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商儀招呼沒打突然到來,商尚很驚訝,原本翹着的二郎腿放下,看她一眼,低頭吃泡面。
吃到一半又頓住,想起那天無意間聽到的話,擡起眼仔細打量商儀的五官,從眉毛到鼻子到嘴巴,還真跟商家人長得不像。
雖然大姐商娣長得也不錯,可生孩子後身材差了點,商儀這模樣這身材,還真不賴……也怪不得初中的時候蜜蜂對她有過意思,要不是他要揍人,情書都睇到她眼前了。
不過商尚還真幫商儀牽過線,是一個家境不錯長相不錯的哥們,可惜被商儀三句話趕出去了,好幾年沒搭理人家。
商儀不知道商尚今天抽了什麽風,像看陌生人一樣,眼睛不眨盯着她,看的她渾身發毛,于是不自在的問了句:“你怎麽吃這個,媽媽呢?”
商尚回過神兒,看了眼大敞的門,“這個時間肯定出去買菜了。”
家裏除了他沒別人,商從業工作不固定,哪幾天打零工,哪幾天閑賦在家,今天恰巧不在。
商儀接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一飲而盡,想了想,走到商尚跟前,拉一把餐椅坐下。
盯着哧溜哧溜吃泡面,把泡面吃出滿漢全席那種美味的商尚看了幾秒,忽然想起商尚情傷那段時間,商儀還不知道他賤兮兮問陸吟遲要錢,所以不至于那麽煩他,甚至有點可憐他。
顧秋蘭說自己嘴巴笨不會安慰人,囑咐商儀跟商娣那段日子多跟他聊天安慰一下,商儀跟他倒是還能聊半天,他夜深人靜難過時,喝醉酒也找過她兩次。
盡管商儀現在讨厭他,可是,跟外面大馬路上的路人甲比起來,自然還是姐弟之間親密無間,畢竟是手足,從小一起長大的。
商尚三下五除二吸完最後一口面,塑料叉子一扔,抽紙巾擦了擦嘴角,“看什麽看,想吃自己去泡。”
她終于回過神,用看腦殘一樣的眼神看他,“最近不想當網紅了嗎?”
商尚睨她一眼,“問這個幹嘛?”
商儀沒多想,直接了當地說:“跟龐麗麗沒再有什麽牽扯吧?”
說罷就見商尚表情瞬間不自在,低下頭,剛才擦嘴的紙巾疊了疊,翻到另一面幹淨的地方,把滴在桌子上的油污擦去,“我跟她還聯系個屁,早就不聯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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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儀沉默了一會兒,“那你還在社交平臺關注她?而且我看她半個月前,還在你視頻下面評論呢。”
“都在一片海域沖浪,關注關注怎麽了?她不光評論我,每個前任她都評論,這人就是賤,你看我不要臉吧,她比我還沒臉沒皮。”
商儀抿了抿唇,雖然對龐麗麗初次見面就沒什麽好印象,不過自己弟弟什麽貨色也清楚,倆人半斤八兩,商尚如果是個好人,身邊也不會圍繞那種不安分的女孩。
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管了一次閑事:“我今天出門看見龐麗麗跟你那個叫什麽峰的朋友在一起,兩人牽着手有說有笑,可能是戀人關系……”
商尚挑了一下眉,沒說什麽,站起來走到沙發,翹起腿繼續看手機。
商儀這麽說其實想法很簡單,以商尚這種動不動就敢跟人動手的性格,她只是擔心一個沖動又把人打了,他被拘留無所謂,顧秋蘭到時又得半死不活。
與其他親眼撞見,不如她好心提前打預防針。
不過看商尚的态度,商儀糊塗了:“你怎麽一句話不說?”
想了想又問,“那個什麽峰,春節的時候女朋友不就懷孕了嗎?帶回家他媽照顧着?”
“打了,”商尚不鹹不淡說了句,“蜜蜂不想要她,就帶她去打了。”
“肚子不是很大了?”
“七八個月。”
“早幹什麽去了?”
