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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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身跳出窗外。
和預測的不一樣,十幾名警衛埋伏在周圍,仿佛早就料到他會破牆而出,陸殊同滾下來,迅速扭斷一個沖上來的警衛脖子,把槍奪過來隐藏在一棵大樹後。
他雖然背對着外面的人,卻是直面向偏廳,那邊的保镖透過破碎的玻璃,持槍向他掃射,一個不留神,陸殊同的左肩被打中——他不能再被動地躲在樹後。
于是咬咬牙,先是對着偏廳那裏一陣掃射,三十秒後打光子彈,向前撿起一具死屍的槍回到大樹前緩幾秒,接着轉身出去正面迎接揪住剛才的空檔不斷向他沖過來的警衛。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門口,不過五十多米,卻走得異常艱難,身上多處地方受傷。
雖然陸仁琛的別墅是在郊外,但不代表這裏沒有其他的住戶,陸殊同幸運地看到個人從摩托車上下來——鑰匙還抓在手裏,在見到半個身體都是血的他後愣在原地。
陸殊同反手向後連開五槍,趁着這個空檔沖上去搶走鑰匙,騎上摩托車逃離。
剩餘的人立刻回別墅,開車直追!
外面狂風暴雨,偶爾還有電閃雷鳴,這是一條筆直的公路,但雨大得陸殊同幾乎睜不開眼,子彈打飛在路上,濃重的硝煙味很快被雨水沖淡,陸殊同擦了擦後視鏡,看到後面對他窮追不舍的警衛。
一共三輛車。
此時天色暗沉,能見度最多二十米,他盯着前方,将車速加到120,目測與後方拉開一百米距離後掉轉方向。
車胎發出極為刺耳的聲音。
狹窄的公路僅能行駛一輛車。
陸殊同義無反顧地向最前方的車子沖去。
車子裏的人似乎覺得是個機會,雖然不太看得清東西,但還是在憑感覺地開槍。在還剩20米距離時,陸殊同将前車輪擡起,單靠後車輪在路上飛馳,他把速度飙到最高,雙手松開左右把套,整個人向後一跳——
對面車子的雨刮器一秒不停地工作,在那秒,車內的人知道了他要做什麽。
然而已經來不及——失控的摩托車砸向前面死命追來的車子。
只聽到“轟”一聲,摩托車異常精準地撞破玻璃,急速停下的車子與後面兩輛來不及剎車的車子撞在一起。
陸殊同摔在地上,受到巨大的摩擦與沖擊力接連向後跌了幾米,雙腿被路面弄傷,他咬咬牙撐起雙臂,擡手連着血液和雨水在臉上抹了把,觀看對面慘烈的場面。
并沒有看到血,但能聽到痛苦的慘叫聲,有幾個頑強的人從車內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路邊的枯草,試圖出來——畫面比他之前在貧民區遠處看制毒廠的爆炸要壯觀。
陸殊同坐在馬路中間,雨水落到那些皮肉翻飛的傷口上。
後面一道強光照來。
他回過頭——
一輛吉普車迎面向他沖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中秋節快樂!!!你們都和誰一起過呀,我剛和房東吃完飯
其實想要加更的,不過感覺停在這裏,讓你們緊張一下也好哈哈哈哈哈哈哈sorry
☆、13.1
1.
李洵玉再次打電話過來時,許約在和下屬們進行視頻會議,他看到亮起的手機屏幕,說了聲“抱歉”,去到會議室外面。
“怎麽了?”
“陸寧發現了!”對方高聲說道。
“他知道了你和陸殊同在做的事,上次見面并沒有打消他的疑慮,我前面打電話給你,是因為發現有十幾個人在偷偷跟着我,想來提醒下你。”
李洵玉此時正在郊外一條黑漆漆的馬路上,不遠處有幾臺被撞爛的車,他面對着前面一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經歷完一場混戰,他狼狽地扯了扯衣領。
“沒有人來找我,”許老板說。
“那就好,”李洵玉松了口氣,“看來陸寧要先對付我。”
“嗯。”
“那我先把這些人處理好,等下打電話給你。”
許約沒有回答,他挂斷通話回到會議室,“抱歉,我臨時有點事,你們今晚将方案做出來,發到我郵箱上,明白麽。”
那邊屏幕外的下屬們紛紛答應。
許約關掉視頻頁面,才看到陸殊同先前給自己發的消息,于是又打電話給他,在得不到回應後打開另一個網頁——之前為了方便行動,他有在陸殊同的手機上裝追蹤器。
“定位居然消失了......”他喃喃,在鍵盤上按了會,将之前的定位記錄找出來,“是陸仁琛在郊外的一棟別墅......”
