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愛情是我喜歡你的時候你也喜歡我(7)
夏奈先是扶着餘堅，等他慢慢學會了，就開始牽着他的手，帶着他，然後松手，放任餘堅去滑。餘堅的平衡能力不錯，摔倒了兩三次後，就學會了。學會了之後，夏奈讓他扶着自己的腰，學着電視節目上的樣子雙人滑。餘堅有些羞澀，腿就有些僵硬了，一不留神，又摔倒了，還把夏奈也帶倒了。
這一下摔得不輕，兩人相互攙扶着站起來，離開了溜冰場。這次溜冰，讓餘堅開始覺得這座城市溫暖親切起來了。
夏奈喜歡動，餘堅喜歡靜。和夏奈在一起後，餘堅就很少看書了，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戶外。羽毛球、籃球、爬山、溜冰、滑雪。餘堅感覺自己的生命裏打開了一扇以前從來沒有打開過的門，他看到了很多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美景。這門是夏奈打開的，餘堅對夏奈的感情從親切上又加了一層感激之情。有了感激之情，餘堅就總想着要為夏奈做點什麽。
可是做什麽呢？餘堅最擅長寫情詩，可兩人此刻更像是姐弟，寫情詩太暧昧了。百思不得其解，餘堅打開了電視，正在播一個訪談節目，嘉賓是已經沉寂很久了的零點樂隊。餘堅記得以前老家有個大哥哥很喜歡零點樂隊的歌，特別是《愛不愛我》和《相信自己》這兩首歌，那大哥哥不但聽，高興之際還要唱，張口後，震耳欲聾。
餘堅以為這次零點樂隊會唱自己的熱門單曲呢，卻沒想到唱的是那首《天上掉下個林妹妹》。這歌一唱，餘堅的靈感頓時就來了。可以寫歌嘛，把林妹妹換成夏姐姐，這樣也不會有什麽誤會。到時候在夏奈面前一唱，夏奈肯定開心。歌詞是這樣的：天上掉下個夏姐姐，似一朵輕雲剛出岫。只道他腹內草莽人輕浮，卻原來骨骼清奇非俗流。娴靜猶如花照水，行動好比風扶柳。眉梢眼角藏秀氣，聲音笑貌露溫柔。眼前分明外來客，心底卻似舊時友。
這真是一陣狠誇，還夾雜着自誇。餘堅特意上街買了把吉他，已經很久沒彈了，手上的老繭早已掉光，按下琴弦，指尖還有些微疼，但是很快，新繭就磨出來了。
餘堅想，如果夏姐姐聽了開心的話，以後他肯定要多買零點樂隊的專輯。
五
餘堅練歌的時候，夏奈也在旁邊看着，她不知道這歌是餘堅專門唱給自己聽的。餘堅覺得沒有唱好之前，不能說破。這樣練了兩周，終于娴熟了。于是找了個借口，餘堅把夏奈約到了公園裏。
是星期天，公園有很多打拳、跳秧歌、下棋、逗鳥的老年人。餘堅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把外套鋪在長椅上，讓夏奈坐着，然後他說，這些日子感謝夏奈姐姐的照顧，為了表達謝意，他要專門唱一首歌給夏奈聽。
在餘堅清澈有力的歌聲中，夏奈笑了，但随即，她覺得有些怪怪的感覺在心裏産生。想起林黛玉和賈寶玉的關系，她不禁羞紅了臉。她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不怕硬的，卻受不了軟的。餘堅這歌一唱，頓時讓她覺得這輩子都要疼這個弟弟了。
六
夏奈暗戀班上的體育委員很久了，也正是因為暗戀這個體育委員，夏奈才會愛屋及烏地培養自己對體育的興趣，因此喜歡上了很多體育運動。這個體育委員比夏奈大一歲，個子高高的，是夏奈從小就仰慕的那種成熟、帥氣、陽光的男孩。在餘堅唱了《天上掉下個夏姐姐》這首歌給自己聽之後，夏奈在心裏把這兩個男孩對比了一下，發現還是體育委員優秀一些。餘堅固然可愛，卻始終是個小男生，而且弱弱的，有依賴心理，能喚醒自己的母愛，卻點燃不了心內的愛情之火。
餘堅來到這座城市不久，那體育委員就去了別的城市。夏奈只好感嘆有緣無分，把心思轉到了這個弟弟身上。但弟弟再優秀也取代不了心上人。夏奈之所以不斷地帶餘堅出入各種體育場所，也是希望能和那體育委員來一次偶遇。可惜消失的男人就像南飛的候鳥，多半是有去無回。即便回來，也不是為你而回，而是季節轉換。
因為是暗戀，夏奈只能在心裏埋怨。以前她很愛出風頭，是希望引起那體育委員的注意，等到那人不見了，她心也就懶了。雖然公共的體育場所仍舊是積極主動地去，卻希望自己是最不被注意的一個。不過注意到了也沒關系，有餘堅這個弟弟陪伴，他們看上去就像一對甜蜜的情侶。
