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公交扶手
又是周六，許念大早上就出了門，一路轉公交到了市醫三院，挂了個急診。
早上人也多，急診外面排了長長的隊伍，許念覺得悶，抱着自己的手臂深呼吸了好幾下。輪到她，醫生問哪裏不舒服，她拍拍自己的胸脯。
“這兩天總是覺得悶，晚上的時候經常鼻子塞，流鼻涕，像是有點感冒。”
醫生一邊寫病歷一邊擡手在她額頭上摸了一下，“沒發燒，應該就是小感冒，開點藥，打個針吧。”
“可以不打針嗎？”
醫生停了停筆，“打針的話快一點，不打的話就慢一點。”
“慢就慢吧，我不打針。”
“去繳費然後按窗口領藥。”
許念拿着病歷出來，正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醫院大堂穿過。
周梓楊。
捏着病歷，許念看着他沒乘電梯，從樓梯間走上樓，沒辦法跟，不知道他去了幾樓，只能在一樓等着。
西藥房的三號窗口上方密密麻麻的名字，許念看到自己被排在最後那一排。找了個最靠邊顯眼的位置坐下，翻看病歷看醫生龍飛鳳舞的幾行字，眼前一片發暈。
周梓楊不過是例行檢查，家裏人不放心，所以才給他挂了號，每個月定時來檢查一次，主治的楊醫生是周梓楊媽媽的老同學，每次檢查的結果一式兩份，一份給他，另一份一定會變成電子版發到自家媽媽的手機上。
所以上次意外受傷，為了不讓家裏人擔心，周梓楊去的是另一家醫院。
一切如常，領了檢查報告的周梓楊還是從樓梯下來，經過一樓的取藥處，靠近門口的那一排座位上坐着一個熟悉的人影。
他有些愣住，顯然許念擡頭的時候也看到了他，也是一驚，最後她可能以為周梓楊沒看到自己，将身子轉到另一個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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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梓楊有些想笑，沒打算躲，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許念回頭見是他，只能站起來。
“好巧啊。”
“你在幹嘛？”
許念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病歷，“我在等着取藥。”
周梓楊皺眉，“怎麽了？生病了？”
“沒，就是有些小感冒，晚上睡覺的時候總覺得不能呼吸，要被窒息死了。”
周梓楊看了一眼取藥的電子屏，“你拿單子來，應該可以領了。”
“不是要等叫名字嗎？”
周梓楊搖搖頭，“你給我，我幫你拿。”
許念站在原處，看着周梓楊擠進人群裏，隔了一會，拎着小半袋子的藥走出來，交到她手上，“我對了一下，都齊了。”
“謝謝啊。”
兩人挨着走出醫院大門，許念見他兩手空空，一臉好奇，“你來醫院做什麽？”
周梓楊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聽到她的話，低頭拍拍自己的腿，“檢查它有沒有毛病。”
許念捏袋子的手緊了一下，擡眼看頭頂火辣辣的太陽，聲音低了些，轉開話題，“要不要一起吃中午飯？”
周梓揚眼裏閃過一絲躲避的光，視線轉了一圈之後輕輕搖頭“不了，下次吧。”
許念雙手放着身前，攥着裝藥的袋子，有着明顯的失落，“在校外也不行？”
“嗯？”周梓楊一下沒聽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許念有些小倔強的仰頭，“在校內你說要保持距離，免得別人多流言，現在在校外，也不可以？吃個飯而已，而且，上次說好了我請你的，結果還是你掏錢，這次算是我補回來，行嗎？”
周梓楊驀地就笑了，她的表情實在是太委屈，合着還是他的錯了？嘴角往上輕輕一勾，淡淡開口，“你想吃什麽？”
“你想吃什麽？”
周梓楊四下看了一眼，“我都可以，那就就近吧。”
兩人齊肩往前走，路邊都是大馬路，哪裏有什麽吃的東西，許念看着馬路另一頭，再往前就是市中心，只能到美食街去吃了，可是考慮到周梓楊的腳，她不知道他能不能走遠路。
“這邊好像都沒有什麽。”許念有些小沮喪。
周梓楊沒她那麽急躁，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許念還要向前，周梓楊卻拉住她，指了指左手邊的小巷子，“這裏。”
巷子很窄很深，盡頭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地方，許念頓住，有些詫異，“裏面？”
“嗯。”
周梓楊走在前頭帶路，許念只能跟上，拐了兩三個彎，才走到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牌子是木制的，就挂在門外面的牆邊，三個自寫的黑色字映入眼簾——日飲記。
許念瞄了一眼，周圍還有幾家類似的小店子，不過賣的都是不一樣的東西，跟着周梓楊先開竹簾進去，光線暗了不少，明明沒有開冷氣，溫度卻不高，那一竹簾像是把室外的高溫屏蔽掉了一般。