“也不晚啊。”
商儀站起來,走到他跟前,“你認識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朋友?拿女人不當女人,拿生命不當生命,一天天混吃等死。”
“你好像還挺關心我的事,”商尚臉色瞬間陰沉,“不過別侮辱我朋友,也別擱我這裝高貴。有那個閑情逸致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
商尚這麽不領情,讓她特別下不來臺,唇線抿緊,看他半天。
“我,”商儀頓了一下,“我就事論事,你拿別人當朋友,別人不見得拿你當朋友,就拿龐麗麗來說,才幾天就跟你朋友勾肩搭背逛街了…你以為我想多管閑事……”
商尚打斷她,“不想多管閑事就別管呗,誰還強迫你了,別拿爸媽當說辭,我折騰自個爸媽,關你屁事。”
商儀愣了一下,“你爸媽也是我爸媽,你憑什麽折騰我爸媽?”
商尚一生氣,這幾日壓在心裏的秘密,想也沒想順口蹦出來,疾言厲色:“誰跟你一個爸媽,那是我爸媽,哪涼快哪待着……”
剛說到這,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商尚!”
顧秋蘭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裏提的菜籃子應聲掉地,商儀和商尚同時轉身,看見臉色蒼白,嘴唇褪去血色的母親。
商儀被顧秋蘭這聲怒吼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消化商尚的話,呆愣住。
後知後覺問了句:“誰跟你一個爸媽?那是我爸媽?商尚,你到底什麽意思?”
顧秋蘭深吸了口氣。
下一秒,身子一軟,兩眼一黑,向着地面倒下去。
—
陸吟遲正帶着李秘書參加一個基金的募捐會,每年總要接到幾次基金公司以各種形式各種名義的邀請,陸吟遲其實了解這種行業的一些非正規行為,但大多時候出于企業形象考慮,不會直接拒絕。
不過這次主辦方是為貧困兒童舉辦,效仿“紅十字會”的某些方式,募捐後不久會收到一封來自山區貧困兒童的感謝信。
陸吟遲提起些許興趣,大筆一揮直接劃了一筆錢。
閉上眼就能想到,這封信十有八九歪扭七八,筆畫缺胳膊少腿,筆跡稚嫩,
不過毫無疑問,這會是一封比較有意義的回信。
最起碼激起他的一起熱情。
他收了鋼筆,剛把支票遞給李秘書,商儀就打來電話,他“喂”了聲,那端傳來顫抖的,驚慌失措的聲音。
顧秋蘭突然暈倒,商儀叫了救護車,此刻在去往市人民醫院的路上。
陸吟遲盡管對顧秋蘭不夠關心,但也知道這個丈母娘身體素質一向很好,雖然沒有專業醫生調理,但一向比母親孫克英都健康。
沒用商儀多說,他就意識到,或許是他一直擔心的事情提前發生了。
挂了電話,直接從貴賓席站起來,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主持人,字正腔圓地念着募捐人員名單,剛念到“陸吟遲”三個字,并且因為數額的特殊性,想要邀請他作為代表上臺發言。
陸吟遲已經把主持人抛在腦後,一片嘩然聲中往外走。
周穆然在會場外候着,不言不語遞上風衣,陸吟遲在他幫助下穿好,目視前方,“去市醫院。”
他眉頭微蹙,表情嚴肅,聲音低沉地丢下四個字。
周穆然應了一聲,先兩步往外走,邊走邊拿出手機,打電話吩咐司機。
這次突然中途離場,周穆然和李秘書自然也得趕緊協調接下來的行程,但陸吟遲的臉色太黑,他們大氣不敢出,更別提只言片語的抱怨,甚至連眼神都是沉默的。
李秘書沒跟車離開,周穆然作為特別助理自然需要陪同,一路上,陸吟遲的表情絲毫不見緩和。
商儀剛才吓得不輕,電話中一件事都記述不明白,陸吟遲既不知道顧秋蘭具體怎麽暈倒,也不知道眼下什麽情況,不過能直接暈倒不起,自然往嚴重的地步猜。
醫院急救室走廊外人來人往,人群中,陸吟遲一眼看見商儀,她穿着那件橫條紋的長袖,下擺黑色拼接,幹幹淨淨的高馬尾裝扮。
感受到皮鞋砸在地面的腳步聲,回過身,看着陸吟遲勉強笑了笑。
她身邊有把長椅,商尚霜打的茄子似的坐着,兩人明顯驚吓過度,都沒緩過神兒。
陸吟遲掃了商尚一眼,原來也知道害怕,沒他想的那麽不堪,起碼算得上有點良心。
在沒摸清楚狀況前,陸吟遲沒說話,走近,居高臨下打量商儀,“裏面什麽情況?”
