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梅竹馬
? 郎騎竹馬來,
繞床弄青梅。
二十歲的言豫津曾親上琅琊閣,以一千兩白銀為酬,詢問姻緣。
那個號稱天下事無所不知的琅琊閣給出這樣一個錦囊,上面寫着四個字,青梅竹馬。
如今的言豫津已經到了而立之年,官拜相輔,為百官之首,早些年執掌長林軍似乎并沒有讓這個男子沾染上一絲沙場戾氣,眉眼如畫,一派公子世無雙的模樣,依然風靡金陵城千萬閨閣少女。
言相,至今獨身未婚。
從前跟他青梅竹馬的千金小姐們,早已嫁作他人婦,很多都是好幾個孩子娘了。
蕭景睿每每想起這件事,總要笑着跟他妻子說:“阿羽,琅琊閣居然也會有失策的時候,這金陵城裏,根本找不出第二個跟豫津青梅竹馬的未婚女子。”
宮羽回江左的時候見過幾次藺晨閣主,提起夫君的言論,對方不可置否:“我琅琊閣可是金字招牌,斷言肯定不會錯,只是時候未到而已。”
索性言侯府已經改作了丞相府,言侯仙風道骨依然在深山缥缈間隐居,整個言氏一族歸言豫津統籌,他當家作主,自然也沒有人敢管到他的頭上。
只是——
“你也老大不小了,也是時候該成家了,過幾日皇後會在禦花園擺宴賞花,朕差人問了一下,有好些個姑娘還是不錯的,配你綽綽有餘,到時候讓皇後給你引薦一下。”
“別呀,皇上,微臣還不想娶親,一個人也挺好的……”
“好什麽?”蕭景琰将手裏的奏折摔在桌上,“你跟景睿同歲,他家的阿辰已經能蹦蹦跳跳,太後天天在朕耳邊念叨,皇後大着肚子還要操勞。你跟朕說實話,你是不是還惦記着宮羽?”
“冤枉啊,皇上。”言豫津蹙眉,好看的容顏敷上無辜的模樣,“微臣再怎麽不恥也不會惦記兄弟的妻子,而且從前微臣也沒跟宮羽怎麽着啊?”你們不會都以為我不成親是為了宮羽吧?那可真是誤會大了。欣賞,對宮羽,純粹是欣賞。
蕭景琰嗤笑:“你在騾市街惹下的桃花債不用朕多說吧,長點兒心吧,每□□堂上這麽多事,居然還要朕來操心你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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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用得着你來操心啊……我都多少年沒去過騾市街了……”言豫津嘟囔着。
“行了,這是聖旨,你必須來。”
“臣遵旨。”不帶這兒玩的……
“言叔叔,你笑得可真假。”
“你懂什麽,我這是翩翩然的風流模樣。”
“可是,我都聽見你咬牙切齒的聲音了。”
言豫津在目送又一位過來“打招呼”的倩影離去之後,松了松笑肌,可酸死他了,側過頭看向自己腰側的蕭昀,“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我原本聽說,這些漂亮的姐姐們原是母後想介紹給九皇叔和庭生哥哥的,可是臨了卻是言叔叔你在這裏。也不知道那天父皇和母後還有庭生哥哥說了什麽,對了,那天九皇叔也在。反正庭生哥哥從正陽宮出來的時候可高興了,說是今天跟九皇叔約好了去打馬球,讓我來安慰一下熟人。”說到這,蕭昀眨巴着烏黑的大眼睛看着言豫津,“原來庭生哥哥說的熟人就是言叔叔你啊。”
蕭、庭、生。
蕭、景、陽。
言豫津咬碎了一口牙,這個兩個臭小子,自己不要的居然推給我,看來當初在長林軍裏讓他們過得太舒坦了。
“言叔叔,昀兒數了一下,咱們剛才已經見了十來個姐姐了,你到底看沒看上啊?”
言豫津扶額,“大人的事,小孩別插嘴。”這位太子殿下從小聰明伶俐,卻也故作老成,表面上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內心居然也是一肚子壞水,皇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兒子呢,跟七哥從前一點都不像,真實白長了一張七分肖似七哥的臉。
“哼!”蕭昀氣鼓鼓地朝言豫津哼了一聲,腮幫子鼓了起來,分外可愛。
“撲哧——”
銀鈴般的女聲響起,一大一小擡眼看去,從樹蔭下走出一個窈窕身影,着一身綠衫,竟與身後的樹木一樣的顏色。
“咦?”看清了她的面容,蕭昀驚呼道:“景睿叔叔?”
