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花燈
夜華初上,甜味天下人來人往。那道甜點的拍賣就是在這個時間了。
水經年站在甜味天下對面一間客棧的屋頂,他深吸一口氣,盤膝坐下,七弦琴放在膝上,纖長的手指輕輕一拔,一曲《千年緣》流瀉而出。引得四周百姓紛紛擡頭,驚嘆地望着他。
“這就是那個天天在這裏彈琴的人?”
“天啊,他是男的還是女的?”
“美豔得像個女人,但穿着男裝。”
“絕對是個男的!骨架子可不小呢!而且誰家姑娘會大晚上的跑到大街上的屋頂上彈琴!青樓裏的姐兒也不會呀!”
水經年縱然每天都在彈琴,但今晚彈得猶為情深,聽得衆人如癡如醉。
彈得足足半個時辰,甜味天下的活動早就結束。水經年收了最後一個音,臉色有些失落。要是那人有來,聽到他彈琴,一定會出現!可那個人沒有出現!
水經年失望地回到客棧,平興卻一臉興奮地道:“爺,咱們逮到一個可疑人物?”
“可疑人物?”水經年雙眼一亮:“怎麽個可疑法?”
“是一個姑娘家。”平興道:“永六來報,他在甜味天下後門方向,看到一名藍衣姑娘,也不見她進門,她只在那路過。永六當時也沒多大在意,但因為她長得特別漂亮,所以永六記下她了。後來甜味天下活動結束,卻見她從前門出來。”
“那守前面的永七可有見她從前門進去?”
“沒有。”
“那她一定是從別的咱們不知道的門進去的!”水經年激動地說,“除此之外,她可還有什麽可疑之處?”
“她是爺您彈完曲後才出去的,等你走後,她還站在門外嘆息了一聲才走的。”
“快,平興,咱們立刻去找她!”水經年哪裏還坐得住,跳了起來就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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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興追在後面道:“爺您慢着!永六已經去跟她了。”
走到半路,他的護衛永六就來報:“爺,屬下已經查到了,那位姑娘就住在柳樹巷。”
“又是柳樹巷?”水經年挑着墨眉,“那個先拿繡品出來賣的小村姑也住柳樹巷。如此說來,絕不是巧合!可她,聽到我的曲子,為什麽不來找我?難道她不想跟我相認嗎?”
一行人到了柳樹巷,水經年讓永六一邊去,只與平興一起敲門。
“來了,誰呀?”一名穿着藍衣,十六七歲,面容白晰秀麗的少女打開門,見到水經年一臉警惕:“你找誰?”
水經年原本激動的心,看到她的小心冀冀不由地有些冷了,只好說:“我姓年,只想問一下,錦織天下的繡品和甜味天下的新式甜品是不是出自你手?”
藍衣少女一臉驚恐:“我不知你說什麽。”
說着就要關門,水經年卻一把擋住了門,藍衣少女驚得往裏尖叫:“爹……”
水經年幹脆一把堵住她的嘴,硬生生地将人家姑娘家拖出了屋,直接綁了!
她形跡可疑,一定有內情!但看樣子,卻又不像穿越人士!水經年不禁有些焦躁起來!把人家往客棧裏一扔,就叫起來:“你是不是穿越來的?是不是21世紀來的?”
“我不知道你說什麽。”那少女哭着說。
水經年覺得快崩潰了!他找了這麽久,總算有點線索,但卻又是一場歡喜一場空!不死心地逼問:“那繡品和甜品是不是你弄出來的?”
“是我……”那少女道:“又不是我……”
“怎麽回事?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那少女好像被吓着了,顫聲道:“我叫柳心兒。那些繡品,是我繡的,但圖紙,不是我的,是我姐姐留下來的,甜點也是我姐姐教我做的。”
水經年雙眼一亮:“那你姐姐呢?”
“死了!”
水經年差點噴出一口血來!又死了!“那剛才你在甜味天下門口為什麽要嘆氣?”
