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明笙在剛剛工作時的表現，最出乎明光耀和蕭姐的預料。
自小到大，他雖聰明卻總有懶惰的毛病，更何況那少爺脾氣少有人吃得消，沒想到在雲中網待了小半個月，不但沒有惹事生非，反而常被經理誇獎，為了績效就連周末都不肯閑息，實在是叫人大跌眼鏡。
這個禮拜天剛吃過早飯，小混蛋便糾纏正準備去健身房的小謝警官，要她陪自己勸說一位雲中網的網絡歌手出場演出，心善如雲葵當然鬧不過他，沒一會兒便被拽出了門。
“別擔心，她願不願意一會兒就能說清楚，然後我再陪你去鍛煉。”明笙難得體貼地開始考慮對方意願。
雲葵沒事就會在雲中聽風上閑逛，對那些熱門歌手還是比較熟悉，故而說道：“未亡的若拉？她好像駐站好幾年了，不過蠻低調的，連廣播都沒上過。”
“恩，不過之前這女人有自己出過張自制唱片，賣的還不錯。”明笙拿着目标的資料邊走邊翻看：“但不知為何堅決不露臉，這回多虧本少爺打了一個禮拜的電話，她不勝其煩，才答應見面。”
“大概跟你差不多，只把唱歌當愛好？”雲葵猜測。
“但我查了她的提款記錄，網站每個月結算完鮮花數量和付費歌曲的收入，她第一時間就會提走。”明笙腦子很活絡說：“至少說明她需要這份收入生活。”
“反正見了面就知道了。”謝雲葵擡頭看了眼頭頂燦爛的朝陽：“走吧，早去早回。”
明笙想都沒想，就在馬路邊伸出手臂。
“喂，不會這些日子你都打車跑來跑去吧？”雲葵愣了下，不禁阻攔問。
明笙轉過無辜的臉。
“不是給你辦了地鐵卡嗎？”小謝警官感覺無奈，忽地拉住他往路對面帶：“現在沒錢就要節省點兒，等你回家了，我也不會管你。”
明笙垂眸看看她的手和自己的胳膊，什麽都沒說，只是露出微微的笑，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面。
——
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如若運氣好，恐怕一生也體會不到世間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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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羨慕也好、嫉妒也罷。
曾經的小混蛋總是我行我素的過着屬于他的富有生活。
現在跟明光耀鬧翻，被逼去自強獨立，未嘗不是種難得的體驗，更何況還有喜歡的姑娘陪在身旁，說什麽難熬？那實在矯情，相反，他覺得很快樂。
第一次踏入擁擠地鐵的明笙左顧右盼了番，看到身邊屏幕在播新手機游戲的廣告，注意力便被全吸引了過去。
直到雲葵忽然拍了拍他，把這家夥往終于出現的空座上按：“快點。”
現在超想做個大男人的明笙怎麽可能接受？
回神後馬上掙紮着叫她坐。
雲葵非常堅持：“別鬧了，要十多站才能到呢。”
推來推去的空檔，一個中年婦人狡猾地擠過來占據那個位子，拿着帽子扇風故作自然。
兩人無奈地相視嘆氣，反而老實的在旁邊安心站定。
停過兩站行駛後，車廂內的乘客變得更多，雲葵靠着扶杆說：“是我為難你了，你都沒乘過地鐵吧？”
明笙手握在她的頭頂上方，努力幫她撐出多一點點空間，聞言搖搖頭，瞧着她的長睫毛露出笑來。
近來雲葵怎麽都聯系不到明蕭，也不清楚小混蛋的爸爸要把他逼到什麽份兒上才會滿意，不由得感覺有點發愁。
正在此時，忽然有個要下車的男人猛地撞了他一下，明笙立刻回頭怒視。
“沒事啦，讓一讓。”雲葵忙阻止他發火。
明笙皺眉：“你從小就要這麽辛苦？”
“白癡，只有大城市才有地鐵好嗎？”雲葵失笑：“我家那個小鎮，只要願意，走着就可以從這頭到另一頭，春天桃花開的時候，鞋底都會染上紅泥。”
