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馬迷途案13
“怪哉,怪哉!”胡鐵花道,“這整個玉門關,都被馬将軍收得固若金湯,便是馬将軍此時已是身死,玉門關上上下下的民心依舊是向着他的。既然如此,又怎麽可能有玉門關中之人,會做出這種攪亂關內安定的事情?”
墨麒沉思片刻:“但在這具屍體之前,其他屍體都被損毀的太過嚴重,無從辨別這些死者都是死于劍傷這一推測究竟是否正确,也不知他們除了劍傷之外,是否還受過其他武器的傷害,更不知這槍傷在前四具屍體中還有沒有——又或許,只有這具屍體上才有槍傷。”
明确的線索太少了。只有武副将身上的一小處劍傷,和這具新屍體上的劍傷、槍傷被保存了下來。既然如此,他們又怎麽能确定其餘的屍體,一定就是為劍所殺呢?
胡鐵花随口道:“那會不會其實這個屍體就是前幾案的兇手的屍體,是有關內的人抓住了他,這才突然出現了洩憤的舉動?”胡鐵花攤開手,“畢竟前幾具屍體可沒有死了還被人鞭屍。”
宮九:“可能性很小。這屍體上也有劍傷,假設這使劍之人便是連環案的兇手,那就應當是鞭屍之人與這個兇手同流合污,殺了此人。”
衆人正議論着,楚留香終于姍姍來遲,快步踏入停屍房內:“我去探——嗯?”他的話說到一半,突然看到停屍房裏那個穿着大紅道袍的異族人。
楚留香奇怪地看着耶律儒玉:“這位是?”
看這道袍,難道是道長的師兄弟?楚留香詢問的目光轉向一旁的墨麒。
墨麒:“這位是遼國七皇子,耶律儒玉。他進關時未帶衣物備用,我便借了件給他。”
楚留香恍然:“原來如此……那七皇子匆匆入關,又所為何事?”
宮九打斷楚留香的訊問:“這不重要,你先看看這具新屍。”
仵作可憐巴巴地看看楚留香,又看看宮九,最後被李副将遞了個眼色,頗為委屈地退出去了。
楚留香被仵作哀怨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他摸摸鼻子,還是利索地帶上了天青手套,看向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嗯……這應當是個習武之人。看這老繭,應是慣用機關暗器的。”楚留香又将屍體小心翻過來,想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能證明死者身份的證據,“嗯?這刺青?”
楚留香看着死者的臂彎,驚訝地挑了挑眉:“一個偃字?”
胡鐵花仔細端詳:“這不是天偃派給流放的徒弟刺的字嗎,這家夥是被天偃派逐出師門的?”
耶律儒玉好奇,看向唯一一個表現的對他還算友善的墨麒:“天偃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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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麒:“是以制器布陣,尤其是暗器出名的蜀州門派。不過因唐門之故……”
宮九冷冷道:“萬年老二的門派,沒什麽好說的。能被萬年老二的門派逐出師門的人,就更沒什麽好說的了。”
墨麒皺眉,譴責地看了眼宮九。
“……”宮九無比自然地改口:“但他與此案有關,李副将,立即派人傳信與我家仆,讓他們去查查,被天偃派流放,又逃入玉門關的弟子是誰。”
耶律儒玉頗覺有趣地打量了一下墨麒和宮九,被宮九一記毒蛇般兇狠的瞪視瞪了回來。
楚留香将屍體翻回正面,目光在那些淩亂而憤怒的槍傷上一掃而過,落到了那處致命的劍傷上。
他的臉色突然變了。
胡鐵花對楚留香表情的改變最為敏感:“怎麽?有何不妥?你在何處見過這樣的劍傷?”
楚留香深呼吸了幾口氣:“多年前,我确實曾見過這樣的劍傷。”
胡鐵花困惑:“是誰的劍?既然知道了是誰做的,那不應該是好事嗎?難不成這兇手的身份或者武功其實很高,連你,連江湖第二的墨道仙,連太平王世子,甚至當今聖上,都拿他毫無辦法?”說到這,胡鐵花忍不住還笑了一下。
楚留香卻苦笑着搖頭:“莫說你我,莫說聖上……”
宮九并不認為自己會有對付不了的人:“他是誰?”
楚留香又深吸了口氣:“……他叫薛笑人。薛家莊莊主,曾經人稱第一劍客的‘血衣人’,薛衣人之親弟。”
耶律儒玉感興趣地道:“那又如何?他難道是江湖武林第一,又或者是有你們大宋皇帝的丹書鐵券?”
