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查探
柳星葉睡得迷迷糊糊,夢裏她還待在流沙谷的閨房,不曾出谷。柳傳言那張欠扁的臉也時隐時現,近在眼前。
突然冒出的女聲,三人的話頓時戛然而止,紛紛轉過目光。
林木森使了個眼神,“待會兒再說。”
其餘二人點點頭。
林木森靠在榻上動了動自己疼痛難耐的身體。躺得久了,全身乏力,僵硬無比。
眼瞅着他輕輕一動,徐成靖便及時給他腰下墊一只柔軟的帛枕。
徐成靖關切地說:“殿下莫動,當心身上的疹子。”
林木森虛弱地笑了笑,“你才該擔心這些疹子,別被本王感染了。”
徐成靖朗聲道:“咱們從小玩到大,出生入死,還在乎這個麽!真不怕你笑話,我寧願現在中毒的是我,也省得你在這裏生生挨苦頭。”
林木森神色徒然一凜,輕斥:“說的什麽胡話!行軍打仗之人,整日出生入死,最是該惜命。”
“不過……”年輕的男人停頓一瞬,眉目含笑,半開玩笑的語氣,“若是本王挨不過這劫,北境以後就靠你們了。”
徐成靖頓時急了眼,“好端端的說什麽喪氣話!不是還有柳神醫麽?她一定有法子能解這七日散的。”
謝砺也适時接話:“殿下您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重要,您一定會挺過去的。”
林木森自顧笑着,不再言語。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他明顯覺得自己撐不住了。像昨夜那樣突然陷入昏迷只怕會越來越頻繁。
幾人說話間,原本正在熟睡的柳星葉卻突然坐直了身體,直接醒了過來。
她身子酸澀,綿軟無力,乏得厲害。就像在夢裏和柳傳言打了一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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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喊人:“畫竹!”
嗓音低迷倦怠,尾音拉得老長,大有撒嬌的意味。她的聲音本就動聽,如此一來,更是讓人招架不住。尋常男子聽了這聲音,多半都已經想入非非了。
可在場的三個男人卻定力很足,像是沒聽到一樣,過耳便忘。
“嗳,小姐!”正呼呼大睡的畫竹聽到自家小姐的互關驟然一震,抖了個機靈,也醒了過來。
畫竹起身迷迷糊糊地朝柳星葉走去。睜大眼睛以後發現晉王殿下正靠在榻前,眉目清秀,氣定神閑。
身側還站着徐成靖和謝軍醫。
“殿下!”畫竹脫口而出,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柳星葉:“……”
聽到“殿下”二字,柳星葉這才倏然恢複意識,将昨晚的事情給串了起來。昨夜她照看晉王殿下,最後竟然沒熬住睡了過去。
“殿下恕罪,民女不是有意睡着的。”她雙腿一屈,跪在榻前。
“無妨。”男人揮揮衣袖,不甚在意。清俊的面容恢複血色,俊逸非凡。
見柳星葉醒了,徐成靖忙逮住她說:“柳神醫你快勸勸殿下,叫他好生歇息,不要再管軍中事務了。”
柳星葉替林木森把了把脈,聳聳肩,“少将軍真是為難民女了。世人對醫者總有誤解,他們總認為病人該聽醫者的話,醫者也能勸得住病人。若是病人真那麽聽話好勸,又如何需要醫者?”
徐成靖:“……”
這話雖說不入耳,可細細分析卻是一點毛病都沒有啊!
“如此說來柳神醫不打算勸本王了?”林木森表情柔和,身心放松,雙眸笑意明顯。
柳星葉摸着檀木珠,不緊不慢道:“北境是先祖拼死拼活打下的江山,從古至今這方土地上埋了多少皚皚白骨。斷沒有在我們這代斷送了道理。殿下心系邊關,心系百姓這是好事,我為何要勸?”
她頓了頓繼續道:“殿下想看個圖,研究研究戰事未嘗不可,只是不宜過度操勞。”
她雖長在流沙谷,遠離京城朝堂,但師父悉心教導,家國觀念從小便銘記于心。她最是欽佩保家衛國的将士。
其他的皇子都在京城裏享樂,奢.靡放縱。唯有這位四皇子十歲便入了軍營,這麽多年一直待在軍中,守護北境安危。
多年帶兵打仗,身上大傷小傷無數。這次他原本身在京中休養。豈料突起戰事,且戰況日漸焦灼,愈演愈烈。徐惟誠無力支撐這北境戰況。他主動請纓,挂帥出征,毅然決然離京前往北境主持大局。并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他心裏的家國情懷比起自己只增不減。
柳星葉都開口了,徐成靖自然不好再勸說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如何不清楚林木森的性子,他心裏裝的是整個北境,整個林國,一日不把敵寇驅逐出鏡,他便一日無法松懈。
柳星葉福了福身,“殿下,民女還有事兒要忙,先行告退。”
林木森:“去吧。”
——
林木森吩咐手底下的士兵把徐惟誠和穆遲一起喊到了主帳。
徐惟誠一直擔心林木森的身體狀況。但聽到柳星葉首肯了,便也不再多言。
一行人站在沙盤前研究了戰況,敲定了接下來的作戰計劃。
林木森不宜久站,很快便躺到榻上。
白松露服侍林木森用了早膳。
林木森問:“舅父,我讓你查的事情查的如何?”
