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商儀看到檢測結果反應比較遲鈍,其實還算淡定,主要是有一絲“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僥幸存在。
畢竟當下連套子都質量參差不齊,更不要說這種試紙有可能假冒僞劣。
她從衛生間出來,撿起來抱枕又坐沙發上,陸吟遲獨自進去尋找驗孕棒,隔了沒多大會兒拉開門出來。
商儀冷眼旁觀。
陸吟遲盼星星盼月亮盼了那麽久,如今終于得償所願,她以為他從衛生間出來一定高興壞了,沒想到這人仍舊吝啬于展露過多情緒。
這下子反而讓她有些看不懂了。
實際上,陸吟遲在摸不準她到底怎麽想之前,不想用過分愉悅刺激她。
他走到對面坐下,兩手交我,胳膊肘撐着膝蓋,緩緩擡起眼眸,很淡定。
“怎麽辦?”
幾秒後,用一種試探的眼神,試探的語氣。
“什麽怎麽辦?”
商儀回過神兒。
陸吟遲沒回答,視線往她在接下來兩個月仍舊會保持緊致平坦的小腹掃過去。
這個動作在紮眼,商儀立馬就明白了。
以為他會信誓旦旦的直接進行一場非常有說服力的洗腦演講,甜言蜜語一堆哄,把她哄上頭哄開心,不顧她慌亂不安,只顧男人開枝散葉、種族繁衍的大業,沒想到陸吟遲竟然這個反應。
讓她又驚訝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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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愣,看着對面男人的指甲微微出神兒,鴕鳥精神再一次發揮作用,“還沒确定呢,可能結果出錯了吧,我們就先不要大驚小怪的,也不要聲張好不好?”
陸吟遲沉默。
安靜片刻。
“你說的挺有道理,可能結果确實出錯了,不如明早你再測一下,”聲音溫柔低緩,明知道驗孕試紙并不是多高級的東西,沒懷孕能測出兩條那麽清晰杠杠的失誤率非常低,為了安撫她,只好順着她,“距離最近的藥店沒有比較昂貴的驗孕棒,你剛才用的那種,藥店導購說是最初級最廉價的,所以三枚只賣三塊錢,買的時候我還猶豫了一下……我想……”
他頓了頓,在商儀期盼的眼神下,“……不準确的可能性應該會很大。”
商儀聽完微微驚訝,再一次向他确認:“三塊錢三枚嗎?這麽便宜?”
陸吟遲點點頭,“嗯。”
她瞬間松了口氣,感覺整個人精神抖擻多了,雖然依舊沒有胃口吃飯。
主動走到陸吟遲面前,他直起腰,商儀直接坐到他腿上,側着身,手臂挂到他脖頸上,額頭蹭了蹭微微有些刺皮膚的青色胡茬,細聲細氣撒嬌——
“我覺得我們可能遇到烏龍事件了,其實兩個才剛漸入佳境,完全可以先過兩年二人世界再考慮生兒育女這個嚴肅話題呀……”
“你身體那麽好,那麽棒,兩年後想生孩子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男人不能太早有小孩,太早有小孩會喪失進取心,喪失戰鬥力,就沒精力一心一意搞事業了,千萬別聽古人說什麽成家立業,那都是胡扯,你看那誰誰誰,不就是個例子,我更喜歡你工作認真的樣子,好迷人的……”
“我們是不是一直很小心很謹慎?我們兩年都沒得問題,這次肯定也不會有問題啊……所以,老公你覺得這次我真的懷孕了嗎?”
商儀用微微緊張的小眼神打量他,好像只要陸吟遲否認會比驗孕棒結果來的靠譜。
而且是百分百的靠譜。
空氣陷入短暫的死寂,死寂以後。
“肯定是驗孕棒的問題,太便宜。”
陸吟遲淡淡的,語氣輕松。
—
商儀沒有再吃任何東西,雖然她很否認這件事,陸吟遲也做出了否認答案,可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也不會就那麽輕而易舉釋懷。
尤其再加上今晚這場毫無預兆的難受至極的嘔吐,一句避孕套太便宜根本解釋不通。
她烙餅一樣翻來覆去,突然想起什麽,拿手機看。
從大學的時候她就養成每次來例假用軟件記錄日期的習慣,一直維持到婚後,某軟件不僅成為她預測經期的利器,還成為商儀的“X愛日記”,不管何時何地,不管事後多累,她都會打起精神在電子日歷上勾下神聖一筆,具體到某年某月某日某時,什麽體位什麽措施,進而預測懷孕幾率。
陸吟遲知道商儀這個嗜好,從一開始有些排斥有些費解,到最後坦然接受這種科學的數據處理,甚至會在第二日清晨像皇上關心敬事房員工業務能力的口吻,一本正經提醒句:“昨晚記下了嗎?”
