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晌午的風吹得人清涼又舒适。
輕柔的風掀開車簾, 吹進馬車,輕撫臉頰,卻吹不到虞眠的失望又茫然的心裏。
或許,在內心深處, 她并不想再嫁, 更遑論風光…
江舟愣了一下, 已有洞房之實是什麽意思?
難道虞眠的意思是不想和離了?
她有些不确定地猜想, 神奇的是她并不排斥這個猜想, 甚至還覺得不和離好像也不錯的樣子。
江舟猶豫了片刻, 道:“那我們今後還要不要和離?”
虞眠沉默了一下, 語氣微涼:“那便按約定行事,找個合适的時機和離吧。”
她微微低着頭, 視線落在車轅上, 睫毛沉沉垂着,鴉黑一片,像稻田裏忽然升起的濃煙, 烏壓壓地沖出地平線,讓人見之心慌。
江舟聽到這話,心裏驀地一涼,所以還是要和離啊。
也好,如今沒了孩子這個牽絆, 彼此都能輕松自在些, 本就是一場陰差陽錯, 互不相擾才是最好的結果。
可是為什麽,她會覺得有一些難受呢。
就好像是偶然擡起頭看到一個落下的蜜桃, 你伸手接住了, 你聞到了桃子的芳香, 甚至還品嘗到了味道,那樣香甜誘人,那樣可口。
當你以為這只桃子有可能會永遠屬于你時,卻發現只是一場空想,桃子遲早要離開的。
桃子有她自己的歸宿,不屬于任何人,除非她願意留下。
可惜,虞眠這個女人早就心有所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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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舟有些無奈的在心底嘆了嘆,這個女人的心不曾為她駐足過。
虞眠一直審視着江舟的神色,見她的表情露出一抹放松,一抹釋然,心頭陡然有些發悶。
兩個人一起沉默着,回到縣衙後堂,回到內宅,都沒有再說話。
這一次下馬車,江舟的手伸到半空就收了回來。
虞眠似無所覺,默默朝房門走去。
倏爾,她回眸淡笑:“江大人,之前你曾寫過一個字據,答應幫我一件事,可還作數?”
江舟盯着她臉上的笑容,恍惚點頭:“作數。”
“好,那過幾日就有勞江大人了。”虞眠笑笑回房,并沒有說什麽事。
江舟望着她的背影隐在門後,有些莫名的揉了揉眉心。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虞眠是不想和離的,可惜只是一瞬間。
一瞬間太短,短暫到讓人無法篤定,也無法去賭一個不确切的妄想。
隔日一早,江舟也沒了休婚假的心思,直接上了衙。
虞師爺起了個大早,想着乖女婿和閨女新婚燕爾,正蜜裏調油,他這個做長輩的為了小兩口的幸福生活只能舍生取義多操勞一些了。
沒想到一進衙門就看到端坐在公堂上的江舟。
虞師爺眉一沉,虎着臉道:“賢婿怎麽來上衙了。”
這個時候不應該在屋裏陪着眠兒嗎?
江舟一本正經道:“公務繁忙,也不能總讓您老一個人忙來忙去,所以就來看看。”
總不能說您閨女沒懷孕,我們成親也是一場各取所需的交易,遲早會和離,還休什麽婚假,兩廂尴尬。
虞師爺呆了呆,乖女婿真體貼,但他寧願不要這份體貼。
雖然一把年紀了,但忙就忙點吧,只要女兒過得幸福美滿,這麽一點勞累算什麽。
更何況他是縣令大人的岳父,誰敢吩咐他。
有事也是他吩咐別人。
可是年輕人專注事業,好像也沒毛病。
虞師爺在心裏長長一嘆,只能說正事:“既如此,不如去審一審王捕頭吧。”
江舟微微點頭,她也正有此意。
縣牢分三級,普通犯人羁押在地牢,重犯和死囚在水牢,要動用酷刑審犯人的是火牢。
王捕頭被看押在水牢,是重犯,暫時還沒動刑。
看到江舟和虞師爺來,王捕頭只是瞥了一眼,便閉上眼睛,像啞巴一樣,怎麽都不開口。
因為在剛被抓進來的時候,牢頭就小聲說了句:“曹大人交代,三日便可雲開見月明。”
今天是第二日,撐過這兩天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有了曹縣丞的交代,王捕頭打定主意什麽都不說。
江舟和虞師爺問了半天,王捕頭始終閉着眼睛不吭聲,完全有恃無恐。
見他油鹽不進,江舟皺了皺眉,雲淡風輕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用刑。”
把人從水牢帶進了火牢,各種刑具用一遍,王捕頭被打得皮開肉綻,昏過去幾次。
江舟看得心驚肉跳,還是一無所獲。
她咂咂舌,不得不說,這位王捕頭是條漢子。
虞師爺看得眉頭直皺:“這蠢材是不打算招了,賢婿啊,不是,大人啊,接下來該怎麽辦。”
江舟看着再一次昏過去的王捕頭,平靜道:“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罰酒,就讓李護衛來審吧。”