“因為我姐姐以前也彈過類似你的曲子。”柳心兒說着雙眼放空,像是回憶什麽美好事物一樣哼了兩個曲調:“我嗓子不好,不愛唱歌,也不通音律,只記得一點。”
水經年聽着那幾個曲調,像極了現代的古風歌,難道真的是她死了的姐姐?“有一個小村姑,也拿過類似的繡品去賣。”
“你是說小雪姑嫂?”柳心兒一臉唏噓:“幾個月前,我爹的腿傷了,再也無法打鐵,醫藥費又貴。我就不斷翻家裏的東西,後來翻出了姐姐的遺物,發現是一大堆可愛的圖畫,我當時就想,這麽可愛的東西,要是做成繡品拿去賣,說不定能多賺幾個錢,于是,我就開始做繡品。我與小雪是好友,住得近,就與她們姑嫂一起做,我要照顧我爹,就讓小雪拿去繡彩坊賣。誰料小雪這麽命苦,居然橫死街頭!”
“這款繡品一出就大受歡迎,鐘離公子還找上門,出大價錢把我家圖紙都買走了。我姐姐以前還教我做過甜點,她見我有天份,留了很多食譜給我。我見姐姐留下來的東西這麽值錢,說不定甜點也能賺錢,所以就找鐘離公子合作了。”
柳心兒說完一臉彷徨地看着水經年:“這位公子……我的圖紙全都賣給了鐘離家了!甜品食譜也賣了!我跟他們簽了文書,不能教給別人!鐘離家可是首富……他們家可有後臺的!求公子……不要為難我!”
她是怕被人要挾着把秘方教出來才不敢露面的?
水經年洩氣得幾乎整個人都癱在地上,無力地擺擺手:“你走吧。”
“謝公子!”柳心兒露出劫後餘生的笑,站起來轉身便飛快地跑了。
柳心兒一路跑得跌跌撞撞的,直到回到家,關上房門,才露出一抹冷笑。
這個男子,比想象中還要頭腦簡單好糊弄呢!
她是宸王世子的眼線!是盯着附近某位官員的!她想不明白為什麽要去糊弄一個人,但世子殿下派下的任務,她不必知道原因,只要執行和完成就好了!
……
水經年确實被宋濯耍得團團轉,給糊弄住了!也絕了他的心思!
他望着窗外的圓月,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他想家了!他想回家!他想他聒噪的老媽,想他愛說冷笑話的逗逼老爸,想他的老煙杆爺爺,想他的哭包妹妹!還有一大群兄弟!
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遭這樣的罪!
每天都要被一大群所謂的親兄弟算計來算計去,說錯一句話,皇帝老爹就要了他半條命,連所謂的生母也只拿他當争位的工具!
他真是受夠了!
手裏的酒壺砰地一聲被他狠狠地摔了個粉碎,他身子一躍,就從窗戶跳了出去,一把奪過拴在門口的一匹馬,翻身而上,駕地一聲便飛奔而出。
“爺!爺!”平興在後面拼命地追着。
但水經年一記飛騎絕塵而去,哪裏是他能追上的。
他不知自己要去哪裏,只想不斷地跑着,直到出了城門,跑了将近半個時辰,馬兒因為勞累而有些跑不動,不住地原地踏步。
“快走呀!”水經年把怒火全都撒到馬身上,不斷地抽鞭子。
馬兒嘶叫一聲,身子一颠,水經年一個倒仰,摔了下來,他又不是主人,馬兒撒腳就走了!
水經年氣得大罵個不停,擡眼一望,自己已經出了京不知多遠了,周圍全都是黑漆漆的,只有遠處有燈光,看樣子是個小鎮。
身後有叢林,水經年怕有野獸出沒,只好切了一聲,往小鎮方向跑。
今天十五,天盛凡是初一十五夜晚上都有集市。
水經年一身風塵仆仆地走進小鎮,周圍正是花燈環繞,百姓拖家帶口地出來逛夜市,買糖人,搶栗子,嬉笑大鬧着走過。
水經年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在此,又忍不住傷心了。
忽地看到眼前一盞點亮着的花燈,明黃的燈光映出,把花燈上的詩照得份外炫眼。
寄花寄酒喜新開,左把花枝右把杯。
欲問花枝與杯酒,故人何得不同來?
——《故鄉杏花》
故人為何不同來啊!水經年也深深地哀嘆着,指着燈籠道:“老板,我要這只花燈。”
老板道:“對不起,已經賣人了。”
說着把花燈提了下來,水經年擡眼望去,只見隔了一排花燈,露出一張髒兮兮的少女的臉。
那張小臉說是髒吧,卻在燈光的映染下美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