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葛天亮賣假藥發生命案,事後威脅受害者保守秘密的事被捅出去,輿論影響越來越大,各方聲讨之下,法院很快進行公訴庭審。
與此同時,環保部門直接插手了小工廠的事,二廠受牽連停止作業,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檢測完恢複生産。
李晉成早就想到這天,內心還算平靜,聽完電話去看李曉。
鐘錦給她請了家教,連着補課,她端着課本一板一眼地很認真。
李晉成仔細打量她,氣色紅潤,人也精神,只是還是瘦了點。他想,等忙完這一段日子,得接回去好好調養調養。
在外間瞧了兩眼就匆匆離開。還沒回公司孫并州就打電話說小工廠被封了,二廠正在停車,下午也要關門受檢。
李晉成笑笑,說知道了。
孫并州隐忍半天才說:“不怕檢查,就怕查起來沒完沒了。”
他說:“德國那邊有技術支撐,二廠不知道停多久,你不如出國學習一段時間。”
孫并州嘆了口氣,“我這麽大年紀出門不容易,陳斌比我合适。”
李晉成想也沒想:“他太有想法,我怕留不住人才給他人做嫁衣。”
孫并州說你擔心也不是沒道理,那我再挑選幾個靠得住的人。
李晉成收了線,開車回公司開會。企宣部說一廠新藥正做二期宣傳,需要資金。財務部說資金周旋困難,現在調動不開。企宣部又說這筆錢早就申請了下來,現在怎麽又說資金周旋不開。財務部說這事我們決定不了,得高層拿主意,不然就開董事會。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争得不可開交,李晉成真覺得這幫子人是唯恐天下不亂。
他們争執不下,紛紛逼李晉成拿主意,他沉默不語,衆人又分派争論。
李晉成心煩意亂,甩本子走人。
剛出會議室,就跟吳秘書撞在一處,她端着杯咖啡要送進去,這麽一來,十成有八成都澆到了他身上,重點部位好大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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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秘書吓得不行,趕忙道歉。幸好冬天衣服夠厚,不至于濕透燙到他。
趙念舟這時也在會議室外頭坐着,瞧見這情景只擡了擡眼。
辦公司還有兩套他之前留這的西裝,吳秘書提醒他去換。
李晉成卻笑:“這會兒涼嗖嗖地,還挺爽。”
吳秘書臉紅了紅,說下午還要見客戶,他點頭說那你先取出來吧,我呆會兒過去。
打發了吳秘書,他走到趙念舟跟前坐下。
趙念舟敷衍笑笑:“李總好。”
李晉成說:“我不好。”
她低下頭看文件。李晉成笑了笑,拉椅子湊近兩步,說:“擡頭說話。”
趙念舟一臉恍然,跟着笑:“李總說什麽?”說罷看了看時間,不好意思地:“李總您先坐着,汪經理讓我這個點替她給客戶打個電話。”
李晉成見她站起來要走,皺眉說:“回來!”
趙念舟頓了頓,轉過身看他。
李晉成說:“我還有話。”
趙念舟等他說,他卻又說:“沒話就不能坐坐?”
她回:“我看還是別說,省的說不兩句又讓滾。再一再二不再三,我怕觸黴頭。”
李晉成板着臉,“別人給臺階,你得學會順着下。”
趙念舟低頭想了想,看着他說:“你說的我已經問清楚,故意洩露公司資料的黑鍋,我不背……”她沉默一會兒又說,“小民他不是有意牽連二廠,這些都是葛天亮從中作梗,他一個剛二十出頭的小孩子懂不了那麽多,所以才聽信了葛天亮的話,不管怎麽解釋,都是他造成的……二廠停工,拖一天多一天損失,我不知道李總你有什麽打算,我倒是聯系了上次那個老師,他在天津認識些人,有意買廠子裏的那些先進設備,錢的事沒提,對方的意思是面議……你要是撐不下去……”她從錢包裏拿出一張便利條,放到桌子上,推到他眼前。
李晉成垂眼看看,上面寫了一串數字。
她又說:“我能力有限,別的也做不了,對這事……”眼眶微紅,抿嘴看他。
李晉成笑起來,說:“別費勁了,我不稀罕他。”