禁軍統領審犯人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還就不信了。
走出縣牢,江舟耳朵忽地一動,聽到身後遙遙傳來的聲音:“王捕頭,曹大人吩咐了,熬過今晚就沒事了,您再忍忍。”
是牢頭的聲音,江舟眉心一皺,暗忖曹縣丞還留了什麽後招,她倒要看看明日怎麽就沒事了,那兩個老狐貍還能劫獄不成。
李護衛到底不是縣衙的人,按規矩不好明着來,所以她打算晚上再把人請來。
可惜王捕頭沒給她這個機會。
當晚,江舟在秦家酒樓剛跟李護衛說完,就見虞師爺匆匆跑進來。
虞師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看到她就急聲道:“不好了,王捕頭暴…暴斃了。”
他在衙門一接到消息就來找江舟,心裏那叫一個急啊,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轉。
“暴斃了!”江舟一驚,猛然反應過來,原來曹縣丞的熬過今晚就沒事了,并不是想救人,而是壓根就沒打算讓王捕頭活過今晚。
她無措地看向李護衛,一時無話。
李護衛沉聲道:“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這兩個老狐貍竟然斷臂自保。”
身為堂堂禁軍統領,還沒審到犯人,犯人就被滅了口。
這是他的恥辱,比被老太太幾招打趴下還讓人難受。
江舟見他神色自責,忙攬過責任:“是本官低估了他們,李護衛莫要這樣說,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讓你先審審。”
千金難買早知道,她這次也吸取到了教訓,跟那種犯人就不該講規矩。
李護衛眼神一凜:“不是還有幾個衙役嗎,走,去看看。”
他這次要一雪前恥,非要審問出來點東西不可。
話雖這麽說,但衆人心裏并不樂觀,王捕頭這個主犯一死,從犯的話就很容易被人推翻了。
不出所料,幾個被捕的衙役所知甚少,也就招出來貨(人)是賣給東島人的,什麽都是王捕頭帶着幹的,至于王捕頭後面有沒有人,他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每次都是王捕頭帶着他們,曹縣丞和楊主簿并沒有親自出面過。
最要緊的是,次日收到王捕頭暴斃消息的王家人還來縣衙喊冤,直言縣太爺屈打成招未遂,活活把人打死了。
一時間,人雲亦雲。
江舟也不慌,直接把解救出來的人一一護送回家,言明是從王捕頭手裏救下來的,之前失蹤的那些人也都是王捕頭幹的。
這下沒人質疑新來的縣太爺了,個個罵起了王家人,王捕頭死了也是活該,那就是個遭天譴的人販子,死了是為民除害。
忙完一切後,江舟下衙後沒有回內宅,而是趁着夜色來到曹縣丞府上。
兩個老狐貍果然在密謀。
書房裏,曹縣丞關緊房門,悠悠煮着茶。
楊主簿一臉惶恐不安道:“曹兄,王老二死了,王家人去縣衙喊冤也沒讨到好,有姓江的一夥人礙事,這樁買賣怕是難做了。”
曹縣丞眼神轉深,笑笑道:“這也是意料之中,楊老弟不必擔憂,自此之後無論那個姓江的查出什麽,咱們就往王老二身上推,反正是死無對證。”
話落,他頓了頓,端起茶盞喝了兩口,潤潤嗓子繼續道:“至于生意,東島人只要還想要貨,他們自會想辦法,錢是賺不完的,安穩最重要。”
話裏話外頗有些想要金盆洗手的意思。
楊主簿愣了一下,忙點頭道:“曹兄所言極是,是小弟一葉障目了,那姓江的還要不要留。”
既然金盆洗手,又有這麽好的機會把罪責都推到王捕頭一人身上,新來的縣太爺還要殺嗎?
曹縣丞驟然沉了臉,放下茶盞道:“壞了咱們的好事,豈能再讓那小子好過,楊老弟放心,為兄給東島人遞過信了,姓江的落不了好。”
再往後,也沒聽到什麽有用的,江舟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
暗道東島人要對她出手了嗎?
跟前面幾個縣令一樣?死于非命?
這一點,她倒是不怕,別的不說,單憑身手,她自信能以一擋百,根本不用擔心刺殺。
回到縣衙後堂,走進內宅,江舟擡眼望了望自己的房間,裏面還燃着燈。
她站在原地,望着房內的燈火,猶豫不決。
已經解決了身體失控的事,還要繼續和虞眠同床共枕嗎?
可是她們才新婚,這就分房睡,不說別人怎麽想,光虞師爺那動不動就甩鞋底的做派就讓人頭痛。
最最重要的是,這麽晚了,虞眠還留着燈。
說明什麽,說明那個女人也是打算繼續同床共枕的。
那她還顧慮什麽,她更無所畏懼好嗎。
懷着這樣的念頭,江舟仰了仰頭,挺直身子來到門外,煞有介事地敲了敲門:“咳咳,夫人,我回來了。”
裏面靜默了一下,傳來虞眠略顯淺淡的聲音:“門沒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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