許約把站在不遠處的助理叫過來,“現在八點半,去查下陸殊同什麽時候離開的診所.....”頓了頓,“順便看看趙怡現在在哪。”
那個女孩子一直跟在陸殊同身邊做事,如果她也出事了,那就代表....
助理拿過他的電腦,登陸了個社交網站。
“老板,一個半小時前市中心一家叫金華的電影院發生鬥毆事件,目擊證人說一名男子持槍射中了一個女生的右手臂,之後被反擊,腹部和肚子受傷。”
“是趙怡?”許約看向他。
“對,男生似乎重傷倒在地上,之後被明青所的人帶走,但女生不知所蹤。”
“派人去找找,看下陸殊同名下有哪些房産,她可能會選一處落腳。”許約有條不絮地說,“順便也讓幾個人去找個地方,”他指向屏幕陸殊同先前的定位位置。
“好。”
“需要多久?”
“.....二十分鐘。”
許約皺了皺眉,“太慢了,這樣,你去查陸仁琛,我來找趙怡。”
助理看了他一眼,“好。”
“等等,”許約又道,翻出之前陸殊同給他錄的陸氏股東大會的視頻,拉到陸仁琛向李姍展示證據那裏,“這個地方,你也去找找具體位置。”
屏幕上顯示的是陸仁琛嚴刑逼供李姍下屬的畫面,助理應了聲,剛想出去,放在衣袋裏的手機卻響了,三十秒後他放下電話,回頭,“老板,賭場那邊的人打電話過來。”
“怎麽了。”
“陸仁琛現在在賭場裏,”助理目光深沉地望向他,“應該是想要和您談談陸少的事。”
“.....那就先去見陸仁琛。”許約道。
“可是陸少.....”助理面帶猶豫,目光看向電腦屏幕上被折磨得遍體鱗傷的人——陸仁琛手段向來殘忍,等到他們将人殺了再去找陸殊同,可能已經....
許約深深看了他一眼,聲音聽不出一點情緒。
“他是生是死,等我們辦完正事就知道了。”
外面磅礴大雨,風聲呼嘯不停,坐落在山頂的賭場卻依舊門庭若市,生意完全沒有被影響半點。
陸仁琛站在賭場大廳的中間,身後跟着二十幾個保镖,旁邊是賭場今晚的負責經理,彎着腰雙手揮舞,似乎正在苦口婆心地說着些什麽。
許約來到陸仁琛面前,目光首先落在他的那些保镖上——這些人腰側都有槍。
經理見到自家老板,連忙過來,低聲說,“老板,他們非要帶槍進來.....我們攔不住。”
“沒事,”許約道,“你去忙吧。”
他支走經理,擡頭望向對面的陸仁琛,中間相隔兩米距離。周圍是醉生夢死的賭客。
陸仁琛意味深長地盯着孤身在他對面的人,問,“這麽有自信,一個人?”
“你不敢殺我,”許約淡淡地說,陸仁琛今天過來多半是要和他談條件,陸殊同和李洵玉在本家都不受重視,但許約是許家的家主,不到萬不得已,陸仁琛不會對他動手。
陸仁琛沒有回答,他換了只手握住拐杖,“今天過來,是要和你說說陸氏的事,”他眯起眼,冷聲問,“為什麽要對集團出手?”
“和12年前我殺陸辛的理由一樣。”
“陸氏并沒有對不起你的腿。”
“是沒有,”許約說,“但我就是覺得不痛快,想要将與陸辛有關的所有事物都毀掉。”
“瘋子!”陸仁琛罵了句,皺紋遍生的臉部平添幾分怒氣,“之前讓你帶走陸殊同,不過問你對他這麽多年的虐待已經算補償,現在居然還反利用他的兒子來對付我們!許約,你未免太得寸進尺!”
