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診治
主帳裏寂靜,一幹将領和軍醫規矩地立在一旁,鴉雀無聲。
年輕的女子的那管聲線清透空靈,婉轉悠揚,清晰異常。像極了高山上的溪澗,潺潺流動。比其他女人的聲音好聽太多。
聲如其人,聲音如此動聽,看來這位柳神醫應該也是個絕色美人。一群老爺們兒越發堅定了這個想法。
晉王殿下難得起了興致,他很少聽到這麽好聽的女聲。讓他對這個聲音的主人都産生了好奇。只可惜女人戴着面紗,那張臉被嚴嚴實實遮蓋住,根本就看不到。
林木森暗中細細觀察着自己面前的女子。他向來察人于無形,不動聲色。
雖然她戴着面紗,可暴.露在空氣裏的那點皮膚卻是白皙光潔,近乎透明,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他輕輕動了動自己的身體,浮度很小,卻也感受到了強烈的疼痛感,排山倒海般壓迫而來。
他不禁疼地皺眉,額頭滲出細汗,勉強支撐住。
他一動,貼身伺候的随侍白松露立馬就伸手去扶他,及時往他身後塞了一只柔軟的帛枕。
他枕着帛枕,虛弱地擺擺手,“本王無礙。”
白松露趕緊拂袖退到一旁。
“柳神醫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年輕男人的聲線低沉嘶啞,又自顧帶着那麽一股威嚴。
嗯?
柳星葉沒想到這位晉王殿下一開口竟然問的是這麽一個問題。
何不以真面目示人?當然是長得太美了,怕你們男人動歪心思啊!
她定了定神,不緊不慢淡聲道:“民女相貌醜陋,恐污了殿下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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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一聽心想:這是得多醜啊!都不敢見人了!
不過大家夥明顯是不信的。畢竟這個女子的聲音如此好聽,又生了一雙烏黑靈動的眼睛。
不知為何,站在角落裏的畫竹聽到自家主子說這話,她怎麽就這麽想笑呢?
她家小姐要是能說醜,那麽估計整個大林國就沒有美女了!
“咳咳……”男人捂嘴猛地咳嗽了兩聲,似乎并不意外女人會這麽回答。
只見他抿嘴一笑,“世人大多以貌取人,本王倒是更看重內在,柳神醫無需妄自菲薄。”
“殿下英明,可惜民女也沒什麽內在。”柳星葉癟癟嘴,心想: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醜一個試試?
林木森:“……”
男人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揚聲道:“柳神醫一路舟車勞頓,委實辛苦。”
“殿下言重了,治病救人乃民女職責所在。”和權貴打交道就是不容易,說句話都得打好幾遍腹稿。
柳星葉見了一直負責晉王殿下病情的軍醫謝砺。
謝家杏林世家,謝家三代皆是軍醫,是林木森的心腹。
謝砺醫術了得,是軍醫首領,一直都由他負責林木森的病情。他的年紀看上去比林木森略微年長幾歲,豐神軒郎,平易近人,瞅着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柳星葉平淡地打了聲招呼:“見過謝軍醫。”
謝砺自上而下打量柳星葉一番,“柳神醫看着年紀不大,可有二十?”
這位神醫愛徒看着年紀很小,估摸都沒有二十。如此年輕醫術能行麽?
