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利用
蘇大人心有餘悸地出了含元殿。剛剛若是殿下的怒氣再多上幾分,他頭上這頂烏紗帽恐怕就保不住了。
拾階而下,欽天監的主簿正在臺下等着他。
見他走下來,主簿忙迎了過去,“蘇大人如何?陛下發火了?”
蘇明朗:“陛下發火是自然的,隴西三個月未下雨,災情愈演愈烈,民心不穩,陛下一向重視民生社稷,能不憂心焦急麽!”
主簿:“可這也賴不到大人您啊!咱們欽天監只負責觀測天象,記錄在冊,又不負責下雨。下雨那可是龍王的事情,跟咱們不搭嘎呀!”
蘇明朗:“話是這麽說,可陛下又不會這般理解咱們,被遷怒在所難免。”
主簿憂心忡忡,“大人您看看這兩年都出了多少事情了,先是南方洪澇,江北鬧瘟疫,就連晉王殿下去年也險些殁了,再到最近隴西大旱,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哪件不是舉國震驚的大事。這天象也未免太反常了一些。”
主簿的話,蘇明朗深表認同,“這兩年的天象運道确實古怪了一些,全國各地接二連三的出大事。”
主簿小心翼翼試探一句:“莫不是真的如預言說的那樣,麒麟子現世,家國大亂,禍國殃民?”
蘇明朗聞言面色一凜,瞪了主簿一眼,“此話慎言,當心掉腦袋。”
主簿轉頭瞧了瞧四周,見無人這才放心。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輕聲道:“是下官糊塗了。”
***
同一時間含元殿的宮人出來回禀:“陛下忙于政務,無暇分.身,太子殿下還是請回吧。”
太子急切異常,扯着大嗓門:“本宮有急事要面見父皇,你再去通傳一聲。”
宮人一臉冷漠,不為所動,“陛下正和李相商讨軍國大事,吩咐了所有人一律不見。”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氣得拂袖而去。
——
宮人到丞相府傳旨,丞相李元祺很快便進宮了。皇帝與他正在含元殿商讨隴西大旱事宜。
徐貴妃沉聲吩咐含元殿的奴才,“陛下今日與李大人有要事商議,任何人都不能打擾到陛下。你們一個個都給本宮仔細伺候着。”
“喏。”異口同聲,整齊劃一。
于是當天太子幾次三番請求面聖,可次次都被擋在門外。
他氣得火冒三丈,只好回了東宮。
徐貴妃的宮裏的人去慈寧宮給晉王殿下傳消息。
晉王殿下聽完,對那人說:“你去回禀母妃,還得請她再辛苦兩日。”
宮人福福身,“奴才告退。”
年輕的男人轉頭笑着對葉世歆說:“還是母妃給力,将太子殿下完全擋在宮門外。”
葉世歆笑了笑,“母妃就從來沒有讓殿下失望過。”
晉王殿下:“光攔着二哥還不夠,咱們還得給他制造一個驚喜。”
她擡了擡眸,“殿下打算怎麽做?”
“你湊近些,本王同你說。”他沖她招招手,袖口處一圈金絲蓮紋随着他的動作若隐若現。
他鐘愛蓮花,每件外袍的衣袖處皆會繡上蓮紋。光就這點就能看出他是一個執着而又長情的男人。
葉世歆不假思索地探過腦袋,準備聆聽他的好計策。
豈料他對着她的耳根輕輕吹口氣,轉頭就在她的右臉臉頰上親了一下。
他沖她狡黠一笑,痞氣十足,“這點本王暫時保密。”
葉世歆:“……”
她覺得晉王殿下現在真是越來越壞了。她不曾防備,竟生生鬧紅了臉。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殿下專愛戲弄人,不理你了。”
話音剛落,她便拂袖而去。
望着自家媳婦兒的背影,晉王殿下咧嘴大笑,笑得無比舒心暢快。她生氣的樣子真是怎麽看怎麽好看呢!
***
第二日晌午過後蘇煙倪進宮。
父親近來腿疾又犯了,她請旨入宮到太醫院去為父親取藥。
安平侯爺的腿疾是老毛病了,每到陰雨天氣就容易發作。這麽多年即便有太醫院的謝太醫悉心調養着,可依舊沒什麽起色。
從太醫院取完藥蘇煙倪從正陽門出宮。太醫院與正陽門在同一條直線上,從正陽門出宮最省時。
從太醫院去往正陽門,途中要經過含元殿。含元殿是歷朝歷代君主議事的場所。
路過含元殿之時正好見到蘇明朗拾階而下。
這位欽天監監正一身紫紅色官服,頭戴黑色官帽,年紀輕輕,儀表堂堂。
昨日陛下剛剛召見了他,今日晌午過後又再次召見了他。
陛下憂心隴西的旱災,關心何時下雨。如此一來,他這個監正就得日日聆聽陛下的教誨。
毫無意外蘇大人再一次忍受了皇帝陛下的無端怒火。
只要隴西一日不下雨,蘇大人便要日日憂心自己頭上的這頂烏紗帽。就怕哪天陛下一個不高興就摘了他這頂烏紗帽。
兩人不期而遇。
遠遠瞧見蘇煙倪,蘇明朗頓時陰轉晴。
蘇家子嗣單薄,安平侯爺膝下就只有蘇煙倪一根獨苗。二房和三房一房兩個,這些同輩中,除了蘇明朗争氣一些,旁的都是成天混吃等死,爛泥扶不上牆的家夥。蘇煙倪也就與這位堂兄關系親厚一些。
蘇明朗笑着問好:“見過郡主。”
“兄長不必多禮。”蘇煙倪看了看蘇明朗身後的建築,遠遠可見含元殿高聳的臺階,柔聲道:“兄長這是剛見完陛下?”