“鼎爺果然知道了。”許約不慌不忙地說。
陸仁琛冷笑,“我能過來找你,當然是已經知道你和他的勾當。之前我就有想過陸殊同會不會叛變,但又覺得匪夷所思,他從一開始就對集團不感興趣,任由權利落到我和陸寧幾位高層手裏。”
“現在突然反戈,我想了很久,能讓陸殊同突然改變想法,并心甘情願地去對付自己本家,除了愛這個東西,我想不出其他原因。這麽多年他身邊除了那一個女孩子外只有你。我派人去試探了那個女生,她一下就上鈎,由此可見——她和陸殊同并不是情侶,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
.....他果然也對趙怡出手了,許約心想。
陸仁琛望着對面人,諷刺道,“許約,你還真是本事啊.....陸辛喜歡你就算了,他的兒子竟然也會重蹈覆轍。”
許約不理他,“鼎爺今天特意過來,不是為了要關心我和我養子的事吧?”
陸仁琛做了手勢,身後的人立刻走向許老板,給他遞了個平板——畫面裏是他的養子,低着頭看不清樣子,被鎖在一個十字架前,手和腳都被铐上沉重的鎖鏈,隐約可以看到泛紅的皮膚,衣服破爛,身上的四道槍傷被作了簡單的處理,血雖然是暫時被止住,但仍然可以看到已經泛膿的皮肉。
之前許約在股東大會視頻裏看到有個人拿着烙鐵在李姍下屬身上印下,這次同樣有看到——他的養子身上已經留下兩個巴掌大的紅痕,分別在大腿和腹部。
“我想和你談個條件。”陸仁琛觀察着許約臉上的表情,沉聲道,“只要你保證不再找陸氏的麻煩,我會不再追究你做過的所有事情。”
“不追究....”許約笑了笑,“鼎爺說是要和我商量,卻好像是在逼我就範。”
陸仁琛惱怒,苦口婆心地說,“陸氏已經對你夠好的了,如果你是因為之前被陸辛打傷腿的原因,要對陸氏動手,那麽之前你殺陸辛我們沒有追究,已經是做出補償了。”
許約:“我殺陸辛....難道對你們來說沒有好處嗎?他如果還在,哪還有你們五個高層?”他收斂起笑容,“別忘了,是陸殊同不管事,才會有你們五個後來的大權在握。”
“可你殺了集團內的三個高層!”陸仁琛道。
許約挑眉,“陸寧也死了麽,”他饒有趣味地說,“那還剩下一個你和林奕恒了。”
“你不敢在這裏殺我,”陸仁琛鎮定地說,“這裏聚集了至少一百個人,如果我死了,我後面的人會立刻動手,你一個殘疾人,殺起來不會太麻煩,更何況——”他頓了頓,一雙渾濁的眼望向後方,“我們帶了炸彈。”
他身後的保镖齊刷刷地解開西裝扣,拉開,露出裏面一排排炸藥。
“一共5公斤炸藥,足夠把你這個廳炸的一幹二淨。”
“現在,你還要不同意我的條件嗎?”
“......”許約沉默了,他能聽到四周此起彼伏的歡笑聲,能來賭場夜夜笙歌的,都是些達官貴族,在這個世道,在這座腐敗的城市,想要賺錢總得幹些見不得人的事,這些人或許手上沾滿鮮血,但在他和陸仁琛這件事上——卻是無辜的。
他不能去傷害這些人。
許約低下頭,反複看着畫面裏毫無反抗之意的陸殊同,陸仁琛并沒有把遞過來的平板收回去,他看着看着,突然心中一動。
這是一段視頻......
“我想和陸殊同講幾句話,”他擡起頭,說道。
“為什麽,”陸仁琛微微驚訝,“你不是讨厭他的麽?”
“即便我答應了你的條件,你也不會放了他的吧?”許約一字一句地說,“他被我利用了這麽久,又是我養大的,即使沒有感情,我也想要在他死之前和他說些什麽。”
他很輕地笑了下,“就這點要求,鼎爺不會不答應吧?”
