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花拂與灼華
? 花拂小鬼只是隔着煙波初月與對岸隔河相望,含情脈脈的模樣。本上神心中一奇,不免也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水鏡晃了晃,只見對頭一襲藕色紗衫的妙齡女子正立于繁花深處,落英紛紛,想必便是自她身上而來。
這兩人隔着一條窄窄的河流望了老半天,花拂小鬼眼底情意不減,在紗衣女子自虛空之中曼曼飄落委地之後,他的眼珠子便蹦得兒一下子,不動了。
像貓看到魚,魚看到水,總之,又是驚豔垂涎又是可望不可求,眼底深邃的一片海子,看得林林總總,萬分莫名。本上神興致來哉,順手剝了兩個橘子,瞬也不瞬地盯着那一仙一鬼瞧了起來。
啧啧,果然是個風月好故事。
不過,這般大眼瞪小眼卻未免過于無趣,本上神原本以為這倆等下便是郎情妾意,抱頭痛哭……豈料到一個是枉自嗟呀,一個是空勞牽挂,這脈脈含情的眼淚水兒啊,怎奈他冬流到春,春流到夏!
我暗暗急了一把。這個花拂小鬼竟是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且其不開竅之程度,和沉夜很是有的一拼,我有點懷疑,他是個渣男……
其實就着那話本子看來,花拂小鬼的确算得半個渣男。
本上神見狀暗道沒意思,正要撤了星光水鏡,不料得花拂小鬼這番竟有了一絲異動了,本上神奇了一奇,遂臉不紅心不跳地将水鏡扶正了些,繼續觀摩起來。
灼華盯着花拂小鬼看了許久了,直至此處方才禁不住問道:“公子何人?”
本上神吃橘子猛一下嗆住了……話說,那明明是只鬼來着……
花拂小鬼拱手作揖,一派溫文爾雅地說道:“在下花拂,這個分花拂柳之花,昏花胡柳之胡,呃……”
本上神一時竟覺得這個話有點耳熟。但見花拂小鬼那懊惱的神色,本上神心頭一絲狐疑,乜斜着一雙眼瞅着他,但是,本上神卻對對岸那個女子大生憐惜之意。
她在滿山翠叢之中拂手,清淡嬌美的臉蛋兒紅了紅,羞澀地垂睫道:“公子的名兒,是昏花胡柳之花……”她說到此處曉得說錯,一張俏臉更是薄紅香染,粉面如春。
花拂小鬼聞言眉梢一挑,暗搓搓地嘀咕道:“原是知己啊。”
遂挺直了腰背,繼續與姑娘灼華朗聲道:“然也,在下花胡!”說罷,又氣惱恨恨地繼續嘀咕:“話說,我怎麽總是念不對呢?”
灼華羞紅着臉凝眸看着水光粼粼的湖面,不言不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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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不對啊,這個場景不對啊,這兩人怎麽好像你不認識我我不曉得你一般?
正趕上身後傳來悄然幾道腳步聲,本上神一回頭,便瞅見司命星君溫柔淺笑地踱了過來,這個星君一肚子壞水兒,每日倒騰着凡人的命格,自己暗搓搓地躲着樂呵,可見司命這貨并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這般溫良無害。
本少神輕蔑地一扭頭繼續觀摩水鏡,淡淡地嘲諷道:“竟是司命星君大駕光臨了,稀客稀客。”
司命星君自然要與本上神行個禮,不過他這面子挺大的,與本上神行禮素來是只走個過場,往往不待本君答應平身便自個兒又挺直了身體,這會他笑得十分開懷,像是碰上了什麽樂子,與我道:“上神切莫奇怪,小仙不過是趁着灼華偷下凡界之前,抽走了她的一絲絲記憶而已。”
哦,折磨人哪,這倒是司命星君一貫會幹的事情,本上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十分不在意地反問了一句:“那麽花拂呢?”
司命笑得愈發不懷好意,“自然也被小仙抽走了一丢丢記憶。”
看這相看兩相忘的一仙一鬼,本上神十分懷疑他口中的“一絲絲”和“一丢丢”的真實性。
默了默,本上神好脾氣地瞟了他一眼,“司命星君這是為何?可知他們三世苦戀,已經受盡了諸多磨難,何以不可成全有情人?”
