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理智有多堅硬，人心就有多柔軟。
雖然雲葵很清楚自己不該對個二十出頭的男孩子抱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但除夕那晚的接觸，仍舊讓她的感覺發生了種難以形容的變化。
那是種，格外在意起某個人而在心頭湧起的寂寞。
初五當天，年連續值班四天的小謝警官終于輪到休息日，本該照着熟悉的生活節奏，去有條不紊地完成那些早就做過千遍萬遍的瑣事，結果她卻鬼使神差地犯懶賴了床，打開了很少會使用到的微信客戶端。
由于加過的好友不多，以至于朋友圈随便刷新了下，便看到了明笙的消息。
他簡直快變成貓奴，又在曬抱着孩子舔毛的好麻煩。
原來小動物和人一樣，只要有了舒适的生活，就會變得圓潤又漂亮。
那憨态可掬的模樣實在叫雲葵着迷，如果不是工作占用了太多時間，她也許不會猶豫是否收養它，也許也可以擁有這份快樂。
順着明笙的頭像點進去，瞧見好麻煩瞪大了眼睛趴在明笙懷裏的照片，走神兒的雲葵手一抖，竟然點了個贊。
根本不想留下任何痕跡的小女警現在悔之晚矣，連忙關掉軟件縮進被子。
結果明笙的新消息立刻傳來：“你醒啦？”
雲葵繼續裝死。
明笙又契而不舍地開始語音：“邵哥說你休息，陪我出去買點參考書吧，論文又要改。”
“……你自己去就好了。”雲葵見他終于務了點正事，這才冒頭回複。
“那我遇到壞人怎麽辦？”明笙裝柔弱。
雲葵靠在枕頭上失笑，慢騰騰地：“你不就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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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陪我一起去，我去接你。”明笙任性宣布結論。
“……當真要買書嗎？”雲葵問。
“當然了，《微觀經濟理論》，教授安排的。”明笙開始自吹自擂：“我最近很努力的好不好？雖然之前課程差的比較多，但無奈本少爺智商超群。”
雲葵很喜歡他的聲音，雖然內容自吹自擂，也不值得回複，但是她還是抱着誰也不會知道的心态，趴在枕頭上聽了一遍又一遍。
——
似乎江蘇省的高考分數線始終奇高無比，高中就立志當警察的雲葵，完全是在夜以繼日的學習中度過青春、逃避傷痕的，終于到北京之後，發現自己比同學在各方面都差了很多，便更是拼命追趕，無心玩樂，加之過去的悲慘經歷讓她對親近異性有種異常的恐懼，所以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男生單獨出過門，至于偶爾能跟秦皓若無其事的吃吃飯、聊聊案子，也都是工作之後的改變了。
所以，為什麽會答應明笙呢？
因為他會不嫌丢臉的胡攪蠻纏？因為他的歌聲曾經慰藉自己太深？還是因為對這個家夥，雲葵總是覺得可氣可笑又感動，卻從來不覺得害怕？
洗完澡吹幹長發以後，她愣愣地站在鏡子面前盯看了裏面蒼白的面容很久，忽然拿起紫薇送的那只唇膏塗在唇上，瞬間覺得氣色好看很多，才有自信露出個有點僵硬的笑容。
真傻。
雲葵嘆了口氣，又趕快低頭洗掉了這點裝飾，把從網上查好的書單裝進兜裏，才穿好外套下了樓。
願望得逞的明笙當然表現積極，他來得很早，已經不怕冷的站在車外面等候了。
只是這家夥不僅嘴巴裏咬着根棒棒糖，原來總是造型各種風騷的短發也剃了個幹淨。
雲葵瞧着小混蛋那發茬短短的腦袋，呆滞道：“你出家嗎？”
“不帥嗎？”明笙拿下糖，由衷地驚訝質問。
雲葵不是很懂，只聞到撲面而來的水果甜味，皺眉說：“越來越幼稚了。”
“你說不讓我抽煙的，我戒煙你還不誇獎我？”明笙很委屈。
“……哦……棒棒的。”小謝警官對此覺得很狐疑，勉為其難地說道。
明笙瞬間被逗樂了，哈哈笑着幫她開了車門，而後才自己坐進去踩下油門出發。