商儀被他這麽一問眼眶微紅,剛才看商尚害怕,知道他也就在家耀武揚威,遇到事根本靠不住,自己就硬撐着沒表現出慌張,打電話叫救護車,保持頭腦冷靜和理智。這會兒看見陸吟遲,不由得松了口氣,內心防線的四個角突然坍塌了三個,已經搖搖欲墜,于是撇了撇嘴,揪住他的衣角,只知道搖搖頭表示不清楚裏面什麽情況。
随後才發覺腿軟塌塌的,顫抖着,甚至有些站不穩。
不需要多說陸吟遲立刻領悟,擡手攬住她,帶她坐下,低聲說了句安撫的話,擡頭對周穆然說:“你去聯系一下,找馮院長。”
頓了頓又說:“安排最好的病房。”
周穆然前面不清楚狀況,但從陸吟遲急匆匆離席,要去醫院開始,他就知道是家裏出事了,眼下看到陸太一臉蒼白,又看到那個不經常見卻有所耳聞的陸總的小舅子,不需要多想就知道裏面是商家的長輩,就是不知道是陸總丈母娘還是老丈人。
沒有八卦的膽量,趕緊手腳利索去辦事。
商儀恍如隔世,想了許久,“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今天嗎?”
陸吟遲:“嗯。”
他的視線從商尚頭頂掃過,慢條斯理往下落,轉過頭與商儀對視三秒,“回來後一直很忙,所以想晚上到家再告訴你。”
他說完陷入短暫的安靜,走廊嘈雜,商儀陷入自己的世界,耳邊只剩下嗡嗡嗡的混亂。
原本冰涼的指尖被陸吟遲握住,逐漸回溫。
周穆然辦事很果斷,準确來說應該是陸吟遲人脈廣,面子大,沒多久三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匆匆過來,為首的那位胸前口袋還插着一支鋼筆,正是馮院長本人。
陸吟遲站起來與之握手,商儀也跟着站起來,簡單交流兩句,陸吟遲說明來意,馮院長立即帶着兩個主治醫師進入急救室。
半分鐘後白色玻璃門打開,身材略微發福的馮院長側身出來,摘掉口罩說:“你們先別着急,沒生命危險,不過還需要吸氧,并且需要進一步檢查。”
商儀好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回過神兒,被陸吟遲牽着的另一只手,手心盡是冷汗。
陸吟遲對馮院長說一番客氣話,讓周穆然送人,他則依舊陪商儀坐着沒離開。
商儀緩了緩:“是不是應該對馮院長表示一下答謝?”
陸吟遲轉過頭,“這些事我回頭去安排。”
商娣到時,周穆然連一體化VIP病房都已經處理好。
商娣臉色緊張,理智猶在,一路小跑有些喘,走到商尚跟前,穩住後才問:“怎麽回事,媽媽一向身體很好,怎麽突然暈倒?”
陸吟遲擡起眼,看她一眼,側頭又看商儀,商娣顯然問了他一直想問,但沒敢輕舉妄動問出口的問題。
商儀張張嘴,商尚已經搶先:“我跟商儀吵架,把媽氣着了……不過你別擔心,剛才院長都來了,也沒多大事,可能……”
醫生還沒下診斷,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自在地撓了撓頭發,此刻恢複理智,不管是把顧秋蘭氣倒,還是一時生氣說了不該說的話,他都意識到是剛才不夠理智。
于是充滿愧疚感并且模棱兩可的輕描淡寫。
商娣臉色不悅,丢下一句“你們倆真夠可以”,抱手走到窗臺,站住。
南喬今天格外晴朗,柔軟陽光,和煦微風,對大部分人來說是非常不錯的一天,尤其經歷過一場降溫以及幾天的陰雨天氣。
商儀抽回眼,盯着指甲蓋沉默,半晌,有些茫然的看看商尚,商尚就像做了虧心事,根本不敢擡頭看她。
商儀又看看商娣,姐姐很生氣,很着急,不過受過高等教育,所以很會把控脾氣。
商儀沒辦法,最後只能把視線放到陸吟遲臉上。
兩人默不作聲對視,陸吟遲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那眼神似乎什麽都明白,她卻不知道他應該明白什麽。
她其實很想問商尚剛才那話什麽意思,其實隐隐約約,她總覺得那話不像是開玩笑。
畢竟兩人吵過很多次,打過很多架,從小到大都不對付,所以顧秋蘭向來不會為這種司空見慣的事生氣,商尚也是第一次說這麽稀奇古怪的話。
商儀不傻,敏銳的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