胡鐵花的臉色也變了:“不,都不是。”
胡鐵花:“只因那薛笑人,已經是個死人了。在七年之前,自盡于老臭蟲和薛衣人面前,死的徹徹底底……時至今日,只怕連屍體都已經腐爛了。”
楚留香與薛家莊的故事,還是在七年之前發生的。
那時,楚留香恰好正在追蹤一位殺手,同時也是他友人的中原一點紅,順着線索一路調查,最終發現培養并控制像中原一點紅這樣殺手的組織,首領竟是當時第一劍客薛衣人的族弟。
楚留香将此事揭穿後,薛笑人因不願讓哥哥薛衣人被他牽連,坦言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并當場自盡。
這事是發生在楚留香面前的,他也是親眼看着薛衣人将他弟弟下葬的。既然如此,為何時隔三年,他卻在玉門關,在面前這具新鮮的屍體上,發現了薛笑人的劍招方能留下的劍痕?
楚留香的這一發現,實實在在讓一屋的人心情都惶恐起來,整個房間的氣氛都變得有些陰森和壓抑。大概只有宮九和耶律儒玉這樣的冷血動物,才能無動于衷,一個盯着墨麒的表情端詳,一個則無所事事地到處亂瞟。
耶律儒玉催促陷入沉思的楚留香:“除了這劍痕,可還有其他線索?”
楚留香從沉思中驚醒,伸手繼續在屍體上檢查。
他的手在屍體完好的皮肉上摸索了一陣,停在了死者腹部的位置。
那裏有一塊皮膚,還算保存完整。可楚留香伸手在那皮膚上使勁搓了一陣,卻搓下了一堆面渣,露出底下的真面目。
“這怎麽有條疤?”胡鐵花莫名其妙。
那疤還是才縫上去不久的,好像有人把這塊皮膚割開過,又縫上了。
楚留香要來剖解屍體的刀,将疤痕上的線拆開,探手進去掏了一下,掏出了一張染着血的紙。紙已被鮮血染得黑紅,上面的字也被暈染了開來。
楚留香費力地分辨:“夜中……無光馬……迷……途人心……不足……蛇吞象,夜中無光馬迷途,人心不足蛇吞象?”
胡鐵花豁然瞪大了眼睛,和楚留香面面相觑,又齊刷刷看向墨麒。
夜中無光?馬迷途?
這不是之前他們三個在客棧聽到的,那個說書人說的那個無聊故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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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書人被李副将抓起來的時候,還蹲在自己家琢磨段子,被人踹門而出的時候都吓懵了。本還以為是自己說的故事觸碰到了上面人的容忍限度,沒想到卻被人連拖帶拽地送到了玉門關內最豪貴、最精致的那座府邸裏,給貴人們講了之前自己講過的故事,又被塞了幾個銀子,趕出來了,還被告誡莫要再嚼此事的舌根子。
耶律儒玉已經被安置在了宮九府邸最偏遠的那個院子裏,沒被允許聽說書人講故事,現在已經帶着兩個小兵,去逛玉門關的市街了。宮九亦另派了人飛鴿傳書給薛家莊,詢問薛衣人其弟的情況。
屏退了閑雜人等,衆人坐在大廳,聽楚留香講他探聽到的其他線索。
楚留香:“我認為,這紙條有兩種可能。一是裝神弄鬼,二是此案确實和這個馬迷途的傳說有關,我們得想辦法多查些關于馬迷途傳說的信息。”
墨麒颔首:“且如今,我們有兩案需得處理。一是玉門關內的這起連環案,還有一個,是遼國在大宋邊境走失的士卒。我們兵分兩路,我與楚留香——”
胡鐵花原本懶懶窩在椅子裏,一聽這話立即彈了起來:“不不不,我和楚留香。我和老臭蟲那是多年的搭檔了,有默契,我們一起。”
胡鐵花給楚留香擠了個眼神,示意他看看宮九的臉色,難道真的要做打擾別人姻緣,被驢踢的那個人嗎?
楚留香心領神會:“沒錯,我同胡鐵花一塊。我看墨道長你與世子似乎也是舊識,想來你們一同行動會更好些。”
感覺自己被排擠了的墨麒:“……”
宮九原本冷的要掉渣的表情,在聽了楚胡二人的話後,果真回暖了些,還給了楚留香和胡鐵花一人一個賞識的眼神。
胡鐵花飛快岔開話題,免得道長再出言反對:“其實我在想,你們說這玉門關一出事,遼軍就來了,會不會太過于巧合?會不會玉門關內有人同遼人勾連……”
楚留香:“言之有理,或許我們回頭可以再就此深入查探一下。”
宮九看了眼僵硬杵在原地的墨麒,愉悅的心情又在偷偷醞釀:“先說你目前探查到的線索。”
“好。”楚留香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先前,我不在的時候,其實是去将小燕的家人接進世子的府邸,又去那幾位死者的家中拜訪了一番。自然……走得不是正門。”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秋秋、君莫笑的煩煩澆灌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