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商儀其實想說“離婚,然後再結婚,不過多花幾塊錢的事,具體原因回頭再跟你說”,可她“離婚”兩個字剛出口,開車一向穩妥的展文敏“碰”一聲跟前車來了個零距離親密接觸。
商儀大腦蒙圈的同時整個車身劇烈晃蕩。
手機從手裏滑落,順着座椅“啪啪”兩下,掉進副駕駛座椅也就是她屁股下面的縫隙裏。
商儀側頭看看展文敏,“……”
展文敏同樣帶着一臉驚吓過度的表情看看她,“……”
對于兩個年輕新鮮的血肉,還是頭一次經歷撞車事件,所以撞完別人對剛才那聲巨響還有一絲質疑。
不太确定是哪裏發出來的。
商儀沉默了會兒,“我們是撞了前面的車嗎?”
展文敏遲疑着:“有可能。”
“那麽寬的路,你怎麽能撞上去了,你真白內障老花眼加2000度散光?”
“我吃瓜吃的太認真了,所以你腦子進水了又要離婚,剛才你倆還在車裏打啵兒。”
“我沒要離婚啊我就是想這樣或許能破解一下算命大師說的那些不吉利的話。”
“……”
沒多久被追尾的前車停下,從車上下來一個帶黑邊眼鏡框、穿白色襯衫的斯文男士,皺着眉查看車尾,随後直起身,丢過來一個很不斯文的眼神。
商儀和展文敏:“……”
随後很自覺的解開安全帶,從車上下來,不好意思笑笑,你一言我一語誠摯的跟人賠禮道歉。
Advertisement
這會兒別說跟陸吟遲解釋,商儀連手機都沒空去找了。
繼被困電梯後出門跟人撞車,如果不是商儀這次又毫發無傷,她真的要懷疑是不是到了大限之日,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現實版的“死神來了”。
展文敏悄悄抱怨前面車主的車子構造太奇怪,明明她分寸掌握的很好的。
斯文男士不小心聽到,往上扶一下眼鏡框,除了用有色眼鏡對國內女司機的開車技術進行了一番還算委婉隐晦的評價,又小小質疑了一番展文敏科三的考官後,倒是沒有說特別難聽的話。
不過守着女人貶低女司機這樣的行為不管怎麽說都有點讓人窒息。
她覺得自己都算暴脾氣了,本着和氣生財的原則忍一下吧,沒想到展文敏比她還暴脾氣,說了句“慣他毛病”直接撸起袖子上前。
幸虧是上前理論不是上前打架。
—
商儀上一塊手機在電梯內摔碎屏以後,本來想趕緊再買一塊,但她鐘愛的電子品牌最近一直都在為新型號造勢,一周後就能上新,商儀本着低碳環保節約的原則把SIM卡扣下來換到上任手機上。
上一任兢兢業業工作了一年才下崗,所以無論從殼體還是從性能都還算好用,唯一不太完美的地方就是剛買到手時,一時手滑跟商儀泡過一回跨種族的“人機浴”,內部系統堅持了半年開始紊亂,典型症狀就是:一摔就關機。
這次雖然小磕小碰,也沒有幸免于關機的下場。
陸吟遲自然不會知道商儀那邊狀況,只知道她輕松愉快的吐出“離婚”二字後就挂斷了電話。
“離婚”這種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就像家常便飯一樣輕易。
他反應許久再打過去,已經是關機狀态。
盡管這半年因為一連串的誤會陸吟遲在商儀跟前屢屢碰壁,甚至碰壁到被拒絕被拉黑已經是家常便飯絲毫不新鮮,不過每次打不通電話,都會有一股邪火在體內亂竄。
全靠越生氣越理智,外加越着急越穩重內斂的天賦壓制。
此刻。
在被告知離婚後。
陸吟遲辦公桌前坐着,桌上擺着黑了屏幕的電腦,電腦前,手機亮着屏幕,靜靜停留在撥號頁面。
市場部的左經理侃侃而談:“……六月中旬頭部企業已經開始降價走量,城北的幾個激進派中小企業甚至把價格一殺到底,所以繼續降的空間非常小……”
陸吟遲不知在聽還是沒在聽,閉着眼,一下一下揉捏眉骨。
商儀這種三五不時讓人心髒緊縮的行為,這一刻讓他略微疲倦。
忽然,陸吟遲擡手撥通內線,“周助理,馬上幫我備車。”
“……”
說話聲被打斷,辦公室安靜幾秒。
左經理悄悄合上文件,打量着陸吟遲的神色,如果沒有看錯,從剛才開始彙報,老板臉色就不好,越來越陰沉越來越陰沉,到了眼下,真是比外面零下四五度,寒風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的天氣都讓人毛骨悚然、無處遁形。
心裏打着鼓還得咬緊牙關把工作繼續下去,聲音放低再放低,輕聲詢問:“陸總……您具體是有什麽新指示?”