到這個時候,商儀不免為自己精致的生活感嘆一聲。
從上個月初到月末,再加上這個月的幾天,商儀從頭到尾認認真真點開有“小紅心”标記的日期檢查一遍。
掰着手指頭想半天,陷入沉思。
陸吟遲從安撫好她就一個電話接着一個電話進來,最後一個主動打給周穆然的,神秘兮兮的,說是商業機密,要去書房談。
這會兒,商儀拿着手機還在回憶的時候,他洗了澡從浴室出來,掀被子上床,長腿蹭到她,微涼。
商儀悄悄把腿探過去搭在他腰上,有些貪戀這一絲涼意。
幾秒後轉過身,拿出領導查勤般公事公辦的态度:“我們上個月也沒有很沉迷那事兒,因為發生了幾次小矛盾,所以就做了七八次,而且都有措施,所以懷孕幾率很低,僅有2%。”
陸吟遲抿了抿唇,如果她是自己的員工早就對她毫無意義的行為沒那個耐心,畢竟驗孕棒都已經買回來,她怎麽還在本末倒置的糾結于軟件給出的僅僅是概率的數據。
不過對于妻子,他還是比較寬容。
“嗯,所以?”
商儀眨了眨眼,腳丫子無意識的搭在他腰上,蹭來蹭去,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想說明什麽。
陸吟遲被蹭的氣息稍微淩亂。
非常克制的握住她的腳腕,波瀾不驚的從身上拿開。
商儀根本沒閑情逸致去注意自己不經意的行為對男人産生的影響,悠悠嘆了口氣,拉上去被子,遮住臉。
幾秒後擡起上半身,靠近他。
眼睛濕濕亮亮的,晶瑩剔透,好像能擠出水。
期期艾艾看着他:“那個驗孕棒真的那麽便宜嗎?”
陸吟遲再一次耐心确認:“是的。”
“你為什麽不換個藥店,買貴一點的比較精确。”說到這露出嫌棄口吻,語氣仿佛在責怪男人買便宜的套子導致她不舒服似的。
陸吟遲其實已經想到這點兒,不過導購員明确表示,如果例假已經推遲一周多,不管買貴的還是便宜的,都一個效用,并且把陸吟遲誤認為備孕中的爸爸,推門而出時,微笑着說了句“祝您太太好孕”。
沒想到還真被她說中了,以至于陸吟遲現在對這家連鎖藥店的印象非常好,打算以後時常光顧。
當然,他覺得這話眼下不适合告訴她。
于是擡起手,扣住她的脖頸往下拉,在她額頭留下一記輕吻。
“對不起,這次是我考慮不周到。”
商儀惆悵着又嘆了一聲。
沉默兩秒:“那你到藥店怎麽說的?”
“饒了一圈沒找到,直接叫導購幫忙拿的,恰巧最近天氣不好明天才能補貨,所以只有這個便宜牌子。”
他很自然的省略掉會讓她不安的話。
不過默了默,還是忍不住對導購員進行了一番肯定:“XX這家藥店服務很不錯,建議你以後買藥也去這家。”
商儀一下子沒跟上他的思路,反應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莫名其妙看看他。
—
這夜南喬市又迎來一場小北風的洗禮,來自西西伯利亞的寒流幾乎席卷整個北方地區。
室外已經迫近零下十度,積雪難融,除了遠山高峰,陷入審美疲倦的人們基本對雪後的意境提不起興趣。
商儀夜晚被熱醒,抱着單薄的被子坐起來,脖頸至胸前至後背全是熱汗,她望了眼窗外明亮如銀的月光,赤着白生生的腳丫子起身找水喝。
幹涸的嗓子得到緩解後,才歇了口氣。
陸吟遲睡得很沉,因為昨晚睡前兩個人談了會兒人生,大概談到淩晨,當然主要是她談他聽。
她放下水杯,睡意全無又無所事事,放輕腳步走到他這一側床邊,直接屈膝跪在溫熱的地板上,托腮看他。
嗯,其實就陸吟遲這顏值,她倒不擔心以後小孩子會很醜。
不過生小孩這麽費時費力又嚴肅的話題,在做好持久攻堅戰的準備之前,就算她再是個顏狗都不敢想。
或許跟自己的經歷有關,太坎坷太扭曲,盡管平時很樂觀,但內心深處卻很暗黑很抑郁,不像陸吟遲一樣,在充滿□□用蜜糖灌溉大的。
商儀曾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羨慕陸吟遲能有那麽一個開朗通透的母親,有一個讓人尊重的父親,有一個穩定又安逸的家庭,自然,也羨慕在這種良好的環境下培養出來的優秀的他。
就像小時候羨慕鄰居家小女孩碗裏那塊香味四溢、肥嫩多汁的紅燒肉。
非常渴望,非常想吃,但礙于面子礙于原則,礙于尊嚴礙于種種,就算眼饞到內心深處流哈喇子,也絕對不會奢求自己不能奢求的東西。
陸吟遲和她兩人如果做一下比喻的話,他一定是雪山上聖潔的白蓮,而自己是池塘裏,撥開枯枝敗葉後的淤泥。
至少截至目前為止,她自己那麽不堪那麽不幸的遭遇,連自己都還沒治愈好,真的還沒學會去愛一個成年人或者一個小生命。
所以兩個人在一起能孕育什麽,一黑一白,孕育出一匹花色喜人的斑馬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