都說同行見面分外眼紅。謝砺打從心底裏是不太相信柳星葉的。雖說流沙谷名聲在外,柳飄絮又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神醫。但傳言總歸是傳言,難以讓人信服。
他的猜忌柳星葉看在眼裏,全然不在意。這種猜忌她不是第一次面對。旁人總愛以貌取人,以年紀論資歷,覺得年輕就沒有實力,挑不起大梁。
柳星葉淡聲回答:“民女年十八,謝軍醫大可不必憂慮。若非疑難雜症,旁的人也找不上我流沙谷。既然家師委派民女前來,那民女也萬萬不敢讓家師失望,砸了我流沙谷的招牌。”
三言兩句,綿裏藏針,回擊得很是漂亮。
謝砺表情微變,索性靜默不語。
醫術如何,一看便知。
林木森靜靜地聽着,眯了眯眼。
沒過多久,柳星葉便開始為晉王殿下診脈。
一群将領杵在一旁,個個表情嚴肅,很是關心。
兩人離得近,年輕女子身上有股清淡的草藥味兒。大概是經年累月和藥材打交道所致。
女子手腕纖細,戴着一串小小的檀珠。那檀珠質地光潔,透亮黑潤,富有光澤。
那雙手生得極其好看,五指白皙修長,指尖粉潤,蔥玉一般。
隔着一方娟帕,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女子指尖那抹溫涼的觸感。
她特別的專注,目光積聚。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長睫覆蓋,輕輕掃下一層陰影。
這麽漂亮的一雙眼睛,加上一雙這麽好看的手,他還真不相信這位葉神醫長相醜陋。
“煩請殿下張嘴,民女看看舌苔。”
林木森依言張嘴。
“殿下近幾日飲食如何?”
晉王殿下的貼身随侍白松露規矩地說:“殿下近幾日食得很少,胃口不佳。勉強吃了,很多都吐了。”
“睡眠如何?”
白齡松:“殿下近幾日奇癢難忍,夜夜難以安睡,睡得很淺。”
柳星葉又詢問了一些別的問題。大致就對晉王殿下的病情有了了解。
他的病情比她預想的要嚴重很多。劇毒已攻入心肺。
“殿下如何?”見她收了手,徐惟誠趕忙追問。
“回禀徐将軍,劇毒早已滲入血脈,直逼心肺,情況委實不容樂觀。”
聽她這麽說,徐惟誠臉上擔憂的神色當即又加重了幾分。
謝砺之前替殿下診治,只說病情加重了。卻沒想到毒性已蔓延至心肺,如此嚴重了。
“可還有解救之法?”
“恕民女直言,這七日散是世間極為罕見的毒物,家師過去也不曾有過太多研究,對其知之甚少。民女目前也只能先施針替殿下暫時壓制住毒性。想要徹底根治,就必須要研制出解藥。不過還請将軍放心,民女必當竭盡全力。”
自己的身體林木森清楚。他只怕是撐不過太久了。
“想來也是本王命裏有此一劫,柳神醫不必有太多壓力,盡力而為即可。”
“多謝晉王殿下.體恤民女。”
說得倒是輕巧。哪能沒有壓力呢!這可是關系到自己的安危,以及整個流沙谷和葉家,好幾百條人命呢!
“殿下,民女現在就為您施針。”
“勞煩柳神醫了。”
“畫竹,藥箱!”
“好的小姐。”畫竹轉手就給柳星葉遞過去藥箱。
藥箱裏塞得滿滿的,各種刀具和藥材。
她從藥箱裏取出針線包。
“施針會有點疼,還請殿下忍耐。”
林木森慵懶費力地“嗯”了一聲,精神明顯不濟。
柳星葉有條不紊地替林木森施針,動作娴熟流暢。
這個男人的忍耐力驚人,從始至終都不曾皺一下眉頭。
施針結束,她又将自己早前特意調制的止癢膏給林木森敷上。
那藥膏呈墨綠色,膠狀,晶瑩剔透,聞着有股淡淡的薄荷香。敷上以後全身清涼無比,大大減輕了身上的奇癢。
林木森靜靜打量兩眼,輕聲問:“柳神醫這是何藥?”