明笙從未從她口中聽過往事，一時間深情小心翼翼，又十分好奇。
謝雲葵深深嘆息，轉而陷入回憶。
地鐵還在輕搖慢晃的往前行進，有人來，有人去。
可是飛馳的時光卻暫停在這個角落裏了，像一朵落在石板路上的桃瓣。
——
高級公寓群裏的臨街店鋪，雖不在純粹的商業區，想必平日生意也不錯。
明笙與那位叫做“未亡的若拉”的女歌手正約在了這裏的咖啡店，午時無人，推開門扉便惹得裏面風鈴叮當作響。
論親和力雲葵當然比小混蛋強上許多，她先往前一步，禮貌問道：“請問若拉小姐是在這裏嗎？”
有個溫婉的姑娘在吧臺前擡起頭：“你們是雲中聽風的？”
“你好。”明笙把剛印好的名片遞過去。
她伸出手接過瞧了瞧，沒有講話。
“你的聲音和人真有點不太像呢。”雲葵忍不住找話題。
的确如此，未亡的若拉是因為華麗的搖滾唱腔走紅的，可她本尊瞧起來并不怎麽像禦姐，甚至文弱蒼白。
明笙不善于講友善的閑話，見這姑娘态度缺少興趣和熱情，便有條不紊的開始描述參加晚會的好處，簽約後的前途光明，以及日後可行的合作推廣，因為從小就在親人身邊耳濡目染，講得頭頭是道，叫完全沒概念的雲葵聽了都覺得是件大好事。
“你說得這些，我都明白。”若拉苦笑：“但這是建立在受粉絲歡迎的基礎上，再說經紀公司管理嚴格，訓練苛刻，我可能沒辦法堅持……”
“為什麽沒信心呢，你外形條件又不是很差，別的可以都包裝。”明笙不明白她擔心什麽，照理說願意被大家聆聽的人，多少都有表現欲。
雲葵打了他一下：“什麽叫不是很差，是很好呀，不化妝都這麽好看。”
春華有幾秒鐘似在思索，然後慢騰騰地從櫃臺後面出來，叫正勸谏的兩個年輕人一時語塞。
他們本以為她是坐在椅子上的，沒想到那個椅子卻是輪椅，若拉長長的裙子下面空空蕩蕩，猛地出現在眼前又可憐，又有點可怕。
悲劇的現實，她本人大概已經習慣，淡聲解釋：“車禍，撿回條命，比我男朋友幸運。”
雲葵尚不知說什麽的時候，明笙就理直氣壯的開了口：“那又怎麽樣，唱歌難道是用腿唱的的嗎？”
“粉絲也都很現實，不要說完美，就連美都談不上，還不如留在幕後。”若拉幫他們兩個端過咖啡：“要不是看你很誠心的樣子，我也不會見你，就把你看到的告訴公司，公司自然會知難而退了，這種事，也不是你說了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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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心滿滿地來，盡管料到會遭拒絕，卻未想會以這種結局收場，離開咖啡店後小混蛋有些低落，低着頭悶悶不樂的模樣。
“這個任務沒辦成也不能怪你，恐怕和經理說明後，他就先忙不疊的避開了。”雲葵跟在旁邊勸道：“就算肯簽約，她的傷痛也會變成吸引眼球的炒作，多難過呀，如果不能收到體諒，也許維持現在的生活對若拉而言才是幸福的吧？”
“恩。”明笙輕聲回答。
雲葵當上警察之後，見了太多悲歡離合，有時候為之傷心，有時候又看得很開。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老話不是這樣講得嗎？
恐怕只有沒受過太多挫折的小混蛋，還需要時間消化。
“等有好機會我再聯系她。”他終而無法地說：“先陪你去健身。”
“不想練了，現在就沒有別的歌手可以找了嗎？”雲葵還蠻關心他工作。
“有意向發展又有人氣的早就有安排，別的有啊，還有我。”明笙忽然壞笑起來：“在辦公室累個半死時就忍不住想象：那些人要知道我是echo該有多驚訝。”
“得意什麽呀，白癡。”雲葵無語。
“你怎麽老罵我，難道不覺得我有時候挺聰明的嗎？”明笙反問。
