段恐怖片段。他苦笑一聲,終于感受到了讀者在評論區嗷嗷喊着害怕時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态。
“元賀思?”
谷穆不抱信心地喊了一聲房間裏的另一個“人”,緊接着,對方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在。”
确認到對方存在的那一瞬間,谷穆的心忽的安定下來。
“谷穆,你怎麽了?”元賀思問他。
谷穆老實說道:“沒什麽,就是有點睡不着。”
他話音落下,元賀思那邊就沒了動靜。谷穆等了一會,以為對方是先睡着了,結果過了片刻,他床鋪的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一個黑影向着他這邊慢慢走過來。
“誰?”谷穆抓緊被子,大聲喊。
他倒是不害怕,因為他知道元賀思就在他的身邊。在這棟房子裏,他就永遠是安全的……
“是我。”
那個黑影終于走到了床前,谷穆這才看清了它的模樣,發現是一只沒有塗層也沒有精細外形的粗糙木偶。
但是從木偶的嘴巴裏,傳出的卻是元賀思的聲音。
“元賀思?你這是——”谷穆吃驚地問。
“暫時的附身,”木偶裏傳出聲音,向着谷穆伸出了只是一根木棍的“胳膊”,“我來陪着你。”
谷穆愣愣地伸出手,抓住了對方的那根“胳膊”——觸感是熱的,溫暖的就好似他在牽着真人的手。
“我會一直在這裏的,”木偶用另一只“胳膊”摸了摸谷穆的頭發,示意他躺下,“所以,睡吧。”
谷穆乖乖地躺在床上,他神色複雜地盯着眼前的木偶,感覺明明應該是詭異的場景,但他的心情卻不可思議的變得輕松了。
仿佛只是有了一個粗糙木偶的陪伴,變得高大陌生的世界就不再顯得空蕩孤寂。
“晚安。”木偶輕聲對谷穆說。
谷穆閉上了眼睛:“……嗯,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谷穆:“我再說一次,我懷疑我的房子在泡我,但我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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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錯刀 9瓶;生如夏花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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