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清白
“皇上……一點也不疑臣妾麽?”薛千柔垂下眼睑,心中略有些緊張。她将齊寅踹下山坡之時,現場還有一十三名黑衣人,而她已經多處受傷,憑她和暗衛二人根本不可能逃生。
“先喝藥。”齊寅放下藥碗,扶她坐起身。
“皇上……”她稍微擡了擡眸,表示自己在等他的回答。
“疑你什麽?”齊寅睇着她,“疑你出身宰相府卻武功高強,還是疑你竟能在絕無可能的情境下逃出生天?”
薛千柔低低道:“難道不該疑麽?”
齊寅再次拿起藥碗,低頭嘗了嘗,覺溫度合适,柔聲哄道:“先喝了藥,朕就告訴你。”
雖是哄人的語氣,卻又帶着命令的意味,薛千柔唯有乖乖将那碗黑如墨汁、苦到極致的藥喝了下去。
苦味從味蕾直達腹部,似乎整個人都苦了起來,薛千柔忍不住蹙了蹙眉。
“朕初時覺得女子習武太不文雅,但經歷了這次的事,卻很慶幸你有一身好武藝,能讓朕與你劫後重逢。”齊寅執着她的手,口吻異常認真,“柔柔,在你昏迷的這段日子,朕只有一個念頭,只要你醒來就好,其餘皆不重要。”
“皇上……”
“你問朕是否有疑你,朕的确該疑的,你雖是庶出,好歹也是宰相府的小姐,不該有如此好的身手,可若說你想對朕不利,朕又決計不信。”
獵熊是他提出來的,她只是響應,并無慫恿,且後來還撒潑耍賴不讓他去。黑衣人出現,他們身陷重圍,她又不顧自己的性命,拼死将他救下。
敵人的目的很明确,便是弑君。如果說她是奸細,那他實在想不出奸細不但不殺他,反而死命護他的原因——若要他死,只需兩不相幫即可,那日若不是她拖住黑衣人,他斷沒有逃生的可能。
她的确有很多可疑的地方,他甚至懷疑她并非真正的沈意卿,而是冒名頂替的,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她要害他。
“朕不知道你當日是如何逃走的,但你既能将朕救下,想必也有辦法救自己。個中原因,你願意說呢,朕就聽着,若不願意,朕也不多問。”
薛千柔原以為,他雖感念她的救命之恩,但也免不得會懷疑,畢竟一個武功比暗衛還厲害的枕邊人,若想取他性命,誰也來不及相救。他一向分得清輕重,哪怕再喜歡她,也會防備着。誰知她半句解釋都未曾有過,他已是一副全然不打算追究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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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她的心緒很亂,若他疑她,她會傷心憤怒,但也覺是人之常情;如今他對這些疑點不聞不問,她反而忐忑不安。
“安心養傷。”齊寅拍了拍她的手背,“當日同朕一起滾下山坡的暗衛,将朕護送至太傅面前,便殉職了,至于那些黑衣人,刺殺不成,盡皆咬舌自盡。所以你身負絕頂武功之事,便只有朕和你知曉,旁人不會因此起疑。”
“可是皇上晉了臣妾的分位……”
除了有孕和失子,齊寅鮮少晉妃嫔份位,之前因為萍貴人之事受了冤屈,剛晉她為正三品貴嫔,這麽快又位晉從二品,且還是僅次于瑤昭儀的昭媛之位,不知又要引起多大的風浪了。
“你與朕遭遇突襲,同生共死,朕只晉了你一階,誰敢不滿?”