“.....”陸仁琛猶豫了一秒,偏過頭對身後一個人說,“給那邊打電話,讓他和陸殊同說一分鐘。”
那個人拿出手機,按了按遞到許約面前。
許老板沒有接過,“我要和他視頻通話。”
陸仁琛眯起眼,“你的要求未免太多,不可以,”他握緊拐杖。
許約沒再多說,順從地把手機放到耳邊。
“許約......”他的養子的聲音傳來,模糊而又低沉,似乎很虛弱。
許老板一句話沒說,甚至沒等一分鐘過去,聽完後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挂掉,把手機還給面前的人——接着伸手到輪椅右側,掏槍,舉起,扣下扳機。
連開兩槍,許約裝了消音器,并沒有發出聲音。
原先站在他面前的人倒在地上,血液湧出,前方陸仁琛的其中一個保镖突然腹部一痛,被巨大的撞擊力和疼痛感弄得向後跌。
附近的人都看到發生什麽事,于是三秒後,尖叫聲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來了,哈哈哈哈哈哈。還是不要這麽壞。
啊我好想去找一個人聊天,可是又不敢,怕對方覺得我很煩。
☆、13.2
2.
許約的助理沖上來,推着老板的輪椅快速離開。
整個賭場大廳亂作一團,養尊處優的富人們很久沒見過這陣仗,都覺得自己會死,像蒙着眼睛似的胡亂奔跑,也不知道方向,撞到人了就停下來繼續跑。
助理一邊跑,一邊躲避身後的子彈,他們的人在聽到槍聲後沖進來,擋住一部分火力。
他把許約放到一個柱子前,回頭看陸仁琛保镖的位置,語速極快地問,“老板,你是覺得陸仁琛并沒有抓住陸少嗎?”
許約沒有立即回答他,在确定已經将大廳的所有出入口都打開後才道,“對,原先只是有點疑惑,他給我看的居然是段視頻,有預先錄好的可能,所以我才向他提出要和陸殊同視頻通話,不過他強烈反對.......”
“....”後面的話不用說助理也能猜到,但他還是覺得驚訝,許約竟然是因為對方給的是段視頻而判斷出陸殊同沒有被抓,怎麽說都有點牽強。
許約瞥了他一眼,知道他仍然心存疑惑,其實還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總覺得自己的養子沒有這麽弱,會被陸仁琛輕易抓住,還折磨成這個樣子....只是說出來好像怪怪的。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陸仁琛不僅沒有抓住陸殊同,就連帶過來的炸彈也是假的。
許約開了兩槍,第一槍殺死前面的人後,第二槍給了對面其中一個保镖——瞄準他裝□□的位置。
陸仁琛是貪財的人,對他來說錢是永遠賺不夠的,在其他三位高層都死去,集團裏僅剩他和林奕恒的大好情況下,他怎麽會突然帶着□□前來,說要玉石俱焚?
這一點,在許約知道陸殊同并沒有被抓住後變得非常确信。
槍聲不斷,陸仁琛的保镖随意在大廳裏殺人,有幾個甚至已經發現了藏身于柱子後面的許約和助理,在向他們逼近。
“你出去,”許約果斷道,“藏在這裏等他們過來完全沒有意義。”
助理點頭,離開柱子躲到不遠處的賭桌下。
許老板在柱子後,左手抓住輪椅,右手死死握槍,盡管他非常不喜歡被人保護的感覺,但現在絕不能冒然出去——行動不便的他撐不過十秒。
這該死的腿。
他再一次厭惡自己殘缺的身體。
這時助理已經離開視線範圍,許約躲在柱子後仔細傾聽外面的槍聲,好不容易迎來短暫的寂靜後迅速把頭探到外面——場面一片狼藉,賓客逃得差不多,地上零星躺着幾具屍體,籌碼、紙牌和酒杯飲料灑了一地。
他沒有找到陸仁琛!
許約的心沉了沉,趁着無人開槍的空檔裏又再檢查了次。
真的沒有陸仁琛。
難道對方已經走了?
他快速地思考着,一把槍悄悄抵住他的後腦勺。
一個滄桑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許老板,你是在找我嗎?”
許約僵住。
抵在腦後的那把槍似乎才剛剛用過,槍口處還有絲絲熱氣,陸仁琛站在他後面,“你說我不敢殺你,可是現在....如果你不死,我就不能活着出去了吧?”
“既然這樣.....我還有什麽不敢的?別動,”陸仁琛用槍戳了戳許約,視線往下看向對方正在小心伸向輪椅的手,“又想去拿槍麽?”