然而造化弄人，夏奈收心一年後，本想就這麽和餘堅相互陪伴下去，即便不是愛情，也可以相互取暖。這時候，那體育委員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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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委員叫什麽就不說了，畢竟這是餘堅的故事，在餘堅的心裏，他就只是一個體育委員。第一次察覺到他，是在一場籃球賽上。和自己坐在一起的夏奈，眼神一直放在那個人身上，随着他進球失球而喜悅失望。
餘堅敏感的心能夠感覺到，這個人的不尋常。比賽結束後，餘堅想問問夏奈這個人是誰，結果還沒開口，夏奈就和一幫女生一起沖到那男孩面前給他遞水擦汗了。
餘堅心裏一痛。最初他以為只是因為這男生籃球打得好，人長得帥，所以受歡迎。他暗想，如果自己籃球也打得好一些，也許夏奈會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
七
餘堅開始不再和夏奈形影不離，他要練球，拼命地練，他要在不久後的籃球比賽上一鳴驚人，然後組建自己的球隊，然後向那個體育委員挑戰。
而夏奈，因為體育委員的歸來，也沒有時間去照顧餘堅了。自然而然地，兩人各做各的事了。一個為了對方而拼命，一個為了另一個男生而魂不守舍。他們都沒有發現，彼此從此漸行漸遠了。盡管在彼此心裏，對方依舊重要，但那份溫情已經屬于過去，再也難以回頭了。
時間過得很快。餘堅經過不懈努力，終于在個人籃球賽上引起了注意，也開始有了粉絲，開始有人給他送水送毛巾。但這群粉絲裏，沒有他想看到的那個人。
他開始組建球隊，班上愛好籃球的人很多，以前就有過一個球隊，後來因為總是輸，就散了。餘堅在個人籃球賽上一鳴驚人之後，班上就有人主動提出要再組建一支球隊。餘堅當之無愧是隊長。
籃球賽在秋天開始。餘堅已經有些等不及了，這是他在這所學校待的最後一個秋天了。明年就要考研，如果不能和夏奈考入同一所學校的話，就只能各奔東西了。那時候即便勝了體育委員，也勝不了時間和異地相隔的磨難。
籃球隊成立後，餘堅就定下了寧可累死場上，不輸掉一場比賽的規矩。起初有人不服，覺得不過是一種體育鍛煉嘛，幹嗎看那麽重，還是學習重要。于是連續有人退出球隊。但這樣也有個好處，那就是最後剩下的，都是把籃球、把體育、把比賽，看得比其他東西都重要的人。這樣一群人凝聚在一起，想不勝都難。
最初餘堅向體育委員帶領的球隊下戰書的時候，人家還不理睬，覺得一個新球隊，還沒怎麽比賽過，不值得他們這種冠軍球隊勞師動衆。等到餘堅連勝了幾場，打敗了校內連續幾場比賽的亞軍球隊之後，體育委員不得不對餘堅刮目相看。但他只當是球技較量，不知道還有女人之争。所以比賽的時候，他還是像往常一樣，盡九分力氣賽球，留一分力氣耍帥。看臺上尖叫聲、歡呼聲不斷，體育委員又一次超常發揮。但即便如此，還是輸了。因為對方整個球隊，都是盡的十二分力氣。
比賽結束的那一刻，餘堅把目光投向看臺，那個雷打不動的位置上，果然坐着夏奈。這是第一次，比賽結束後，夏奈沒有馬上跑下來送水和毛巾，盡管她已經準備好了。
隔着歡呼雀躍的人群，餘堅和夏奈的目光對上了，這一刻，他們彼此都明白了。餘堅想沖到站臺上抱一抱夏奈，夏奈想沖到球場上給他擦擦汗。然而激動的人群隔離了他們，這是體育委員所在的球隊第一次失敗。餘堅的隊友把餘堅擡起來，抛到了空中，在空中的時候，餘堅的眼睛還是望着夏奈的。
八
期末，兩人結伴回家。兩人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回家了，之前餘堅要練球，夏奈要去觀察體育委員的生活。餘堅每天都早早地到學校練球，他投進第一個球的時候，夏奈才剛剛在床上睜開眼睛。
夏奈有些怯生生地叫了聲，餘堅。很久很久，餘堅都沒有回應。兩人明顯有些尴尬了。像第一次出來玩一樣，餘堅不知道該說什麽。像第一次出來玩一樣，夏奈開始滔滔不絕。她希望能打破這種尴尬，由她來打破，因為她要照顧餘堅的，最近卻不知道餘堅變化這麽大，她感到有些自責。
你球技怎麽突然之間進步這麽大？竟然把他給打敗了。你知道嗎？在你之前，沒有人打敗過他的。
所以你的目光以前一直停留在他身上。餘堅的語氣裏沒有不滿，卻有一絲醋意。
今天我一直在看你的。被他看穿了自己，夏奈感到臉頰有些微燙。
那以後呢？以後你會一直看着我嗎？
會的，當然會的。我會一直看着你的。
以後你有男朋友了，就會忽略我了。
夏奈沒有再說話。過了許久，她說，馬上就畢業了，我們要為考研做準備了，你以後也不要總是練球了，要多看書。不然你就只能找工作了，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