“上神說這話便是冤枉小仙了。”司命星君一本正經地大言不慚,“這個因果循環自有天道,小仙上次逆天而行,破格收了灼華,已經不該了,豈料這個凡人花拂竟抵死不娶她人,又擔憂輪回轉世會前塵盡忘,是以甘心游蕩下界做個孤魂野鬼……唉,委實可悲可嘆。這天數被該了,小仙自當盡亡羊補牢之力,但小仙又想着要成全這對苦命鴛鴦,所以抽走他二人的記憶,這才是上上之選哪。”
這話聽得理兒是一點不錯,但怎麽自司命的口中說出來,便這麽古怪呢?
本上神皺着眉頭古裏古怪地瞅着司命星君,又道:“不曾想到,司命星君竟還喜歡月下老人這勾當,想要跳槽去整個飯碗。”
司命狀似臉紅了紅,繼而綻着唇道:“多謝上神誇獎!”
“……”
他到底哪只耳朵聽到本上神實在誇他了?心念三轉,本上神十分誠懇地建議道:“本上神覺得你可以去和帝君做個伴兒了。”
正如馮虛和沉夜,鳳凰和司命這搭配約莫也不錯。
但是……沒想到啊沒想到,司命星君聽了本上神這個話,絲毫沒有羞慚之意,反倒是耐性子與本上神解釋道:“這些日子,帝君确然時常來小仙府上與小仙坐而論道來着……”
“……”
算了,本上神什麽都不想再說了。
且觀下界,本上神原本與司命侃了幾句,卻不知月滿長河之上什麽時候竟多了一只畫舫,兩人就着船只順流而下飄開老遠,深藍的夜色之下,那對男女随意地倚在船頭,笑容缱绻。
這兩人竟然聊得如此投機?看來這樁姻緣這個是打不死的小強啊。
不知道說到何處了,那一仙一鬼竟四目相對起來,兩雙眼睛都點點含淚,偏又朱唇如畫,笑頰粲然,真個是含情脈脈。
本上神有些奇怪,明知道身後的這個司命星君十分可惡,卻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唉,司命你是說将他們的記憶都抽了麽?”
鳳凰那厮并不是什麽好鳥,司命星君這厮果然也不是個什麽好鳥,竟然嬉皮笑臉地道:“這倒不假,但是,我在他們的腦海裏分別扯了塊陰影,将對方的名姓縫進去了。如上神所見,他們之間的感情,自然比一般初見者要與衆不同些。”
果然奸詐啊奸詐……
本上神突然明白為何鳳凰會與這厮為伍了。
花拂小鬼衣衫半開,側身而倚,十分倜傥俊俏,也不知道灼華與他說了什麽,他笑得眼底亮晶晶的,且大膽地将美人單薄的香肩一勾,灼華應勢頭而下,這便松軟地倚住了某人,默默地轉了眼神,腮凝紅霞,羞澀不勝。
花拂小鬼笑言:“灼華妹子,其實,我與你一般,甫一見面便似曾相識,骨子裏竟覺得頗有些親近,你說,我們前世是不是戀人?我們的名字,是否三生石上有了刻印?”
真……真不要臉啊。這種爛大街的把妹技術!本上神自然萬分鄙夷。
豈料得灼華這等溫軟嬌媚的女子,卻偏偏就吃花拂的這一套,小心怯弱地将花拂小鬼的窄腰摟進懷裏,一張粉面含春如春桃戋戋的小臉深深紮進了他的懷裏不複得見,且萬分赧然地嬌滴滴地說道:“不……不知道。可是,可是,我……我真的有這種感覺,很莫名是不是?”
這……這樣也可以啊?本上神一口橘子哽在喉中,受……受教了。不得不對司命拱手作揖道:“閣下委實高招,佩服佩服!”
司命星君眼睛微眯,不知何故竟幽深漆黑若此,他拂了拂手,笑吟吟道:“上神一手揪着馮虛上神,一手攥着鳳凰帝君,方才真是高招呢。”
我心頭一凜,驟然間便沉下了臉色來,“司命星君,你這是什麽意思?”
“不敢。”他朗月照花般潇灑一笑,旋即卷了袖子便騰雲而去了。
适才,本上神便是再怎麽粗神經也聽出來了司命這個話其實是句貨真價實的冷眼嘲諷,本上神這十萬年雖過得是與世無争的生活,但到底是個有血性的有脾氣的,不明不白被奚落了一通,任誰都會不太高興。
一手揪着馮虛,一手攥着鳳凰?本上神十分佩服他的這個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果然是狗血段子寫多了的司命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