陸吟遲稍頓,瞬間回神兒。
兩人對望了一眼。
左經理一臉無辜。
陸吟遲略微恍然。
下一秒,他扔下手中鋼筆,眼睛眨也不眨,“……你剛才說到哪?”
左經理愣了一下,老板這語氣,難不成不是因為他的彙報內容生氣?
他也顧不得許多,趕緊帶有感情的打開文件,把剛才說過的內容像複讀機似的重複一遍,“……六月中旬頭部企業已經開始降價走量,城北的幾個激進派中小企業甚至把價格一殺到底,所以繼續降的空間非常小。”
陸吟遲:“嗯,我知道了。”
随即椅子往後一推,拿上外套,一邊整理衣袖一邊扣紐扣。
“待會兒你負責把調研結果在會上強調一遍,”頓了頓,毫無預兆的情況下把大權移交出去,“待會兒,會議你主持就好。”
這兩個月市場部業績不行,剛在董事會挨批,左經理好久沒有在公司裏體驗神采飛揚、揚眉吐氣了,天上突然掉下個大餡餅,他因禍得福,差點以為自己耳朵聽錯。
左經理:“陸總您剛才說什麽?”
陸吟遲皺下眉,“怎麽,不能勝任?”
左經理趕緊搖頭表示:“能勝任能勝任,就是有些意外……”
如果左經理知道他峰回路轉的原因是陸太鬧脾氣,導致陸吟遲沒功夫跟他計較,不知會作何感想。
陸吟遲依舊保持着淡定沉穩。
作為剛剛才出現心不在焉開小差行為的老板,幾年的領導能力已經造就了駕輕就熟的指揮技能,就算待會兒就要因為私事臨事翹班,也能夠臉不紅心不跳遮掩過去,把話說的避重就輕、冠冕堂皇又鼓舞人心——
“在董事會批評你屬于無奈之舉,所以這次給你個機會,可要好好把握不要辜負我對你的信任……如果會上有人質疑我的決定,你能用數據擺平麽?”
左經理頓時如打了雞血,雄心壯志一并被激發,立刻立下軍令狀:“陸總放心,我知道要用業績說話,不敢保證超額完成,但肯定能定額達标!”
說完之後左經理從老板臉上看到一絲欣慰,自己心中也甚是欣慰,為了更好的表現回部門去做準備工作。
——
說來也有意思,斯文眼鏡男沒想到女人發飙以後那麽可怕,可以完全不講理的,後半場啞火。
商儀平生沒什麽優點,就是比較護犢子,直到交警到場後才停止“撞就撞了賠錢就是你不懂瞎逼逼什麽”的叫嚣。
突然意識到嗓門太大,鬧騰時間又太長,不僅嗓子啞了,整個人太激動以至于大腦缺氧,停下來以後腳軟腿軟,還有點兒暈乎。
幸虧陸先生有先見之明,臨出門塞給一保溫杯的熱水,商儀才得以喝水潤嗓子。
一沒酒駕二沒違規,只是稀松平常的交通事故,交警來了勘察完現場也只能交給保險公司定險賠償。
就算再快,事故處理也得兩個多小時結束,展文敏重新啓動車子時,商儀才想到找手機,也是這時才發現手機又摔關機了。
現在哪還有心情再吃中午飯,商儀又累又疲倦,眼皮子上下打着架發出抗議,她一個呵欠接着一個呵欠,微啞着嗓子:“你送我回去吧,我回家補個眠。”
展文敏提議:“那我們晚上一起出來吃飯?”