餘堅嗯了一聲，然後意識到，背後的書包是空的。他已經很久沒有聽老師在講什麽的，每一堂課他都在走神。
他想要惡補，時間已經來不及。所有人臉上都爬上了匆忙的痕跡，他想要找夏奈補習，又怕耽誤了夏奈學習。等到夏奈主動來幫他補習的時候，他又拒絕了。
勝了體育委員的那場比賽之後，他覺得自己徹底地輸了，即便打敗了所有人，在夏奈的心裏，他始終像是弟弟。這是無法改變的現實，他開始有些自暴自棄了。
研究生考試很快到來，意料之中，餘堅考得一塌糊塗，只能去找工作。夏奈考上了理想的學校。家長在研究生考試之後訂了一桌酒席，那時候還沒有出成績，雖然餘堅心知肚明自己考得不行，但還是裝作很有信心的樣子，陪媽媽陪夏奈一家人吃完了飯。
他最初想走得遠一些，找個陌生的地方，忘掉夏奈。可是想到自己走了，媽媽就孤單了，又有些不舍。
反正都是要和夏奈分開的，這是最後一個暑假了。雖然在這座城市待了近三年，卻沒有好好地看過。餘堅想，自己不能再等到要離開的時候才眷戀了。這座城市也有很多高校，留下來也好。雖然沒有天長地久，但能一直看着曾經擁有的，也是一種幸福吧。這時候餘堅已經有些記不起自己離開老家時的想法了，那時候好像總是想着有一天要回去的，為什麽幾年之後，這種感覺就淡了，甚至漸漸沒有了呢？不久以後，夏奈的離去，會不會和自己對老家的感情，走向一樣的結局呢？
九
拿到學校寄來的錄取通知書之後，夏奈約餘堅去他們常去的那家甜品店吃粥。餘堅點了一堆東西，沙拉、刨冰甚至還有烤紅薯。之所以選擇這家店，除了懷舊，餘堅想可能還有吃甜食可以使人心情變好的緣故吧。可是餘堅把所有甜品都吃下了，心裏還是很難受。相處近三年，又逢離別，早知今日悲苦，還不如當初不相識。
甜品店的牆上貼了很多很多的紙片，有祝福的話，有思念的話，滿滿一牆。這也是餘堅喜歡這家店的理由之一，說不出口的話，可以寫在紙上，給對方看。
餘堅寫了很多，桌上放的字條都不夠用了，他又去找服務員拿了一沓過來。他想把所有不舍都寫下，他甚至寫了去夏奈所在的大學打工陪讀之類的話。夏奈看哭了，可是她能做什麽呢。她也寫了一張字條給夏奈，然後獨自走出了甜品店。
十
我只是把你當弟弟。我從小就想有一個弟弟，看到別人都有兄弟姐妹，我忌妒死了，我連個表姐弟都沒有。所以你和你媽搬來以後，我媽說讓我照顧你，我就把你當親弟弟一樣了。你明白嗎，我們之間不能有愛情的，那樣太奇怪了。
看着夏奈留在字條上的話，餘堅覺得自己很荒唐。怎麽會愛上夏奈呢？是自己太寂寞了？二十幾歲的時候，不一定非要有愛情的吧？
夏日煙花
01
有的人走進你的生命裏，最多是讓你明白了一些道理，蹉跎了一段光陰，之後彼此再無聯系便可漸漸忘記。有的人，走進你的生命裏，就成了你生命的一部分，即便分隔多年，久無聯系，卻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想起的時候心頭還會有一絲委屈。你知道這一生，不管多刻意，都無法将其從心頭抹去了。
02
夏年二十一歲的時候認識了十八歲的卓爾，瘋狂地喜歡過對方一陣子，許諾過對方天長地久，也幻想過可以一直相親相愛下去，卻終究敵不過造化的捉弄，輕言了分手。之後一晃七年過去，七年裏彼此雖然還惦念着對方，卻很少聯系。偶爾聯系一下，總是發現自己單身時對方在熱戀，自己熱戀時對方單身了。即便這長長短短的感情都不是那麽重要，但戀愛時的心情終究是單身時不能理解的。于是眼看着彼此漸漸長大，卻好似永遠也走不到一起了。
七這個數字夾在八和六這兩個吉利的數字之間，不上不下，不前不後，像是一場劫難。七年後，夏年二十八歲，卓爾二十五，他們再一次相遇。
仲夏時的機場，人潮洶湧，夏年早早地就等在出口，努力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暗暗地對自己說，這不是久別重逢，不要再像以前那樣狂熱，讓一切都平靜自然地進行吧。皎皎者易污，感情也一樣，唯有平靜才能久遠。
可是手機裏跳出行李被耽擱一時不能出來的消息時，夏年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是這麽渴望再見到卓爾。
然而卓爾已經變得有些陌生，從裝束到行走的氣質，都變成了一個全新的人。即便夏年還是能在人潮人海中一眼認出她，卻再也不像初見時那樣，覺得她就是他的。夏年甚至覺得有些沮喪，這麽多年過去，太多一起成長的人變得面目全非，連他心底最疼愛的卓爾，也變成了他沒有想象到的樣子。而他自己，好像一直都沒有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