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攤牌
還真的是她。
谷穆心中想,避重就輕地回答:“除了你的名字,你方才從牆裏鑽出來的時候,我也早就知道了。”
“你怎麽知道的?”白花花吃驚地說,“我都關掉了電燈,也沒有看見你回頭!”
“電腦屏幕的反光,你不應該從我的正後方出來。”
更別說還站在他身後看了那麽久……
“等一下!”白花花聽到他的解釋,突然從身上摸出一個巴掌大的筆記本和圓珠筆,打開本子認真地寫寫畫畫,“嗯嗯,要注意電腦屏幕的反光……我明白了。”
谷穆納悶:“你在做什麽?”
“做經驗筆記。為了能更好的學習吓人,我決定往後遇到所有問題,都要在筆記上做記錄總結!”白花花握拳道。
往後?
難道說她還打算再來嗎?
他心中響起警鈴,但還沒等他發問,白花花就重新飄到了牆邊說道:“今天就這麽算了,但我還會回來的!”
她果然還打算下次再來!
谷穆實在不知道要對白花花的這種标準“反派宣言”做出什麽樣的表情,但轉念一想,這或許也能在什麽地方成為他的靈感來源……最後他還是什麽都沒說,默默看着白花花的透明身影消失在牆壁的另一頭。
等她走了之後,他剛想轉身繼續在電腦上碼字,忽的一下,白花花的半透明腦袋又從牆壁中探出半截:“對了對了,忘記提醒你了!”
“什麽?”谷穆問。
白花花臉色一板:“請不要把我今天來找你的事情告訴房東。知道了嗎?千萬不準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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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元賀思?為什麽……”
他的話還沒說完,白花花的腦袋就已經飛快地縮了回去,仿佛她真的只是想說這麽一句話,說完就跑。徒留下谷穆盯着米色的空白牆壁,默默咽回剩下沒說完的話語。
第二天早上。
谷穆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衛生間洗了把臉才變得清醒。
而他剛從衛生間裏出來,房門就不多也不少地被人輕敲了三下。
他走過去打開門,不出意料,元賀思站在他的房門外,手裏還端了一個餐盤。
“早上好,谷先生,用過早飯了嗎?”
“早……還沒有,我剛剛起床。”
“我做了早餐粥,不介意的話請端進去吧,餐盤到時候留在廚房水池裏就行。”
谷穆低頭,對方手中的餐盤上只托着一碗熬煮的濃稠綠豆粥和一碟拌豆皮、一碟火腿片和兩瓣切開的鹹鴨蛋……簡單的菜樣讓他産生不了太多惶恐和抗拒的心态,于是他接過餐盤,小聲地道了聲謝。
但元賀思并沒有馬上離開。
谷穆擡頭,疑惑地看向他。
“谷先生昨天晚上睡得如何?”元賀思閑聊道,“昨晚倒座房的住戶回來了,沒有因為隔音不好而覺得吵鬧吧?”
谷穆抿了抿嘴:“沒有,我沒聽見隔壁傳來任何聲音。”
因為隔壁的鄰居直接穿牆過來了……
“是嗎。”元賀思的語氣頗有點意味深長。沒等谷穆探究他的想法,就聽見他又道,“谷先生今晚有空嗎?要不要下樓一起吃頓晚飯?”
谷穆下意識地剛想拒絕,臨時想到什麽,反問道:“就我們兩個?”
“不,還有其他的住戶也會來。”
預想之外的回答讓谷穆愣住了,過了片刻,他才找回他的聲音:“好,我會去的!”
“那就說好了。”元賀思說。
谷穆點頭,随後又問:“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你害怕鬧鬼嗎?”
元賀思看着他,突然抛出了這麽一個問題。谷穆想起在他搬來這裏的第一天,對方似乎也問過同樣的話。
“不,我不怕。”他緩緩說,“我求之不得。”
回到房間,谷穆把餐盤放在桌子上。
聽到他之前的回答,元賀思似乎很滿意,沒有再說什麽就離開了。而谷穆坐下吃早餐,心情卻抑制不下來的激蕩萬分。
在他看來,元賀思邀請他晚上下樓去吃晚餐,很明顯是準備和他攤牌了。
一想到這裏,他就連碼字都變得心不在焉,一整天過去都沒能寫出幾行字。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谷穆在衛生間對着鏡子打理了下儀表,才深吸一口氣後走出房門。
元賀思就等在門外邊。
兩個人沒說什麽話,谷穆跟着對方來到一樓的廚房。相連的餐廳中,已經有兩個人坐在餐桌旁,正在等待着他們的到來。
“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住在你隔壁倒座房的白花花。”元賀思頓了頓說,“你們應該已經見過面了。”
白花花蔫蔫地窩在自己的座位上,有氣無力地跟谷穆打了聲招呼:“你好……”
谷穆竟有些不敢認她,因為對方現在的樣子變得和昨晚上大不一樣。白花花之前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總是用着一張猙獰的鬼臉,可現在她的五官卻變得如常人一樣,杏眼淡唇、氣質娟秀,甚至可以說是長得非常漂亮。
“你的臉……”他猶豫地詢問道。
白花花嗷的一聲捂住腦袋:“不要說!我知道我的外形條件差……但是不要說出來我們還能做朋友!”
