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的隐瞞和欺騙
? 但是我畢竟是個凡人,暮潇美人的婚宴設在九重天闕之上,我自然瞧不着天上的境況,一時竟如同百爪撓心般不可忍耐了。豈知遲長初卻淡淡一笑,“星曙,你曉不曉得,透過墨晶琉璃還可以看到仙宮?”
“啊?”我大喜過望,十分感佩原來人界還有這等聖物。
那是個晴好的冬日,宮闕裏頭的樹影無風而動,琉璃瓦朱漆檐掩映着婆娑瓊林,只露出幾個斜逸的飛角,宮中人趁着天冷愈發憊懶起來,閑時也不曾整日整日地在宮裏頭逡巡、蹭酒喝,這倒是我和遲遲行事下手的好契機。
天機樓上,紫光瑩瑩,輝映着鱗次栉比的彩琉璃瓦片,巍峨肅穆的宮宇如矗立人世間最恢弘莊嚴的寶塔,塔尖一點透着冰紫色的深邃清光,日頭正盛,風也正好,三九的雪意褪了幾分,除卻些許冷峭,倒尋不着數九隆冬的天地肅殺之況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遲遲拉扯了上來,順着瓦礫一塊塊摸索而去。
他自我身後笑聲懶懶地說道:“星曙,沉夜才是趕着去搶婚的人吧,你急什麽?”
我急,廢話,我自然急,畢竟“沉夜搶親”這個事的始作俑者是我,這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可是要負全責的!
眼前紫芒愈來愈盛,眼前如覆着一層涼薄淺淡的輕紗,唯見得朦胧一片,四下裏的景致綽綽的立着,我身後有人扶住了我的肩膀,将我攙到墨晶琉璃邊坐下。
這個琉璃,竟似那日遲長初信筆點下的梅花般,是心形的,我瞬也不瞬地打量着這個奇物,透似水晶,郁如螢石,伸手指尖一點,但覺溫熱的氣息缭繞于指腹之間氤氲不散。遲長初将我攬入懷裏,一手攥住了我伸往墨晶琉璃的手,此刻,不知是否是被這琉璃熏的,我竟覺得他的指尖多了幾分暖意,不再如昔日冰冷了。
我驚奇地側望着他,這立體如刀削,俊美得深邃刻骨,清隽之間透着三分薄淡妖色的紅衣男子,他也正溫潤笑着打量着我,這個笑,許是醉了流年,許是剎了芳華,我仿佛聽到心蓮一片片盛放的禪機,看見象征着人間薄燦生機的幽紫色落和花海。
一剎那的時光,亘古那般悠長。
他暈着一絲桃紅的鳳眼,逶迤的淡淡曲線如抽蕊的柳絲,纖長而柔嫩。只是,我仿佛看到了隐忍的一點別離的冷落傷感?
“遲遲……”我的手不知何時撫上了他滑膩的臉頰,指下的觸覺也是溫熱的,與平時那淺淺的冷意很不相仿,也只有此刻,我才覺得掌下的這個人如此鮮活,唾手可得。
他彎了薄唇,指尖亦不知道在哪邊畫了畫,約莫是什麽符咒罷,可我不想問,他說:“星曙,其實有很多事我都騙了你。”我一怔,他又道,“可你以後不會記得,所以我總覺得不管拆不拆穿其實都沒什麽所謂的。”
遲長初,他分明笑得落寞,落寞得我的心跟着一揪一揪的疼,我終是沒能再忍住:“遲長初,你怎麽知道我不會記得呢,我會記你一輩子的!”
他搖頭含笑,魅惑又清寒。我急了,伸出四指來:“我發誓,我一定記得你,若有違背,我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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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上被溫軟的手指覆住,我切切地将這只手包在手心裏,我以為他終于信我了,我以為他終于懂得了我的心意,可是他仍舊只是含笑搖首,“星曙,這一次,不論你說什麽我都不會信的,所以,不必發誓了。”還是落寞,還是淡淡的黯然。
墨晶琉璃在此刻突然生了變故,我本欲與遲長初再理論理論的,我盼望着自己能夠說服他,也說服自己,我并不是那樣的人,就算我會放棄他,也絕不是三心兩意、見異思遷,我只是逼不得已,只是身不由己。可是墨晶琉璃卻在此刻發生了變化!
冰冷的紫光映徹人界的每一寸土地,它是如此的盛亮!
傳聞天機樓是整個人界最高的建築,傳聞這裏百年不加修葺仍然煥然若新,傳聞這裏百鬼不行、諸妖不近……
以前只道是傳說,這一刻我突然信了!
冰紫色的光輝盛滿了一對眼眶子,這琉璃濃郁又澄澈,凜冽浩然之氣吐納萬千,就在光芒閃了那麽一盞茶的時光之後,它漸漸淡去,隐化,熒輝之幕緊跟着豎立于帝闕之上,隔着我們只有丈許來遠,其間光影浮動,正是仙界今日大婚之景!
“遲……遲遲……”我趁着新人并未出場之際,怔愣地抓了一把身側男子的廣袂,我便是再傻再天真,也知道了他方才畫的那幾下其實是一種解除禁锢的符咒。可是,八大上仙都難以撼動分毫的墨晶琉璃怎麽會聽他驅使?!
這事委實太過匪夷所思!
“星曙,你的下巴約莫着要掉了。”某人輕笑着,不急不緩地說道,“別看着我,新娘子來了。”
我再去看熒幕,果然,彌朔以紅綢牽系着暮潇,兩位紅衣美人翩翩地進入煙雲缭繞的仙宮禮場,一時簫鼓聲聲、編鐘扣樂,古拙的陳樸蒼音自仙宮之上餘音袅飛,諸仙人免有喜色,在珠光寶氣大紅綢緞的襯托下,個個的天人臉上都現了幾分俗相。
我瞅着那禮宮一眼,便暗道:我說怎麽萬載時光便将天地靈氣都耗得七七八八了,原來這奢侈彌亂都到了這等地步了!
階是胡玉階,頂是紫金穹,仙家個個穿戴得張揚又奢華,擡手投足之間玉珠寶石亂晃,大珠小珠的铮璁之音直逼得殿中的編鐘長鳴都成了啞着嗓子唱大腔的兒戲。
我感嘆了一番,在目送着這對天人夫婦進場之時,忍不住暗嘆了一句:“怎麽竟沒有一個人穿紅衣服比遲長初好看呢?”
“噗——”某人适時地噴笑了一聲,我怔了下,天殺的,我好似又跑題了,卻偏偏有人恬不知恥地笑道,“星曙果然慧眼如炬!”
“……”
這當口,我估摸着沉夜也應該來了,要不然等那兩人拜了三拜,這出閨禮成,也就沒沉夜什麽戲唱了。
我覺得自己的這個本事拿來寫話本子極為合适,若待以後若渡了那星宿之劫,拿這個當副業也未為不可啊。
“一拜長天神澤!”
暮潇的臉被盡數掩在紅蓋頭底下看不分明,彌朔卻十分歡喜,他就着這正對長空層雲的位置深深一鞠躬。暮潇只是淺淺地施禮,嚴格說來她其實只是颔了下首。
遲長初對着那群人突然搖頭道:“仙界之人也不知何時起的這等風氣,人人争相比鬥手中錢財、法寶,一時風靡之後,諸仙四處網羅,不顧法器原本存世之用,只做強取豪奪,時至如今星宿之禍,難怪難怪……”他這聲音裏,透着眸中洞悉世事、大徹大悟的自在清明!
我的心思一沉,既惶惑又覺得畏懼,而這個時候,輪不到我說話,仙宮之上突然有人喝道:“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