眼淚終于下來,她害怕別人瞧見,趕緊背過身擦幹淨,咬牙說:“你到底想幹嘛!就算是我又自不量力,你就說話非得這麽橫?我還懶得管,反正不是我的公司我的錢。”
李晉成沉默看她,低聲笑說:“你就是自不量力,你懂什麽,胸大無腦。”
“那你就等着機器爛成廢鐵,按斤賣廢鐵。”
“不按斤,爛成廢鐵也不賣。”
趙念舟喘口氣,甩手走了。
李晉成坐到會議室裏的人出來,又等他們走完。
過了兩天,鄭特助總算傳來點好消息,說姓葛的被判了,十五年,不過他不服,要上訴。
李晉成無所謂地說:“上訴去吧,越往上越好,省裏他都擺不平,別說上面了,他的手還夠不到那麽高。”
鄭特助又說,周雷被拘留了,過幾天就會放出來,因為後期治理妥善,只沒收非法財務和違法所得。
李晉成笑笑,說:“這事本來也不大,是有人故意要往大了整,小工廠本來也停産很久。你沒瞧出來嗎,姓葛的那邊咽不下這口氣,就想用二廠把公司拖破産。”
鄭特助擔憂,“那怎麽辦才好。”
李晉成說:“不怎麽辦,不要了,重點再回到老本行,安生賣藥吧。”思慮一番,又說:“鄭特助,我家裏有些古玩字畫,你找個懂行的給我鑒定鑒定,看看哪個值些錢。”
他忍不住提醒:“太急着出手賣不出好價錢,不如等等。”
李晉成說留着沒用,藥廠新藥上市急着二期宣傳,宣傳不好也是賠錢,沒什麽好等的,趕緊去辦吧。
李晉成晚上應酬,微醺,司機開車來接,他上了車沒少折騰,車裏開着暖氣他說熱,關上還是不成,最後把後車窗降下來,大冷的天就這麽趴在那吹冷風。
油漆路凍成個,前幾天的雪還沒化盡,一到晚上再次結成冰,來往的車都走的很慢。
他嗅到汽車尾氣的味,還有塵土飛揚的味,突地想起來老頭子那座院子,茂林修竹,曲徑通幽。雖然簡單,卻幽靜雅致,在東津市也是個少有的好地方。
什麽時候他也整一座這樣的老宅,住不住的擺着看也舒心。
回家睡了一覺,李晉成酒醒幾分,下床從冰箱拿了罐啤酒,一氣喝了大半又摸出手機來,晃了兩下才把電話播過去,悶聲說:“喂,你今天怎麽沒過來?”
那邊沒有回音,李晉成等着,最後沒了耐心,聲音提高幾度:“問你話呢,你啞巴了啊?我問你今天怎麽沒過來。”
隐約聽那邊嘆氣,又過幾分鐘才說:“你醉糊塗了吧。”
李晉成打了個哈欠,打開免提,自顧自地說:“你過來,我沒醉,我剛才醉了,現在又醒了。”
“我以後都不去,大半夜的,別再給我打。”
李晉成開門出去,客廳裏空蕩蕩地,也沒有開燈,他心裏也跟着一陣空蕩,好半天他才又說:“我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我想你了,特別想。”
趙念舟頓了一下,語氣柔和了許多:“你別這樣,我不去,天太晚了……”
“我去接你。”
“不用,咱倆還是冷靜冷靜,省的見面了又要吵架,你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那去的快來的也快,我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你想怎麽樣?到底想怎麽樣?”
“我什麽也沒想。”她說完停頓了一下,然後挂上電話。
李晉成捏着電話,嘴裏的話還沒說,那邊就挂斷,他扔了電話,把剩下的半罐喝完,攥在手裏捏扁,朝着垃圾桶扔過去,不小心失了準頭,茶幾上的玻璃托盤砸去半個角。
李晉成看也沒看,擱下電話往樓上走,也不知到底哪裏不合心意,躺下怎麽睡也不舒服。
折騰到三兩點,躺在床上看着電視廣告抽了兩根煙才迷糊着睡過去。
六點多聽到一陣鬼哭狼嚎,他翻了個身,反應了半天才辨識出來是手機鈴聲。
李晉成看也沒看,對那邊喊:“老子在睡覺!”
喊完挂了,這才得片刻清淨,鑽進被子裏蒙住頭,又頭疼欲裂死活再沒睡意。他猛地坐起來,拿出手機看了看,是吳秘書。
打過去:“這麽早最好是有大事……去找孫并州商量,我今天不舒坦,不去上班……什麽叫又,沒事挂了。”
收了線起身去廁所,提着褲子出來時發現床單上破了幾個洞,貼過去一聞還有股子煙味。
他一時有些後怕,真這麽燒下去後果不堪設想,差點見不到今天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