商儀态度堅決的搖搖頭,“晚上陸吟遲休息,我們要過二人世界,誰有那個美國時間浪費給你。”
展文敏“啧啧啧”搖頭,給她按了個“重色輕友”這樣毫無新意的罪名。
呼嘯的小北風那叫一個誇張,商儀穿着真皮加棉小靴出門,全程都是凍腳丫子的狀态。
一進門,溫暖氣息撲面而來,她哼着黴黴那首“You Need To Calm Down”,慢悠悠摘下背包,慢悠悠脫掉外套,又慢悠悠換上拖鞋。
陰天,外面光線不好,室內更不要說,摸索着走到客廳,剛哼到那句:“You need to calm down.You’re being too loud...”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句質問——
“誰需要冷靜?誰太聒噪?”
商儀摘圍巾的手頓住,後知後覺趿拉着拖鞋往後退,同時發出有些刺耳的尖叫。
打開燈,看見原本坐在昏暗客廳中不知在做什麽的陸吟遲。
他翹腿坐着,身穿深色加絨風衣,脖頸挂了條豎條紋的男士圍巾,松松垮垮的,很有斯文敗類的既視感。
“?”她懵了會兒,反應過來只剩下欣喜,圍巾往沙發上一扔,笑眯眯說,“你怎麽回來了,不是晚上才回來?”
男人的手臂搭在沙發扶手上,很緩慢很緩慢的擡起眼眸,“我太太都要跟我離婚了,你覺得正常人還會等到晚上才回家?”
商儀方才剛跟人忘我的吵了架,不知道是有點餓還是純粹身體不舒服,從上車就覺得體力不支,不經他提醒,差點忘了想要跟陸吟遲嚴肅讨論一下的事情。
“哦,我正想跟你說……”
陸吟遲卻冷冰冰問:“為什麽不接電話?”
“手機摔關機了,你不知道我今天跟人……”
“這麽巧,說完離婚就摔關機。”他垂下眼,看向無名指上素雅的,泛着淡淡光澤的婚戒。
商儀:“你打不通電話就給展文敏打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在一起呢。”
陸吟遲冷哼,“我為什麽要給展文敏打,她不是我妻子。”
“……”
這杠擡的,商儀都要建議他去工地擡水泥板了。
不過,她感覺到陸吟遲身上散發出的與往常截然不同的壓迫感。
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來他在生氣,很生氣。
認真回憶一番後,商儀突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輕手輕腳走到他身邊,展露出一副純潔無害的笑容。
陸吟遲回頭,帶着冰碴子似的眼神掃向她。
“嗯,原來離婚會讓你這麽開心。”
商儀一聽,笑容僵硬住,不自在摸摸自己的臉龐,委屈到:“離了婚可以再複婚嘛……”
陸吟遲:“你幾歲了,你以為婚姻是小孩子過家家,心情不好去離婚,心情好了再複婚?我是多失敗才導致讓三五不時把離婚挂嘴上!”
“我是經常把離婚挂嘴上,但我也沒真離婚啊,倒是你,商尚上次出事你不就真要離婚嗎,要不是我下着雨送一保溫桶雞湯,咱倆早就拜拜了!”
陸吟遲聞言回頭,失去慣常的沉穩,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捏住,“你也知道是因為一保溫桶雞湯婚才沒離婚!你見哪個鐵了心要離婚的男人會被一桶雞湯綁住?你這麽說,是炫耀什麽還是諷刺我太好敷衍?”
商儀吃痛,一邊掙紮一邊低低吸氣,陸吟遲忽然一個用力,她雙手被扣住,被他拉至身前,咬着牙,低聲說:“是不是我平時太縱容你了?”
商儀完全被他生氣的樣子鎮住,望着他的臉龐,急急的帶着哭腔反駁——
“你放屁,你平時怎麽縱容我了,你有時候比我還矯情難道不是事實嗎,你知道我今天經歷了什麽嗎我,我剛跟人撞車,還吵了半天,我到現在都沒吃午飯,我為什麽跟你離婚……還不是怕你會死掉!”
盡管陸吟遲聽到撞車眼睛眯了一下,理智告訴他這不是重點,直到最後一句沒頭沒尾的大喊成功讓他頓了一下。
緩半天,“你說什麽?”
商儀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委屈,掙脫開他,異常粗暴的往他胸膛捶打幾下,頭暈眼花的趴到沙發一旁,一邊哭一邊說:“我今天在古玩巷又碰到一個算卦的,這老頭是個烏鴉嘴,說了一些跟上次那個老頭一樣的不吉利的話嗚嗚嗚……我就在想,好端端的,我怎麽就兩條婚姻線呢,是感情破裂?你外遇或者我外遇?這些都還好,萬一是你哪天出門不小心挂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