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說不動容是假的。
有人說,當一個女孩不愛一個男孩時,男孩所有的讨好都顯得贅餘甚至讨厭。對周期來說不是,對她來講,程啓深是在她最一無所有,最窘困的時候,願意和她在一起的人。
車子裏很快陷入了沉默,并不尴尬,而是充溢着溫暖的情動。周期好奇真正相愛的人是不是這樣,也會在一個密閉的空間裏,覺得會和這個人一輩子。真是瘋了,一面為和陸珩之間的糾葛始終不能釋懷,一面滿心溫柔地對待眼前人。
氣氛太好,她也就沒提和陸珩的過往,而是将隐瞞身份的全部緣由歸結于想做一個完整的自己。
臨分別的時候,程啓深捋了捋她的劉海,才放她下車。他似乎很喜歡捋她的劉海,從下往上地,又從上往下地一遍遍地捋。
周期總覺得這個動作多少帶點戾氣,甚至還有些許的不甘的意味,與程啓深對她一貫的溫和态度并不相符。不過這樣的感覺只是一閃而過,程啓深嘴角不自主的上揚和眼角細密的魚尾紋騙不了她,和她在一起,他心底是愉悅的。
程啓深沒有問她将來的計劃,以及她的計劃裏有沒有他。
周期上樓後給他發了一條微信:我希望,我願意光明正大地成為周骞成的女兒時,我們仍然在一起。
隔了很久,他才回複她:好。
周期對着他發來的一個“好”字,琢磨着又給他發了一個吻的表情過去。程啓深難得也回了她表情,用的是一個愛心。周期握着手機,第一次學着簡颉四腳朝天地亂蹬。
原先得不到的,上天以另一種方式,換一個人補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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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期延遲到一月中旬才結束,雖是延遲,但同期的幾個實習生中只有她如願以償地轉了正。午飯時,特意挂上置業顧問的胸牌去找程啓深,一推開門就問他,是不是他幫的忙。程啓深手頭正在整理大客戶的資料,頭也不擡地說:“不是,這是人事部的決定。”
周期語氣微露遺憾:“這樣啊,真可惜。”
程啓深終于擡起頭:“實習期你一共你賣了六套房子,是所有實習生中業績最好的。”
“嘿嘿,我就知道。”
程啓深從辦公桌後站起身,從椅背上拿了大衣走到她跟前問她:“正式跨入年薪十萬的白領一族了,準備請我吃什麽?”
“辣條,可以麽?”周期鼓着腮幫子眯着眼笑。
程啓深佯裝嘆了口氣:“那算了,還是我請你吧。”
兩人一前一後從公司出來,去城東吃海鮮。周期從菜單上一溜地點,嘴裏念叨着,從辣炒小扇貝、石斑魚、蟹、芝士焗龍蝦、三文魚刺身、白灼花螺……擡頭問程啓深的時候,才看到服務生已經飛快地在将一個個菜都記了下來。周期連忙勾過頭去瞧剛剛點好的單,有些猶疑地問服務生:“我可以去掉一些嗎?”
服務生似乎并不願意,語氣還有些微微疑惑:“就跟以前一樣吃不完打包就是了。”
周期以前常和陸珩來這裏吃海鮮,她只負責從上到下一溜點。海鮮做起來慢,周期總是剛點完就要喊服務生催菜。上了桌後也就只知道吃,陸珩付錢,她也從來不管價錢,那時候真是不知柴米油鹽貴。
她剛要堅持讓服務生劃掉幾個菜,就被程啓深制止了:“沒關系,吃不掉待會兒我們打包。”
她身子一矮趴在桌子上,喃喃道:“你這樣很快就會窮掉的。”
程啓深隔着桌子看着她笑:“我本來也不富裕。”
先端上來的是三文魚刺身,周期盯着盤子看了幾眼,服務生就盡職地開始介紹三文魚換成了從挪威進口。周期蘸了一點淺綠色的山葵泥,擡起頭問服務生為什麽。
“你說過我們的三文魚吃起來肉不嫩,老板當時也在,後來老板一查智利那邊的三文魚果然是有問題,現在都換成從挪威訂貨了。”
真是忘了,周期差點咬掉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也就一說……其實我性格沒那麽挑剔的。”
服務生走後,周期見程啓深仍然盯着自己,更加不好意思,趕緊給他夾了一片三文魚:“我以前是有點不讨喜,都是黑歷史,你聽過就忘掉哈!”
