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風流小秀才(三)
? 元姵突然出聲,不僅樓下的衆人紛紛擡頭看去,兩位沖突的當事人也随之看向她。
馬上的男子擡首望過來時,正讓元姵看清了他的面貌。
五官英挺大氣,相貌雍容華貴,再加上一身氣勢不凡,定不是池中物。
他望來的眸子深邃冷然,看了元姵一眼後一絲詫異也無,只是拉回馬缰,皺眉掃過書生主仆,雙腿一夾馬背,騰然躍起,打馬離開了。
烏八公子主仆起先看到花樓上身姿綽約的兩位姑娘,瞬間就兩眼發亮,目光垂涎火熱地盯着人家看。
想着這春風樓的美人真是妙啊,如果能跟其中之一春風一度,他寧願再在柳州停留個把月。
那小厮此時也不見了剛才的飛揚跋扈狐假虎威,色眯眯地盯着欄杆處的兩人瞧,眼光□□裸地像是要立即扒了人家姑娘的衣裳,好來一場魚水之歡。
然而,剛暈暈乎乎半刻,忽然頭頂一陣寒風,一片陰影從頭頂飛過,那之前他們想要訛詐的金主就不見了蹤影。
烏八公子主仆兩人瞬間回了神,均有點沒被人瞧進眼裏以及沒從這場意外中占到便宜的懊惱。
原來是烏八帶着小厮從益州往京師趕考,雖然帶夠了過路的盤纏,但耐不住他是個驕奢淫逸的主兒,花錢大手大腳,從不關注手頭存留。
而他身邊的小厮又是個跟着主子胡混慣了的,比其還懂得吃喝玩樂,尋花問柳。
本來在益州府中時還有長輩管束,但一上路,無人管教了,他們就如脫缰的野馬,盡管鬼混享樂了。
由此,荷包中的金銀珠寶嘩嘩地流了出去,迅速幹癟下來。
待他們到達柳州時,烏八手上只餘下幾百兩銀票了。
按說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銀錢,合理花銷的話送十個趕考的學子都綽綽有餘了。
但烏八是誰,他可不想在路上委屈了自個兒,不然等到京城心情不好影響了科舉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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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烏八聽取小厮的主意,暫時留在了柳州,一方面不忘尋歡作樂,另一方面還琢磨着能從哪個倒黴鬼手裏接收一筆錢財,好讓他接下來風風光光地去趕考。
于是,今天正好遇到被人騎馬沖撞了,小厮覺得機會來了,看那馬上人穿着不凡,想訛上一筆。
而烏八本來還沒想到這點,但随後看周圍人眼光都關注到他的身上,私以為自身英俊威武,衆人皆被他的英俊身姿震懾住了,心有飄飄然。
又經身旁小厮悄悄提醒,知道眼前正是要找的機會,要是能讓馬上的貴人賠償一大筆金銀珠寶,再搭上人家的權勢,何愁不風光啊。
這主仆二人打定主意後,才對騎馬的男人不依不饒言語暗藏機鋒,卻不料人家根本不屑鳥他們。
更有元姵突然出聲調解,騎馬男人趁機直接抽身離去,烏八主仆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拙劣的小算計徒惹得衆人的嘲笑。
畢竟大多數人都不是傻子,那自以為良好的架勢诳誰呢。
人群散後,烏八公子小眼睛賊亮地盯着花樓的窗欄看,他身旁的小厮也是眼珠亂轉地打着什麽主意。
雖然剛才的事故讓他們什麽也沒撈到還出了醜,但烏八随後的眼光就被春風樓吸引了,小厮也冒出了另一個算計。
而對于之前元姵打斷他好事的舉動,烏八也就自認為大度地原諒了,算她欠他一個人情,等他晚上進去點了她的牌子,不信美人不對他感激涕零以身相許。
然待他想入非非過後,再遙遙看去,美人早已沒了蹤影,只留一方帕子從那憑欄處落落飄下來。
烏八失落的心情瞬間雞凍了,蹿跳起來接住娟帕,粗喘着捏住了往鼻下一送,深吸一口氣。
香,真香!
旁邊小厮同樣熱火難耐,慫恿道,“少爺,美人相邀,今晚咱何不去春風樓潇灑一場?”
美人都把傳情的貼身手帕送下來了,他們不去豈不是辜負了美人的一腔春情吶。
“去,去,今晚就去!走,随少爺回去休整一番,今晚準備大戰一場。”烏八香氣入鼻渾身舒坦,被撩撥得心火燒,立馬帶着小厮回住處拾掇逛花樓的裝備去了。
花樓上,花婉容跟在慢騰騰的元姵身後,張了幾下嘴,還是說道,“雲姐姐,那是我的帕子。”
你扔也扔自己的吧,不然那書生晚上來了能找着正主麽。
元姵沒有回頭,保持原有的步子,慢悠悠往房間挪。
過了幾瞬,才随口應道,“那個書生就是給你練手的,好好吊着他,榨來的銀子給你自個兒置辦幾身衣裳首飾,今年的競花塞姐姐我可是看好你喲。”
元姵眼波流轉,含笑看了花婉容一眼,像是對她欣喜的樣子很是滿意。
“你可不要心軟手下留情,剛才那人的品行如何你也看清了,像這種人最好能榨幹他身上的銀子,不然得禍害多少姐妹。”
以花婉容的野心,在知道烏八不是良人,又沒了錢財的情況下,還會像原主花雲娘那樣一心一意跟着他嗎?