雲葵靠在舒适的座位上，聽到小混蛋在旁邊愉悅的輕哼着歌，感覺玻璃外的陽光正好，原本有些僵硬的心情，漸漸地重新沉澱安寧。
——
春節對于很多地方都代表着擁擠和熱鬧，但對于北京而言，卻是相反的冷清。
大半外來人口返鄉之後，這個猶如巨獸般的城市變得空空蕩蕩，馬路寬敞、車流暢行無阻。
加之明笙喜歡的獨立書店原本就客人不多，剛剛修完假期的第一天營業，更是門可羅雀、無人打擾，在裝修別致的店鋪裏聞着咖啡香和書香的雲葵很愉快，選購了兩本法律方面的書籍，又找到本聞名已久的懸疑。
“你還喜歡看這種類型的書啊，好看嗎？”明笙好奇。
“嗯，宮部美雪的《模仿犯》，以前在圖書館借過第一冊，很想知道後面怎麽了。”雲葵平日裏是個脾氣溫和，非常好相處的人，稍微卸下防備，語氣便顯得單純。
明笙笑了下，眼睛像閃着光。
“你買的都是什麽呀？”雲葵忽然發現他手裏的甜點教程，覺得好笑。
“不是你說喜歡吃餅幹的嗎？我的烤箱已經擺好了，但是不會做。”明笙猶如闡述日常般理直氣壯：“一會兒再去陪我買點兒材料。”
“……”雲葵愣愣地無言以對，這話自己很久之前确實說過，但也是應付他的無心之言，天知道小混蛋怎麽會如此當真。
——
“奶油是奶酪嗎，砂糖長什麽樣啊？”雄心勃勃的小混蛋站在超市裏面，很快就成了大寫的懵逼，舉着剛剛買的食譜化身為十萬個為什麽：“巧克力粉是把巧克力磨成粉？”
被強行拖來的雲葵無奈地看着他：“你是怎麽長大的呀？沒進過廚房嗎？”
“我爸跟大老爺似的一百個人伺候着，蕭姐連菜刀都沒摸過，我怎麽可能會……”明笙拿起兩包面粉左瞧右瞧，完全看不出區別。
“算啦，哪有人自己做餅幹的？”謝雲葵覺得他是想起什麽就是什麽的小孩子脾氣，忍不住勸道。
“不成，你喜歡的我都要學。”明笙随便決定了一袋，契而不舍地推着車奔向進口食品專櫃，兩條長腿走得飛快，仿佛生怕被她阻撓似的。
很少被人如此對待的雲葵，面對他的自找麻煩，莫名覺得心頭微暖。
正在這個剎那，她無意識的用目光往旁邊一瞥，忽見前面糧油貨架前有個略眼熟的大叔正在陰沉地打量明笙，并且察覺她的注視後，立刻扭頭便走。
小混蛋前後出了這麽多怪事，搞得雲葵始終有些擔心，此刻自然憑借着警察的直覺立刻跟在後面。
誰知那男人卻做賊心虛，加快腳步擠入了人群中。
“喂，你站住！”雲葵立刻邁開腿開始狂追。
可惜這附近好幾處散貨都在打折，擁堵不堪，那人行動矯健，穿着低調，很快便沒了影子，反倒是雲葵撞到了幾個阿姨，引來陣陣罵聲和抱怨。
明笙不安地推着車走回來問道：“怎麽了？”
“好像有人在跟蹤你。”雲葵在工作中接觸和聽聞過許多危險人物，對于他之前被綁架的案子不抱有任何樂觀的态度，認為無論從前輩經驗還是從犯罪心理的角度而言，都很有可能發生二次計劃的更周密的犯罪事件，所以很認真的問道：“你老實說，你有沒有跟人因為比較嚴重的事情結過仇？”
明笙沉默片刻，茫然搖搖頭。
“有沒有害人受傷，喪命，丢了工作，或者感情受創？”雲葵繼續質問。
明笙回憶了下自己認識過的那些不靠譜的家夥們，感覺冤屈：“真沒有！之前被綁架不是問了個底朝天嗎？非要這樣講，那馮立比我還能惹事呢。”
“好的方面你不知道比比。”雲葵瞪了他一眼。
“你說話越來越像我姐了。”明笙滿不在乎：“沒關系，走，請你吃甜品。”
“別不放在心上，難道等出了事兒才知道後悔？”雲葵跟在他後面語重心長：“況且已經出過事了，好賴得有點防範意識。”
明笙似乎忍不住了，直說出心裏話：“寶貝兒，我有那麽一個爸，就算從小靠做慈善長大，也會有人圖謀不軌的，再啰嗦我就親你了。”
他這樣不耐煩的威脅着，便單手推車，用剩下的空手拉住了雲葵。
如此陌生又很真實的溫暖，真令人不禁眷戀。
雲葵愣愣地被拉着往前走，身邊擦肩而過的行人如流水應接不暇，她的注意力卻只在他的背影和那雙悄然變紅的耳朵上。
不讨厭，所以沒掙紮。
無論是紫薇的話、蕭姐的話還是任何人的勸慰，都沒有辦法改變雲葵的心。
但這一刻她有點茫然又有點恐懼：難道那幾乎成了魔障的困境，竟要被明笙改變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