“皇上,弑君之人可已查到?”薛千柔暫時放棄這個問題,轉了話題。
“還沒有,所有有嫌疑之人全部自盡了。”九五之尊劍眉微蹙,又很快舒展開來,“總會查出來的。”
“臣妾很擔心。”敵人既然敢弑君,一次不成,必定還會來第二次。
齊寅輕聲一笑:“那你要快點好起來,整日陪在朕的身邊,就沒人殺得了朕了。”
薛千柔臉一紅,嗔道:“若臣妾時時在皇上身邊,後宮必定會指責臣妾惑主,前朝也會上奏請求清君側了。”
齊寅吻了吻她的手背:“惑就惑吧,朕不清你便是。”
薛千柔:“……”
她畢竟傷重,說了一會話便甚是疲累,齊寅哄她睡着,這才走出寝殿。
當日他與暗衛滾下山坡,暗衛護着他從水路逃至烈風山下,期間曾遇到另一撥黑衣人的襲擊,好在先前突圍的暗衛拼死将口信帶給了太傅,太傅與大将軍緊急調動禦林軍救駕,終于在危急時刻将他救了下來。
他脫離險境,一邊令太傅回皇城調集禁軍封山,追查弑君反賊,一邊令山上的禦林軍搜尋薛千柔的下落。
禦林軍在斜坡附近沒有找到她,齊寅猜她若是逃脫,應該也會走水路,因此着意吩咐在河中搜尋,誰知一連幾個時辰,上下游都被搜了個遍,也沒發現薛千柔的蹤影。想到她受了重傷,若不能及時找到,之後再找到也是無用了,當即下令加大搜索範圍,到得夜間,終于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薛千柔。
薛千柔一介妃嫔,竟能在死士手下逃脫,其中定有隐情。皇帝如此重視她,禦林軍不敢掉以輕心,護送她回去以後,又在周圍搜尋了一遍,找到了被薛千柔“斷根”的男人的屍體。
被割下來的命根子,地上那十分可疑的白色,讓一衆禦林軍都白了臉。
齊寅得知此事後下了嚴令,不許任何人宣揚出去。然而消息仍然不胫而走,最初只是在禦林軍內部相傳,後來卻慢慢傳到了後宮,且越傳越玄乎,有人甚至說,禦林軍找到薛千柔的時候,她正與那男人行茍且之事,但為了回宮享榮華富貴,又親手廢了他。
薛千柔相貌平凡,為人粗魯,只因是宰相之女,便得封高位,且在三個月的時間裏連續晉了兩階,坐上了昭媛之位,後宮那些女人嘴上對她不屑,其實內心嫉妒得發狂,如今有了這樣一個诋毀她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女兒家最重要的便是清白,何況她還是天子妃嫔,這種事根本不需坐實,只要皇帝和太後存着幾分疑心,她便兇多吉少了。
薛千柔還養着傷,皇帝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攪,一衆妃嫔唯有在太後面前嚼舌根,遮遮掩掩将近來的傳言說了,也不敢多言,便轉了話題。但太後是何人?浸淫後宮三十年,豈能不明白她們的意思?此事關乎寵妃清白,可不能不查清楚,因此私下裏将當日發現那男人屍體的禦林軍召到了長寧宮詢問。
禦林軍自然不敢亂說,只将當時的情形如實講了一遍,太後一聽臉色就變了,薛千柔一介弱女子,又受了重傷,那男人卻五大三粗,她能保得清白的機會微乎其微,何況現場那白色之物……
不管她用什麽方法殺了那男人,她已然不清白卻是毋庸置疑,退一步說,就算她并未被侮辱,但身子已經被那男人見過、摸過,她若是有點廉恥之心,便該當場自盡,別人自會贊她一聲貞潔烈女,可她非但沒有那麽做,反而心安理得地回宮接受了昭媛之位,實在是恬不知恥。
皇帝兒子被狐貍精迷住,她這個做母親的可是清醒得很,斷不許這樣的女人留在後宮,繼續惑主。
當日下午,齊寅在內書房與幾位大臣議事,太後親自來到了聽雨軒。
聽雨軒上下都吃了一驚,雖說前段時間,太後與自家主子的關系大為改善,但當日主子傷重回宮她都未來探望,此時上門顯然也不是關心主子的傷勢,那麽……便是因為近日那不利于主子的傳聞了。
薛千柔受傷已有七八日,雖然禦醫用了最好的傷藥,她又體魄強健,但因為傷得太重,此時方能下地行走,宮人們自不敢拿那些流言來煩擾,因此她至今不知。
太後駕到時,她還在午睡,丹芸正要進殿去喚她,太後擺手阻止:“讓敏昭媛多睡會兒吧,哀家先飲兩盞茶。”
丹芸心中忐忑,太後的面色很和藹,看起來并不像要找主子麻煩,但身為太後,竟然坐等妃嫔醒來,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她悄悄對門口值守的小宮女遞了個眼色,小宮女趁無人注意,提步往寝殿而去。在寝殿伺候的涵姝一聽說太後駕到,頓時便有些慌張,趕緊将薛千柔喚了起來。
“娘娘,太後她老人家來了,現在在大殿飲茶。”
薛千柔初時沒聽清,待搞明白狀況,立刻往大殿而去。
“娘娘,娘娘,你小心點!”涵姝見她一步一搖晃,忍不住喊道。就算不梳妝,起碼要顧着自己的身子!
到達大殿時,太後剛好飲完了一盞茶。薛千柔跪下行了大禮,太後并未立即讓她起身,她便知來者不善了。
“哀家有些事同敏昭媛商議,你們都退下吧。”太後放下茶盞,慢悠悠地開了口。
☆、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