“要是真聰明，就該好好珍惜愛着自己的家人，怎麽被搞得掃地出門？”雲葵問。
“我是不懂珍惜，在學，要從珍惜你開始。”明笙毫不臉紅。
聽了這話，小謝警官頓時無話，不太自在的哼了聲，轉身就朝前面走去。
明笙趕快跟着：“你走反了，地鐵在北邊。”
“反正是周末，就在外面吃吧。”雲葵說：“我也只會做那麽幾樣菜，天天吃來吃去的。”
“我不煩，我可以吃一輩子。”明笙趕快忠誠表态。
雲葵一如既往的拒絕回應，把手藏在外衣兜裏，偷偷用力握緊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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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小有波折、但平安無事的禮拜天，卻因回家後意外收到的“厚禮”而被打破了所有安寧。
明笙用鑰匙打開門，詫異地撿起從防盜門縫裏掉出來的信封，看着上面的名字：“這給我的？”
非常具有職業敏感性的雲葵趕快放下手裏裝着水果的袋子：“別動！”
然後從包裏翻到手套，戴好後才替他拆開，拿出張薄薄的白紙，只見上面有行電腦打印的字：“殺人償命”。
“哪個神經病弄的？也許是誰在開玩笑。”明笙滿臉不理解。
雲葵臉色變沉，看向他的眼睛：“想想這些日子奇怪的事情，你還覺得是玩笑？”
明笙很信任這姑娘：“那你說怎麽辦？這能看出什麽？”
“叫上你姐姐，報警立案。”謝雲葵果斷回答。
并沒有什麽虧心秘密的明笙颔首答應，然後煩悶地進屋坐到自己心愛的沙發床上氣憤：“他媽的，別讓老子知道是誰，剛安靜兩天，又開始不知死活！”
“喂，不許說髒話。”雲葵原本訓斥的語氣，卻因為充滿擔心，而不剩太多威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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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不把弟弟之事當兒戲的蕭姐很快趕去了派出所，了解情況後急道：“這裏面肯定有什麽誤會，明笙不可能殺人的，簡直無稽之談！”
“先別急，防患于未然總比忽視好。”雲葵坐在那兒認真的做着筆錄：“我會盡量保護他的安全，把這事立刻往刑偵局提，他們處理此類案件更有經驗。”
“麻煩你了。”蕭姐感激着嘆氣。
“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明笙坐在旁邊不知愁的笑。
雲葵瞥了眼，拿着筆錄嗤之以鼻的走去裏屋。
蕭姐愁眉不展，小聲道：“我沒時間二十四小時盯着你，再說我盯着也沒用，接下來看護你的人手會增加，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外面的食物少吃，不安全的地方少去。”
話畢，她便偷偷的拿出一疊五萬韓元的大鈔：“爸爸看得嚴，這個……”
“我不要，我下個月就有工資。”明笙傲嬌的扭過頭。
瞧這小祖宗并沒有變瘦變憔悴，反而比以往更神采飛揚，蕭姐也便沒再強迫性的“救助”，又笑着從包包裏拿出個雪花秀的禮盒：“剛巧逛街買的，這個也不要？”
企圖借花獻佛的明笙馬上搶過來，勾住她的肩膀說：“我就知道姐姐對我最好了。”
明蕭露出疼愛的眼神，想起他從個失去媽媽的小朋友終長成人的一路經歷，就不由地難過心酸，無論在暗地裏盯着明笙的是什麽惡魔，她在拼盡全力地祈禱上帝保佑，要讓小混蛋千萬平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