他輕蔑地笑了笑,“不可能了,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許約的手頓時停住。
“你說,如果陸殊同看到你屍體,會是什麽表情?”陸仁琛彎曲的手指慢慢扣下。
在那一瞬間,許約操控輪椅,突然向後撞去。陸仁琛雖然占據絕對優勢,但他始終是個六十幾歲的老人,左手撐着的拐杖被撞得傾斜,陸仁琛不穩地向後倒去。
而許約要的就是這麽個機會,他立刻掉轉輪椅的方向,左手握住對方的槍并向前一撲,右手精準地掐住了陸仁琛的脖子。
在那刻,陸仁琛也開槍了。
槍口的方向一歪,打在了左邊的地板上。
陸仁琛被許約撲倒在地,這個殘廢離了輪椅基本上什麽都幹不了,他在摔倒的那刻并沒有松開拐杖,反而舉起它狠狠打在許老板背部。
許約生生受下一擊,掐住對方的脖子在收緊,同時拽住槍支的手也在用力——他想要把那支槍從陸仁琛手裏搶過來!
陸仁琛不斷掙紮,許約掐他脖子有多久,他就用拐杖擊打了對方背部多久。
槍聲在兩人的搏鬥中接連響起,混亂中,有一槍打在了旁邊的柱子上,穿過陸仁琛高舉起的手臂。
但捶打在許約背上的拐杖并沒有應聲消停。
不光是這樣,陸仁琛被壓住的雙腿也在拼命踹打對方的肚子,他擡起左腿,弓起膝蓋,一下下地盡力反抗。盡管力氣不大,但陸仁琛深刻明白此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出手異常狠辣。
許約的身體在微微發抖,長年坐輪椅導致他的身體并沒有普通人這麽好,但他不可能會松開掐住陸仁琛的手,甚至一點點力度都不可以減少。
這個區域遠離了硝煙與死屍遍布的中心,僅有一個雙腿殘廢的人和一個年近七十的老人在搏鬥,帶着種奇特的勢均力敵,比誰都想要對方死。
僵持間,陸仁琛松開持槍的手,仿佛是一個難得的時機,許約抓住那把槍,然而在扣下扳機的那刻,陸仁琛彎起手臂,用手肘擊打了他的左額。
許約那一槍打偏了。
子彈擦着陸仁琛的頭發打在了柱子上。
許老板反應很快,他迅速想要開第二槍。
可是陸仁琛同樣敏捷——他摸到被扔在一旁的拐杖,擡起左腿奮力踢向許約,并在對方遠離自己的那刻站起來,雙手揮舞拐杖,擊打在許約的左耳上。
綿長而又嘈雜的一聲低鳴。
許約在重擊下摔在兩米外的地板上,陸仁琛抓住手裏的拐杖,一步步向他靠近,在暈眩中,許約拼命想要保持鎮定,但耳朵實在是太疼了.....他根本忽視不了這種痛感。
也就是在那刻,他聽到了車聲。
茫然地轉頭看向右邊,他幾乎以為自己視力也出現了問題——
一臺黑色的吉普車行駛在大廳最左邊,車速非常快,兩邊的後視鏡都被收起,大概是怕間距太窄走不了。
他不知道這輛車是什麽時候開進來的。
而在怔忪間,開車的人急轉方向盤,車頭直直對準他們。
這次,是一聲尖銳刺耳的拐彎聲。
車子以每小時120公裏的速度撞在了柱子上,中間夾着個軟綿綿的物體。
……是陸仁琛。
車子就在許老板旁邊,近得只有半只手的距離。
他愣了會,難得沒有反應,耳朵上的血一滴滴落下。
有人從車上跳下,将車門重重一摔,克制而又慌張地跪在他身邊。
“許約......”