“見過太子殿下、言相。”女子施了一禮,看向小小的粉團,“不是景睿叔叔,我是景睿叔叔的妹妹。”
“娴玳郡主,許久不見。”
“許久不見了,言相。”
明眸善睐,瑰姿豔逸,眉眼間流露出絲絲英氣,與當年怯生倔強的模樣倒真有點不同了。
言豫津第一次見宇文念的時候,還是好多年以前的金陵城外,那時候的她仗劍而來,一身粉衣在空中飄飄,利落靈動的劍法令他贊嘆。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往事塵埃再次被揚起,盡管景睿最終還是回來了,倒是宇文念,當初京郊一別,也有五年了。
“近日并沒有南楚使者進京。”
宇文念笑道:“我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哥哥嫂子還有阿辰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她們都在大梁,所以我離開南楚了。”
言豫津一閃而過地眯了一下眼,“南楚朝堂風雲變化,當初那位陵王殿下,可真是好手段,你想獨善其身,也無可厚非。”
“言相看得很明白。”宇文念看到了言豫津身後的玉樹,臨風扶搖、風姿綽約,這樣的芝蘭玉樹,竟也比不上眼前人半分的風采,哪裏還有當年纨绔子弟的模樣,金陵城真是養人啊。
“如今我住在長公主府,莅陽姑姑待我很好。”
宇文念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母愛的關懷,即便莅陽長公主拿她蘊藉失去謝绮的痛,但至少,她也是真心關愛她。
宇文霖一脈在南楚皇室素來不争、不顯、不露,偏居一隅在陰詭的郢都,幸而宇文念是女孩兒,蕭景睿不可能再改姓宇文,晟王一支算是到此為止了。
她自小跟堂哥陵王交好,可兄妹情是一回事,家國利又是另外一回事,自從陵王掌控朝堂以來,她就動了離開南楚的心思。
“你這衣服倒是穿得好。”言豫津把目光落在對方的衣衫上,“就這樣躲在樹木中間,如果不認真看,還真發現不了你。”
宇文念莞爾一笑,“今日整個禦花園百花争豔,卻是人比花嬌,不過最紮眼的還是言相你,無論我穿什麽也比不上言相。”
“是吧是吧,這位姑姑你也覺得言叔叔好看吧,我看來看去,這些姐姐們都沒有言叔叔長得好看呢。”蕭昀笑彎了眼睛,只是他眼睛大,笑眯眯的模樣還是眯不起眼睛,清俊的小臉十分玉雪可愛。
言豫津掃了一眼小孩兒,慢悠悠地開口:“我昨兒還跟你秦太傅喝茶聊天來着,要不叔叔我跟他說說,你的功課該加了。”
蕭昀的臉蛋兒一下子垮了下來,真掃興,不就誇你的容貌嘛。
宇文念看着這一大一小的互動,覺得頗有意思,為蕭昀解圍道:“莅陽姑姑為了言相你的婚事也是頗費心思,我們來得早,我也大致看了一下如今這園中的姑娘們,随便一個都是好的,怎麽言相眼高于頂,一個都瞧不上嗎?”
言豫津搖搖頭:“只是沒遇到該遇到的人罷了。”他目光落在宇文念臉上,和好友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卻不同于南楚女子的弱柳扶風,整個人清雅別致,如同雨後黛山般不着塵土。
只是沒遇到該遇到的人罷了。
幾天之後,當宣室殿又只剩下蕭景琰和言豫津時,當今皇帝陛下又一次問起了大梁最炙手可熱的單身王公的情況,言豫津原模原樣的話到了嘴邊卻突然說不出口,腦海裏回想起當年那寥寥數次的見面,張口道:“請太後、陛下還有長公主放心,今年定能喝上微臣的喜酒。”
“哦?”蕭景琰眉毛一挑,他還真看上誰了?
“不過,陛下得将小殿下借我使使。”
蕭景琰想起柳皙和挺着肚子還要照顧蕭昀的模樣,雖然不知道言豫津葫蘆裏賣什麽藥,但還是當即就應下了。
之後的幾個月,金陵城中的人們都發現當朝的丞相大人三天兩頭攜着太子殿下往長公主府跑。
小小的人兒一開始還興致盎然,眼神炯炯地能發出光來,只是日子一久,每每都是苦哈哈。
言叔叔你不厚道,想讨念姑姑歡心為什麽拉上我?本太子沒這麽蠢,《南楚清談錄》秦太傅已經給本宮講過一遍了好不好?
年底的時候,言相迎娶莅陽長公主義女绮羅郡主,十裏紅妝,盛況非常。
同年,南楚娴玳郡主病卒于郢都,時年二十二。
當言豫津挑開喜帕的時候,腦海中想起琅琊閣的字條,嘴角揚起了一個弧度。
青梅竹馬。
原來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