元姵冷漠地輕笑,她會讓他的風流之路夭折在起點上。
花婉容此刻的心思,是真正歡喜起來,真正相信花雲娘是要扶持她了。
春風樓中的規矩,一般花魁娘子們手下的丫頭,若是其服侍的姐姐或鸨媽媽的應許,就不能輕易有出場和上臺的機會。
如果有人想壓着你,即使到了年齡,鸨媽媽有意給你挂牌,也要考慮花魁娘子的主意,畢竟正風光的搖錢樹跟将開的一朵花比起來,還是搖錢樹更吸引人。
別看只是下九流的一處花樓,裏面的隐形規則也是很多,一旦陷入了這地方,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好,就要按照人家的規矩來。
花婉容沒本事清白出去,也早掐滅了被貴客看上當做清倌贖身的念頭。
她想活的更好,如果沒有元姵到來後遞來的橄榄枝,她也會謀到其他的出路,只等将來豔壓四方,名震江南。
如今元姵肯給她機會還給予指點,花婉容冰冷的心不是沒有觸動的。
元姵不管也不在意手下棋子的小心思,她會在一定範圍內給對方想要的東西,做到違心無愧即可。
回房間後,鸨媽媽就派小丫頭送來一套衣裙,可見對晚上柳縣令宴飲的看重。
不過,元姵把衣裳給了花婉容,又從原主妝匣中尋出一套頭面送給她,按照原主的記憶,親自給她定了搭配妝容後。
然後她才給自己扒拉出一身天青色曲裾,外罩水藍輕紗,梳了發髻,簡單插上幾只玉釵環,今晚的裝備就算搞定了。
即使無奈被元星踢到了花樓,元姵也不打算按照原主的行事倚樓賣笑,但為了完成任務她在此期間又不能明面反抗露出馬腳。
所以勢必要有一個替身,而花婉容無論從哪方面考慮,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此後的接客,元姵也會能避則避,不能推掉的,就像初來乍到就遇到今晚柳大人的場子,她正好推花婉容上前替她擋着。
一個有心,一個有意,元姵同花婉容妝扮停當後就有了默契。
随後,夜晚就開始了。
龜奴在前面帶路,元姵領着花婉容,在一片觥籌交錯的喧鬧中走向頂樓,那裏是春風樓招待貴客的地方,裝飾豪華,視野開闊。
一上頂樓,龜奴就停在了樓梯口不敢再走進,只指了指中間的一間讓她們在門口等着。
身後跟着的小丫頭将焦尾琴交給元姵後,同領路的龜奴一起下樓去了。
元姵兩人靜靜候在門外,等着房內鸨媽媽的傳喚。
古代所建的房子,即使再隔音,也會有瑕疵,元姵立在門邊,能隐約聽出房間裏面的談話聲,大約是鸨媽媽同幾個男人的恭維寒暄。
鸨媽媽是個人精,知道爺們來這裏也是找樂子有事要辦的,所以拍了馬屁打聲招呼後趕緊叫上來樓裏的花魁娘子,伺候幾位貴客。
一聲傳喚,元姵抱起焦尾琴,琴身擋住半張臉,讓花婉容跟上,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并不是元姵猜測的那樣淫靡,反而布置高雅,幾位文人墨客分坐在兩旁,倒像是大人們聚在一起清談時事。
當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穿鴉青色儒袍,頭戴檀木冠腰纏玉帶,中等身高,稍顯清瘦,暗黃色的臉上留有三尺胡須,一雙眼睛倒是精神灼灼。
此人營養不良。
這是元姵對這個柳大人的第一印象,能做官混到這形象的貌似是個好官吧。
餘下的幾位也都是差不多同樣的文人衣着,只不過檔次低一些,年紀有大有小,不一而同。
鸨媽媽喊她們倆進屋後,手絹一甩,媚眼一抛,嬌笑道,“幾位爺聊着,讓這兩個丫頭給爺們助助興,外頭有龜奴候着,老身先下去了。”
房間內的五人這才轉眼看向元姵,以及她身後的花婉容。
花婉容的妝容是元姵着重關注的,可謂是清雅絕倫,一眼之下猶如一股春風吹進幾位大人的心中。
但是站在前方的元姵絲毫沒有被身後的風采遮掩,她畢竟經歷過三世了,氣質優雅穩重,像是一杯清茶,細細品味後沁人心脾。
兩人進屋往那一站,可謂是各花各色,各有千秋,誰也沒壓誰的顏色。
當頭的柳大人看了一眼,滿意的點頭,揮揮手示意身旁的侍從。
元姵微低着頭,餘光掃了一圈,發現房間內不止他們這些人,各位大人的身旁都有小厮帶着,帷幕圓柱後還藏着帶刀侍衛。
柳大人擺手後,他身後的侍從當即扔給鸨媽媽一個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