他的聲音非常低,帶着種極度的憤怒與悲傷,許約根本沒聽見,他是餘光瞟到了有人向他走來,往後面望去——
是他那位雜種養子。
陸殊同抖着手将他抱到懷裏,一雙眼通紅而濕潤,許約往下看了看,對方似乎傷得也沒比他輕到哪裏,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他順從的讓陸殊同把他抱上車。
前面開車的居然是趙怡,女生同樣一身血,嘴唇蒼白,卻仍然笑眯眯的沖他打招呼。
陸殊同将他放到座位上,回到副駕駛,從下方掏出一把□□。
“我需要他的四肢都斷掉。”
趙怡清楚他說的是誰,“好。”
她邊說着邊按鍵去清洗車子擋風玻璃,陸仁琛被撞死的那刻噴出一大口血,把玻璃都弄髒。
陸殊同吩咐完事情,拿着槍走向大廳——他需要将剩餘的幾個渣宰都殺死。
槍聲緊湊地響起,陸殊同開始他的殺戮。
另一邊,趙怡清洗完玻璃,稍稍把車往後倒,沒有了前方的擠壓力,陸仁琛的屍體順勢滑落在地,她打開車門随手從旁邊的包裏抽出一把長刀,下車後奮力将陸仁琛整個人舉起來,并迅速把刀朝着他太陽穴的位置插入,固定。
接着回到車上,轉頭面向後面的許老板,溫聲細語地說,“抱歉,等下會有點颠,忍一忍大概兩分鐘就好。”
她把倒車、前進、撞擊這幾個動作重複了三次,直到陸仁琛的屍體被撞得已經有些變形後才把車開走,去到大廳的正中間。
在那裏,陸殊同已經把人殺光,他拉開後車門,随手把槍扔在地上,長手一揮,似乎是想要将許老板再次抱進懷裏。
然而卻生生定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對方。
他的許約,傷得非常重。
耳朵上的血流個不停,後背的骨頭不排除有斷裂的可能,前面肚子或許也有內傷。
不應該是這樣的,陸殊同想,這些苦應該都由他一個人承受,他的許約,從來都應該是高高在上傲慢高貴的。
——他絕不原諒做這些事的人。
“需要将陸仁琛的屍體帶上嗎?”趙怡在前面問。
“不用了。”
“現在去他別墅那裏麽?看天氣和路況,最少要一個小時。”
“先回診所,”陸殊同說,“把傷給治一下。”
“好,”趙怡駛出賭場。
☆、13.3
3.
一路上陸殊同和許約都沒有說話,許老板倚靠在車裏,左耳上的血染濕了他的衣服,陸殊同一直在旁邊盯着他,很想要去幫他擦拭,但卻又竭盡全力地克制着,仿佛在怕一個觸碰對方就會消失一樣。
當年許約雙腿受傷的畫面陸殊同沒有親眼看到,道聽途說遠不及現在親眼目睹對方受傷的心疼......
他的食指與拇指在反複摩擦,心裏全是要殺人的念頭。那些血從許約身上流出,就像是一個個火光落入石油桶裏般,燒得他渾身難受。
車子剛在診所前停下,陸殊同就将人抱起,送去治療室。
趙怡跟在後面,見他站在那裏久久不動,拿着一個裝有棉花和酒精的盤子過來,“先把血止住吧。”
陸殊同把許約放在椅子上,看着他傷勢嚴重的耳朵,接過她遞過來的藥盤,手卻在不斷發抖,盤裏的東西都在跟着震動。
“....”趙怡看向他,“需要我來嗎?”
“不用,”陸殊同深吸口氣,用棉花沾起些酒精,拖過一個小椅子坐到許約身旁。
一只手放到了他擡起的手腕上,許約看向旁邊臉色蒼白的養子,說出了這麽久來的第一句話,“如果做不到心平氣和,就別替我治療了,我現在給私人醫生打電話,半小時內他們能趕過來。”
“...我...能做到。”
“你和趙怡身上都有傷,我可以叫人過來,這樣更方便。”
“不要....”