柳星葉埋頭收拾東西,聽到林木森的詢問,手指微頓,細細解釋:“回禀殿下,這是民女親自調制的止癢膏,名曰寒露。由數十種珍惜名貴藥材秘制而成,乃我流沙谷特制藥材,概不外傳。”
“寒露?”林木森默念一遍這藥膏的名字,“冰涼浸骨,如膠似露,塗上以後不免讓人通體舒暢。倒也配得上這個名字。本王素聞流沙谷谷主妙手丹心,有起死回生之術,唯一的愛徒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今日見到柳神醫本王信了。”
柳星葉寵辱不驚,不卑不亢,“殿下謬贊了,家師醫術高明,遠超民女,絕非民女可比。”
林木森朗聲大笑,“柳神醫不必自謙。柳神醫年紀尚小,便有如此造詣。若繼續潛心研習醫術,假以時日,必定會趕超令師,名震天下。”
柳星葉:“殿下委實說笑了,民女一介布衣,如何名震天下?倒是晉王殿下您智勇雙全,收複失地,大漲我林國士氣,百姓都對您感恩戴德。”
這些褒獎的話過去林木森聽得太多,早已生了膩。可今日同樣的話從柳星葉口中說出來,他倒是覺得悅耳非常,動聽得很。神情不自覺就愉悅了許多。
忙活完,柳星葉告訴晉王殿下:“殿下好生歇息,民女晚些再來看殿下。飲食注意清淡,多飲水。”
林木森拂了拂衣袖,袖口處兩朵金絲并蒂蓮一晃而過,“辛苦柳神醫了,本王舒服多了。”
柳星葉長睫輕顫,投下陰影,“殿下折煞民女了,這都是身為醫者應該做的。”
晉王殿下被劇毒糾纏多日,日日痛苦不堪,精神恹恹。眼看着人就日漸消瘦了下去,病态明顯。全軍上下數十個軍醫皆一籌莫展。
這還是這麽多日以來殿下第一次說自己舒服許多。看來這位神醫愛徒也是有兩把刷子的。
柳星葉快速寫下幾味藥方遞給謝砺,“煩請謝軍醫按照這個方子給殿下入藥,一日三遍,須以井水煎服。藥材過三道火,取最後一道即可。”
謝砺垂眸瞥了兩眼藥方。柳星葉開的是內調的方子,用藥卻着實大膽。
謝砺不免提出質疑,“殿下發熱,心火旺盛,柳神醫的用藥是否太強勁了些?”
“無礙的。殿下外虛內熱,适當的以毒攻毒未嘗不可。謝軍醫寬心,只要藥量控制适宜,并無不當。”
謝砺下意識看向林木森,詢問他的意見。他行醫多年,還未見到有大夫用藥如此大膽的。
林木森拂拂衣袖,語氣清淡,“本王信得過柳神醫的醫術。”
林木森轉頭看向徐惟誠,“舅父,柳神醫遠道而來,定要替本王好生招待。”
徐惟誠颔首,“微臣領旨。”
——
一行人離開主帳,徐惟誠逮住柳星葉憂心忡忡地問:“柳神醫,解這七日散,你有幾層把握?”
柳星葉腳步一頓,音色平靜如水,“徐老将軍,實不相瞞,民女也只有五層的把握。七日散乃天下奇毒,早年出現于西域小國,後失傳于世。迄今為止,世間無人能解此毒。”
其實在柳星葉心裏她連五層的把握都沒有。師父柳飄絮對解七日散都沒什麽把握,何況是她了。她此番完全是臨危受命。
可是能有什麽辦法呢?皇室中人找到了流沙谷,那她們便推脫不掉。
聽她這麽一說,徐惟誠的臉色越發難看。兩國戰火不斷,晉王殿下對于邊境的百姓,對于皇家,乃至整個大林意味着什麽,大家夥心知肚明。他若是出什麽意外,整個大林都将陷入恐慌。
“柳神醫,當今聖上和晉王殿下都是開明仁德之人,你只管安心研制解藥即可,切莫擔心太多。”
很顯然徐惟誠此話是在給柳星葉吃定心丸了。讓她不要東想西想,安心治病。
她福了福身,“民女自當竭盡全力。”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作話忘記說了,開文前三天兩分留評的通通都送小紅包。
女主醫術這塊有參考中醫,不過多是我胡編亂造的。一切設定都是為了劇情服務,切莫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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