“隴西大旱,我這個監正去向陛下述職。”蘇明朗看着自家堂妹,“郡主今日進宮是為叔父取藥?”
蘇煙倪點點頭,“我剛從太醫院過來。父親的腿是老毛病了,一到陰雨天就酸疼難耐,也只有太醫院謝太醫的藥治得住。”
“這些年也多虧了陛下.體恤叔父,派謝太醫為他老人家悉心調養腿疾。”
若不是安平侯爺當年在戰場上為大林立下汗馬功勞,又傷了一雙腿。陛下感念老侯爺為大林百姓的付出,這些年一直照拂蘇家。不然依到蘇家那些個不争氣的後生,只怕這侯府早就沒落了。
“陛下的恩德,我們蘇家沒齒難忘。”蘇煙倪柔柔一笑,“我還趕着去見長公主,打算與她一同去給太後請安,便不與兄長多說了。”
蘇明朗貼近蘇煙倪,悄聲告訴她:“今日郡主怕是不便同長公主一道去給太後娘娘請安了。”
年輕的女子秀眉微擰,不解地問:“兄長此話何意?”
蘇明朗壓低聲音對她說:“慈寧宮前兩日招了賊,太後大怒,下旨封鎖宮門,所有人都不得進出。”
蘇煙倪聞言眼皮頓時驟然一跳,忙追問:“太後可是丢了什麽貴重物什?”
蘇明朗說:“說是先帝賞賜的一對血如意丢了。”
“既是先帝賞賜的東西,那自然是貴重的。難怪太後如此大費周章。”蘇煙倪的言語中透着一股遺憾,“看來今日是不能去給太後請安了。”
蘇明朗:“郡主還是改日再去吧。”
蘇煙倪可惜道:“也只能如此了。”
“郡主可是要回府了?不如咱們一道?我也正要出宮。”
蘇煙倪搖搖頭,“兄長先行一步吧。今日慈寧宮去不了,可毓秀宮還是要去一趟的。我一早便同長公主約好了的。”
蘇明朗笑了笑,“你打小就和長公主處得好。既是這樣,那我便先行出宮了。你嫂嫂還等着我回家吃餃子,她今日新包了餃子。”
蘇煙倪福福身,“兄長慢走,替我向嫂嫂問好。”
目送蘇明朗離開自己的視線,蘇煙倪這才收回目光。年輕的女人的雙眸中寒光乍現,“錦瑟,咱們掉頭去毓秀宮。”
“去毓秀宮做什麽?近來長公主都不怎麽喜歡和小姐您來往了,您去不是平白招人白眼麽!”錦瑟分外不解。
“你懂什麽!”蘇煙倪冷冷一笑,“太後宮裏丢一對血如意她還不至于會封鎖宮門,慈寧宮裏什麽樣的寶貝沒有,缺對血如意麽!依我看慈寧宮一定有古怪。”
“小姐是想讓長公主去替咱們探探底?”錦瑟一下子便想到了自家主子的計策。
“沒錯。”蘇煙倪勾唇狡詐一笑,“我可是聽說前兩日晉王妃奉旨進宮了,去的就是慈寧宮,這天底下哪裏有這麽湊巧的事情。林靜言那個瘋丫頭蠢的要死,這出頭鳥舍她其誰呀!”
錦瑟豎起大拇指,笑着誇贊:“小姐英明。”
***
葉世歆這兩天住在慈寧宮倒是挺悠閑自在。沒事同太後說說話,下下棋,打發打發時間。
她在慈寧宮出不去。晉王殿下自然也不願意離開。他這人就跟狗皮膏藥一樣黏着她不放。她簡直哭笑不得。
為此太後言語之中多有調侃,變着法子催他出宮。可他就是不為所動,那臉皮真是比牆還要厚。
傍晚時分太後吩咐小廚房做了太白魚頭、銅錢包、碧螺蝦仁、黃焖牛肉和火踵神仙鴨……滿滿一大桌子,紅紅綠綠,滿目琳琅。
都是些爽口開胃的菜品。夏日炎炎,這些菜又香又辣,令人胃口大開,十指大動。
葉世歆感嘆慈寧宮的夥食好。晉王殿下卻已經打起了人家廚子的主意。真是要多不厚道有多不厚道。
“皇祖母您宮裏這廚子哪裏找來的?手藝竟這般好。”他笑得格外賊,老樣子像是不懷好意。
“哀家一看就知道你憋着什麽壞主意,想打廚子的主意,想都不要想!”太後一眼識破,“這廚子可是哀家從靜言宮中撬來的,哀家可舍不得賞給你。”
晉王殿下:“……”
“禦膳房的廚子多的是,您又不缺這一個。難得見歆兒吃得這麽合胃口。看來這廚子真是有兩把刷子。您老就行行好賞給孫兒呗!”
“沒得商量。”太後冷漠到底,油鹽不進。
祖孫兩正為了一個廚子扯皮,沒完沒了。就在這個當口,外頭忽的傳來一陣尖細嘹亮的長音,幾欲刺穿人耳朵,“陛下到!”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涼下來了,我新買的秋裝有用武之地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