“???”
這樣的外貌算外形條件差?
谷穆忽然不是很理解她們鬼怪的審美觀。
一旁的元賀思替他答疑解惑:“她以前都住在鄉下,為了實現夢想才進城的,不過因為她的這張臉,目前為止并不順利。”
“這樣的臉也……不順利?”他更意外了。
“因為我的夢想是當一個恐怖片女演員!”白花花雙眼閃閃發光,“我在老家看了<午夜兇鈴>,真的超感動!我也想像貞子小姐那樣,成為一個家喻戶曉的明星女鬼!
“但是我的這張臉長得根本吓不到任何人,每次去參加試鏡都落選,說什麽‘隔壁偶像劇組更适合你’……真的人生艱難!”
她說得傷心極了。
如果你當初看得不是《午夜兇鈴》而是《聶小倩》,說不定你現在早就走上人……不,鬼生巅峰了。
谷穆冷靜地想。
而且他也根本不好意思說,就目前的幾次接觸來看,他覺得白花花不擅長吓人并不單單是臉的問題……
“我有一些剖析人恐懼心理的專業書,不介意的話可以借你看看。”他說,“平日多吃點小魚幹,也可以多喝牛奶。”
白花花眨着迷茫的眼睛:“嘎?”
這時元賀思咳嗽一聲,繼續他的介紹:“接着是這位,住在耳房的福·加爾威先生,谷先生你剛搬來的時候也見過他一面。”
“我記得,你說他是皮膚病患者。”谷穆說。
“皮膚病?”加爾威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瞅向元賀思,仿佛才反應過來般連連點頭:“對對對,我有皮膚病——我得了痔瘡!”
谷穆:“……”
元賀思輕輕地嘆了口氣:“加爾威,皮膚病的是痤瘡。”
“咦,有區別嗎?”加爾威皺了皺眉,感慨道,“中文好難啊。”
這應該跟中文沒有關系!再說了痤瘡是青春痘,你臉上根本就沒有長痘,從一開始你就用錯病症名字了……谷穆咽下了這些吐槽,因為他覺得跟加爾威解釋明白這些東西,恐怕會變得非常麻煩。
而且他猜測元賀思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對方才會頓了頓,就無視了加爾威後将臉側向他:“這樣的介紹你滿意嗎?”
“不滿意,”他低聲說,“我認為你們應該還有隐瞞我的事情。”
“我想也是。”元賀思說,“那麽再重新介紹一次,這位是白花花,過去的記憶據本人說已經不記得了,但就道行來看,應該有千年歲數的女鬼……是我們這裏最年長的住客。”
白花花淡淡一笑,凝實的身影随着元賀思的話語漸漸變得透明,臉上的五官也開始随意變動,唇角裂開、流出血淚……緊接着伸手一抹,五官複位,又是一張秀美的容顏,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福·加爾威,175歲,一只吸血蝙蝠……或許用現在熟悉的話來稱呼,吸血鬼?”
加爾威不像白花花那麽戲多,只是乖乖地坐着,在元賀思話音落下後,沖着谷穆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露出兩顆尖長鋒利的獠牙。
谷穆的呼吸急促。
他的心髒在瘋狂的跳動,幻想中的現實降臨到眼前的那一刻,除了興奮,還有些恐懼。
那自從離開老家後就再也沒能感受到過的、曾經闊別他許久的熟悉顫栗、酥|麻、窒息的感覺讓他迷醉,幾乎要喜極而泣。
當初堅定地從市區搬走,住進這麽一棟郊外偏遠的公寓樓時,他心裏其實也有過疑慮,他的決定是否正确。但現在已經毋庸置疑,他是對的,他注定要住進這棟鬼屋!
——只要在這裏,他就一定能寫出他心目中真正的“作品”!
“谷先生。”
元賀思開口,喚回了他激動恍惚的思緒。谷穆此時發現對方第一次冷淡了臉上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不确定的……愁思?
“現在你要怎麽做呢?如果想要逃的話,還可以放你離開哦。”
“逃跑?”谷穆無意識地重複這個詞,他環顧一圈,注意到白花花和加爾威都在用緊張的神情注視着他,一聲不敢吭。
“怎麽可能,”他盯着元賀思黑色的眼睛,詫異地說,“我付得可是三個月的房租!”
作者有話要說: 谷穆:“甚至還有一個月押金,別想賴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