程啓深似笑非笑:“多知道一些你的黑歷史對我不是壞事,至少能有心理準備。”
“……我是誇你善解人意呢還是誇你善解人意呢……”
白灼花螺端上來時,周期見程啓深皺了皺眉并不動手吃,周期用牙簽挑了蘸了醬汁遞給他:“這個最鮮了,快嘗嘗看。”
程啓深雖然沒有展開眉頭,倒是接過了周期挑好的花螺肉,像是吃□□一般為難地張口吃了,吃完仍然不動手。
周期試探地問他:“你不喜歡吃?”
“很好吃……”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嗯…”
下午上班的時候,周期接到程啓深的電話,他在電話裏問她有沒有哪兒難受,周期歪了歪脖子,又上下跳了一下後回他:“沒有啊。”轉念一想,才覺不對,連忙問他:“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嗯,我身上有點癢。”
程啓深說是有點癢,估計就是有點嚴重了。周期心中咯噔一下,知道他是海鮮過敏了,想起自己上次的猕猴桃過敏,她心有餘悸,說着就要挂電話同他一起去醫院。
誰知他卻一點兒都不在意:“我沒事,還有文件要處理,待會兒下樓去買點抗敏藥就行了,不用去醫院。”
周期愣在電話這頭很久才反應過來:“那我買藥給你送去,你等着,我很快送過去。”
售樓部并不忙,周期和領班告了個假,去附近找藥店,沿街走到盡頭才看到一個小型藥店。從藥店買完藥出來,正好遇到祁辰昀,祁辰昀倒是眼尖,問她怎麽從藥店出來,周期也不答話而是質疑他:“你上班時間玩忽職守,我會去舉報你的。”
“說話,在藥店買什麽藥呢?”祁辰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我來買流産藥的啊,祁醫生。”周期說完憋着笑看他。
祁辰昀一怔,臉立刻垮下來:“你不是才和這個人在一起沒多久,不是開玩笑的吧?”不待周期回答,他又迫不及待地問了一句,“陸珩知道了嗎?”
“騙你幹什麽,我誰都沒告訴呢,這不是趕巧被你遇到了麽,所以就告訴了你一人。”周期這次勉強做到了面無表情。
祁辰昀很快關上車窗,車子一下子沖了出去。周期被祁辰昀着急的樣子逗得發笑,去給程啓深送藥時,臉上的笑意還沒抹去。
程啓深見她開心,問她什麽事,周期咧開嘴說:“笑你現在滿臉疙瘩,好像是青春痘啊,你這屬于第二春嘛?”
程啓深點點頭:“找了個小女朋友,可不就是第二春。”
周期撇了撇嘴,找不到話回,一手将藥捂到程啓深嘴裏,一手摁着杯子,看着程啓深含着藥苦得皺了眉頭,才笑嘻嘻地松了手中的杯子。程啓深喝了水,伸手要來抱她,她手機剛好響起來,周期不想破壞氣氛,伸手摁了,順勢坐到程啓深腿上,裝模作樣地翻他桌上的文件。她能聽得見他在背後的低笑,轉身掐他。
明明早就過了暧昧的時候,連周期自己也不懂這一刻為何會心跳加速。
手機第二次響起,程啓深環住她的身子,從她口袋裏将手機拿出來放在她手上,開了口:“接電話吧。”
屏幕上仍然是一串她熟悉的數字,周期懶懶地喂了一聲,陸珩在那頭似乎沒料到她會接,頓了一下才問她:“閃閃,你在哪裏?”
周期被他問得莫名其妙:“什麽在哪裏,我當然在公司。”
陸珩這次聲線極低,似是精疲力盡:“我車子停在售樓部後面,如果不希望我進去找你,就自己下來吧。”
“有什麽事麽?”認識他以來,她還未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
陸珩用長久的沉默回應她,直到周期繃不住答應:“好,那你等下我。”
周期挂了電話,回過頭看向程啓深,程啓深擡起頭來看她:“是不是有人找你?”
周期嗯了一聲并不挪步,程啓深見她不動,覺得好笑:“怎麽了,魂不守舍的,我就在你身邊呢,不需要想得這麽專心致志的。”
“就是在想念你。”她反應過來丢下半句話,不情不願地出了他的辦公室。
下樓按電梯的時候,還暗暗有些後悔,不該對程啓深這麽敷衍的,他是她的男友,她應該坦誠,包括告訴他,她要下樓去見前男友。可轉念一想,她是坐在他的腿上接的電話,聲音再小,他也能聽個大概。
進了電梯,覺得不甘心起來:程啓深既然知道了,連下樓去趟售樓部宣示下所有權的意思都沒有。不服氣似的,給他發微信,滿是挑釁:我是去見前男友,你有沒有什麽要叮囑的?
他很快回了一條:多秀恩愛。
她對着手機屏幕撲哧一聲笑出來,惡作劇一般地回他:好,比如我懷了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