徐惟誠:“還未有确切消息。”
林木森:“繼續查,只要有人暗中做了手腳,就不可能天衣無縫,總能查到蛛絲馬跡。”
徐惟誠:“殿下放心,這件事微臣派心腹辦的,應該過不了幾日便會有消息。”
徐成靖神色凝重,小聲試探:“殿下,你說會不會是東宮那位?”
林木森悠悠道:“二哥雖說忌憚本王時日已久,可總歸不是沒腦子的人。先輩們拿命打下的北境,他若是真膽敢勾結外族,本王不介意讓父皇換個儲君。”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語調,可骨子裏的威嚴和傲氣卻顯露無疑。
“穆軍師,京城近來如何?”林木森動了動身子,問起穆遲京城朝堂之事。
穆遲站在一旁,輕聲回答:“您在北境這些日,京城裏那幾位可不太省心。”
林木森倒是不甚在意,“小打小鬧,不足為患。只要邊關無礙,本王那幾個兄長随他們怎麽折騰。沒有帶兵打仗的本事,也只能在朝堂攪動風雲了。李相運籌帷幄,完全壓得住他們。再說他們一旦鬧騰地太過,父皇會教他們重新做人的。”
他打了個哈欠,“本王有些乏了,諸位先下去吧。穆軍師留下,本王有事情與你說。”
徐家父子離開主帳,林木森摒退了随侍。帳子裏只有他和穆遲兩人。頓時安靜了不少。
“坐。”林木森擡手指了指榻前的椅子。
穆遲依言坐下,“殿下有何吩咐?”
林木森:“不知穆軍師對流沙谷了解多少?”
穆遲:“據說流沙谷是一個龐大的民間醫療組織,類似于皇家的太醫院。谷內妙手神醫無數,專治天下疑難雜症。坊間傳聞柳谷主是華佗轉世,醫術驚人,有起死回生之能力。家父早年身患頑疾,久治不愈,求醫途中恰巧碰到柳谷主,最後給治好了。殿下無需挂懷,柳神醫的醫術有目共睹。雖說七日散是天下奇毒,但微臣相信柳神醫一定會找到解救之法的。”
“本王倒不是信不過柳神醫的醫術。”林木森赫然一笑,低頭細細呡了一口茶。
“那殿下是想問柳神醫?”
“穆軍師早年四處游歷,所見所聞定然比本王要來得多。”
“流沙谷谷主育有一子,年紀與柳神醫相仿,是個閑散子弟,終日裏游山玩水,無心醫術。柳神醫是柳谷主唯一的親傳弟子,醫術了得。這些年一直跟随柳谷主行醫濟世,南境百姓對其師徒頗為愛戴。坊間也有傳聞說柳神醫是柳谷主的私生女。是真是假,便無人得知了。”
林木森聽完徐徐開口:“穆軍師,本王交與你一項任務。”
“殿下請講。”
“替本王查查這位柳神醫。”
***
這邊柳星葉洗了個澡,換個身幹淨的羅群。湖水藍的色調,看着沉靜又明亮。袖口一圈忍冬花紋飾清晰異常。
畫竹伺候她将頭發絞幹。軍營沐浴不便,自然一切從簡。
這麽悶熱的天氣,昨晚又折騰一宿,沐浴過後神清氣爽。
三伏天整得人恹恹欲睡。柳星葉胃口不佳,午膳都未食多少。
下午去主帳看了看晉王殿下的病情。然後一直都在鼓搗解藥,卻毫無進展。
傍晚時分畫竹奔踏着進了帳子,嗓音愉悅,“小姐谷主來信了!”
“快拿來我看!”柳星葉一股腦翻身而起,神色激動。
也不知道師父會不會給她一點提點。
她迅速展開信紙,紙上師父熟悉的字體映入眼簾。
「歆兒:
為師這幾日一直在研究解藥。只可惜成效甚微。為師也正抓緊時間往嘉岩關趕。但奈何路途遙遠,怕遠水解不了近渴,特派傳言祝你一臂之力,他明日便到!」
“柳傳言要來了。”柳星葉合上信紙,對畫竹說。
“少谷主不是在谷內主持大局麽?為何來北境了?”畫竹心下不解。
柳星葉将那封書信放進自己的妝奁匣裏,輕聲細語,“師父派他過來幫我。”
“少谷主雖說性子散漫了些,可醫術卻與小姐不相上下。他前來助小姐一臂之力,小姐您的勝算便要高一些。”
柳星葉神色嫌棄,不以為意,“你指望他?我看還是算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依舊是存稿箱君,作者還在外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