周梓楊顯然不是第一次來，輕車熟路，帶着她直奔靠裏的一張桌子。
“這有什麽？”
“家常菜和面食都有，你要吃什麽？”
“你常來？”
周梓楊嗯一聲，算是應答。
“看看菜單。”周梓楊遞過一張硬皮紙給她，上面的圖字菜譜竟然都是手寫和手繪的，看得許念有些驚，“老板是個畫家嗎？”
“應該是。”
手指在菜單上一個個劃過，菜名都是美化過的，一時之間，許念自己也不知道要點什麽，幹脆把主動權又扔回去給周梓楊，“你常來，你點吧。”
周梓楊似乎等的就是她這一句，自己拿着小紙片寫了好幾道，然後起身去前臺交下單。回來的時候拎了一壺茶水。
“這不是服務員做的嗎？”
周梓楊嘴角勾起，淡淡笑了笑，“自己做也挺好的。”許念看着他細心的用茶水洗着兩個人的茶杯跟碗筷，然後将水全都倒進一個小瓷碗裏，洗過的杯子和碗碟升起袅袅白氣，一絲絲隐如空氣中。
周梓楊再次拿起茶壺給她的杯子注入一道冒着熱氣的茶水，因為偏瘦，所以他的手，骨節凸出而修長，分外的好看。
陸瑤也說過，說第一次對周梓楊動心就是因為他的這一雙手，夏令營有一天的野外探險，過一座小獨木橋的時候，她心慌，快到頭的時候翻了一下，伸手拉她的就是周梓楊，那一雙手扣着她的手腕，幹淨修長有力，那天的陽光襯着男生幹淨俊朗的面龐，陸瑤沉了進去。
都是開胃的小菜，平時因為熱而鮮少動筷子的許念也胃口大開，吃了小兩碗的飯。
周梓楊叫來服務員，低頭從自己的錢包裏拿出錢。
許念一下拉住他，“說好是我來的！”
“不用。”周梓楊按着數額抽出幾張紙幣，許念急了，一把奪過他的錢，“你怎麽能搶着買單呢？我來。”
說完就從包裏掏出自己的錢包，手剛要往外拎錢，一雙手伸過來輕輕扣住了她的手腕。
是周梓楊，他嘴邊還是帶着淡然的笑，從她手裏将自己的錢抽出來交給服務員買了單。
“和男生在一起吃飯，沒有讓女生付賬的道理。”
“可是……”
周梓楊背起包，顯然已經不像再和她探讨這樣的事，紳士的替她把椅子往外挪了挪，“走吧。”
出到外面，又是一片豔陽天，瞬間将人逼出了一層膩膩的汗。許念從包裏掏出一把女生常用的小雨傘，撐開，舉到兩人頭頂，“我有遮陽傘。”
她到底比他矮了20公分，即使今天穿了個小坡跟的涼鞋，也還是在他之下，為了遮住兩個人，她還是要舉高自己的手才可以做到。
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
周梓楊自動走出她傘的遮蓋範圍，“我不用。”
許念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挪過去再次給他撐上，“這麽熱的天，沒等你走到公交站就中暑了。”
兩人走了一小段，許念舉着舉着手就會酸，這時候就會跑到周梓楊的另一邊，換一只手來撐傘。
來回了兩趟之後，周梓楊終于忍不住，無奈的笑着搖頭，從她手裏接過那把小粉紅傘，輕輕松松罩住兩人。
許念捏了一下發酸的手臂，目測了一下他的實際高度，“周梓楊，你到底多高，有180嗎？”
“182，怎麽了？”
許念看了看他，“我媽媽說，以後要是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個比我高的，180最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周梓楊臉上微微泛起的，是害羞嗎？他臉紅了，視線轉開，不知要看向哪裏。
“是嘛。”他憋了半天就憋出這麽一句。
許念真的是笑了，捂着嘴笑，見他臉上的尴尬愈盛，突然覺得他有些可愛。
兩人撐着一把小傘來到公交站，車子剛好到站。
周六人多，車廂裏被擠得滿滿當當，還開了空調，這一冷一熱的瞬間交替，把許念胳膊上逼出了一層小疙瘩。
車內人擠，等人都上完，兩人都被逼到了公交的中部，前後都是人，許念沒有地方可以做扶手，車一開，整個人就像有慣性一樣沒站穩，周梓楊就站在她身後，身高的優勢，他一擡手就可以抓到車上的橫扶手，見她歪向一邊，單手往下一撈就穩住了她。
許念撞進他的懷裏去，車晃晃悠悠，她卻只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
又是一個急剎車，這下許念不管不顧了，直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自己整個人死死巴在他身上，嘴上還振振有詞的道歉，“對不起啊，周梓楊，你就讓我占一回便宜，給我扶一下，一會人少或者是下了車，我立刻就放了。”
周梓楊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的要求合情合理，似乎他還不能拒絕，只能一路單手護着她，視線不敢往她身上留，一直轉着看向車外。
下一站人更多了，兩人被擠貼得更近，周梓楊怕磕到她，還把自己的手臂微微曲起，給她圈出一個小小可以轉身的空間，可是許念一路都抱着他的腰，窩在他懷裏，哪裏需要轉身的時候，再過了幾個站，下車的人少，上的人多，兩人基本沒有動彈的機會，一路維持着這個姿勢到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