他的養子執拗地反握住許約伸過來的手,力度很大,陸殊同垂下眼睑,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許約非常平靜,似乎感受不到身上傳來的巨大痛楚。
“我現在....容忍不了有一個人觸碰你。”
“你是我的,”陸殊同說出的聲音帶着點哭腔,“沒人可以傷你。”
許約沉默了一秒,也許是身上的傷造成了他在此時一定程度的虛弱,面對養子這樣的話,他竟沒有出言反駁,也沒有對他動手,他說,“既然這樣,就快點幫我治療。我的腿廢了,不想耳朵也聾掉。”
“陸殊同,我很疼。”
趙怡站在治療室的另一邊,離這兩人大概四米距離,她想,許老板這句話可威力十足,陸殊同一聽到這句話後就眼睛紅了,一語不發的開始處理許老板的傷勢。
她沒來由的想起前兩天在網上和人“戀愛”的事,又想起今天面基被人襲擊,雖然後面将人反殺,但....她嘆了口氣,還是有那麽一點羨慕這兩人的感情。
雖然或許從始至終都是單向的情感。
但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作為陸殊同這邊的人,她總覺得許老板在有些時候是接納自己的養子的。
陸殊同給許約的耳朵做了個全面的檢查,萬幸,許老板的耳膜和耳鼓并沒有破裂,但外耳道有損傷,陸殊同用消炎藥水沖洗了下後,又和他去做了個CT與超聲波,檢查背部和腹部的情況。許約雖然沒有出現骨折和肝髒損傷的狀況,但當脫下上衣時,陸殊同還是看到了許老板身上一道道青紫色的痕印。
他沒有發作,等到确定沒有內傷時才彎下腰,伸出手慢慢撫摸許老板身上的道道紅痕。
“我一定會殺了他,”陸殊同說。
許約将人推開,從床上坐起,他同樣看到養子身上的傷口,問,“你不是已經将陸仁琛殺了麽。”
“不光是他,他的妻子、兒子....所有與他有血緣關系的人,我都會殺死,”陸殊同身上的殺氣與暴戾還沒有消去,反而越發濃烈,他一字一句地說,“是他們欠你的。”
“怎麽做?”
“我會把他們的手腳砍斷,用繩鞭打他們,再扔進熱水裏,直到皮肉都高度灼傷後,再一把火燒光所有人。”
陸殊同看向他,許約有點恍惚,對方在這刻竟和他的父親陸辛有異曲同工的相似,很久前陸辛也用這樣的表情在他面前說過一句話——“你逃不了的,許約。我會把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殺死,先是将手腳砍斷,再鞭打他們,确定體無完膚後丢進火裏當着你的面把他們燒死。”
而如今,身上和他流着一樣血的陸殊同在他面前,飽含着恨意地說着話。
“夠了,”許約說,“我不需要你這樣,我想殺陸仁琛的初衷只是他和毒品有關,如果他的親人沒有這樣,沒必要拖他們下水。”
他邊說着邊拿起放在旁邊的衣服,穿上。
陸殊同沉默地看着他的動作,他仿佛是痛到極致,每說出一個字都像是從心上挖出來般,帶着血淋淋的肉塊,“不會再有下次。”
房間的門被拉開又關上,裏面只有許約一人,他給助理打電話,讓他過來接自己,外面陸殊同和趙怡在給自己治傷。
許約靠在牆上。
二十分鐘後助理帶了個新的輪椅,将他放到上面,與他一起出房間。
他并沒有看到陸殊同,倒是看到了趙怡,這個女孩子癱在走廊的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着手機,見到他後就站了起來,似乎已經等了他很久。
“傷好點了麽?”許約趕在她開口前問。
趙怡受寵若驚,“好點了,”頓了頓又說,“陸殊同去殺其他人了。”
“誰?”
“和陸仁琛有關的人呗,”趙怡說,“你傷成這樣,他說什麽都不會放過他們。”
“......”他還是去做了,許約沒再說話,助理見他沒有其他要交代的話,推着他從女生面前走過。
趙怡連忙又補了句,“他傷的不比你輕,但為了你,傷都沒怎麽處理就出門。”
“我知道,”許約很輕地說,他看着前方的門,并沒有注視着旁邊女生,“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沒有了.....”
“今天謝謝你們能過來,”許約簡潔地說道,向後望了眼,助理立刻識相地推他離開。
回到賭場已經是晚上十點多,許約坐在書房的沙發上。
仿佛是累極,他躺在上面仰起頭,不受控地想起下午在這做的那個夢。
昨晚陸殊同和他在床上說的那些話,望向他的眼神,還有剛才在賭場大廳裏暴怒失控的他......都歷歷在目。
“能對我好點嗎?”
“我愛你.....”
“我想一直待在你身邊,和你白頭偕老。”
養子的聲音不斷在腦裏循環,許約沒有比這一刻更清楚,對方對自己的執着。
他擡起手,放在眼前擋住所有視線——事情怎麽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13.4
4.
陸殊同回到賭場時已經十二點多,他想這個時間許約應該在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