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視察
南煙最近吃好睡好,身體倒時差總是有點沒調整過來, 半夜聽到動靜聲響, 哪怕很輕微, 也容易醒。
好在睡得早,晚上醒了, 很快又睡了, 倒不存在缺覺的情況。
這一晚上南煙又醒了。
眼神惺忪坐起來揉了一把頭發。
她知道是誰。
準确來說, 一連幾晚上都聽到這動靜,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是隔壁的楚聞舟。
應該是在電梯邊上,上下樓。
從研究院回來, 他像是每天都受失眠的困擾。
南煙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如果現在有動靜,那多半是出去轉一圈,去去別墅後面自帶的花園什麽, 南煙抓了一把頭發, 中午睡得足, 不是特別困, 趴窗子上等了會, 果不其然, 不多時,花園的玻璃花房的燈亮了, 隐隐看得到裏面有人在移動。
南煙打了個哈欠, 想到小圓和小方的焦急, 果然還是有些道理的。
想到什麽,南煙從床頭把平板摸出來。
打開搜索引擎頁面,緩緩,南煙手指在頁面上打下【戒毒手術】幾個字。
相關詞條跳出來,泰半是解釋手術的,這個南煙知道,就是通過開顱去掉部分腦組織,幫助那些成瘾的人在身體硬件上進行戒斷。
不過聽聞只開放了幾年,後面又禁止了,因為成瘾,生理戒斷其實不難,難的,是心瘾。
想到原身的母親,南煙覺得應該記憶裏那些東西,應該足夠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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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毒手術後遺症】
南煙換了個詞條。
這次跳出來的內容對了。
半夜,床頭臺燈幽微,南煙夾在暈黃的暖光和屏幕冷白的藍光之間,讀着一條條結果,越看下去,越是覺得涼飕飕的。
各種意義上。
思維遲緩,口齒不清。
喪失味覺。
喪失痛覺。
記憶衰退,無法對生活進行自理。
對生活提不起興趣,自殺,多巴胺被破壞掉,幹什麽事情都沒有愉悅感。
南煙讀過第一頁,緩了口氣,搜了一下腦部手術後遺症。
這下子更是百花齊放,南煙看過第一頁,一下子就被噎住了,說什麽也看不下再多一頁,趕緊将平板關了,自己一個人窩沙發上坐着。
那麽點兒零星的困意,也醒了。
手術成功了尚且會有細微的後遺症,要是不成功呢,楚聞舟會……
南煙皺眉,雙手抱膝,将額頭抵在膝蓋上。
想着隔壁的失眠,忽而嘆了口氣,她都接受不了的,何況當事人了。
但她也知道,這手術大抵,是楚聞舟唯一能再次站起來的希望。
……
楚聞舟這晚逛了一圈,回到房間發現桌子上多了一杯熱牛奶。
觸手生溫,是他出門的時候被放的。
楚聞舟摸出手機。
沒有生活助理們的信息。
反而南煙發了一條給他。
南煙:【牛奶我放的,倒時差醒了,早點睡,老板】
楚聞舟揚眉,這不情不願的語調,确實是她。
也沒什麽好話,倒像是被吵醒了。
放下手機,楚聞舟看了看牛奶,緩緩拿了起來。
手冰涼,杯子溫熱,帶來些些的熱度。
不燙人,正正好。
那可不得是個人精,才能想出這種法子來。
楚聞舟低下頭,緊繃的唇角松懈,露出一絲笑意。
隔日南煙從衣櫃裏扒拉了一套戰袍下來。
讓趙姨給自己熨了一遍。
用完早餐回房間撸了個妝,貼假睫毛勾眼線,戴了一顆頂部鑲鑽的海水白珍珠,将準備好的衣服換上,對着鏡子瞧了瞧,南煙滿意。
小圓在樓下叫自己,南煙應了一聲,下樓的時候,車都開了出來,出行的四人,其他三個都好了,就差自己。
南煙從帶的行李中拿了一雙新鞋,小方跟俏皮,在玄關換了出門。
車已經開出來停在了門口。
一如既往,是楚聞舟喜歡的黑色邁巴赫。
南煙上車,甫一坐下,車內三個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南煙摸了摸頭發,對這種目光很熟悉,笑容溫雅。
“稍微打扮了一下。”
“挺好看的。”楚聞舟目光從頭逡巡到尾,淡淡贊了一句。
“那是,人好看嘛。”
南煙半點不客氣。
楚聞舟失笑:“也對。”
沒和南煙擡杠,看着前方道:“小方,走罷。”
車開起來,舊金山的夏天,陽光熾熱,路過海灣,海面上翻出粼粼光斑,金色的細閃耀眼又矚目。
風景正好。
“這次是楚氏旗下的酒店開業,前年動的工,今年建好,這要開始營業了,我現在畢竟是楚氏的負責人,又恰好在舊金山,酒店開業邀請我去剪彩是正常的。”
南煙挑了挑眉,目光下落,楚聞舟今天可沒有為難自己穿正裝。
一件灰色帶着鳥類抽象花紋的T恤,一條卡其色的褲子,勾勒好身材的同時,也顯得很随意休閑,配上一雙白色的鞋,和正式場合并不搭邊。
仿佛感覺到南煙的視線,楚聞舟轉過頭來,黝黑的眸子嵌在冷白的膚上,對視的那一瞬間,南煙有點被他良好的皮相秒到。
“怎麽了?”
一旦注視外貌,就會覺得男人的聲音也低低蘇蘇的,入耳微癢。
呸呸呸!
這是老板,還是病人,把眼睛從喉結上收回來呀!
南煙輕咳一聲:“你穿的,不像是出席正式場合的。”
“哦,我本來想用身體不适推掉,楚榮說在臺下給我留了個位置,并且熱情邀請我來監督指導一下酒店,我就來了。”
那就是不好推掉了。
楚聞舟:“大體上沒什麽事兒,楚筝應該會過來找你搭話,對付她這種小女生,你看着辦就是。如果問到家裏的事情……”頓了頓,楚聞舟垂目一霎,“你也看着處理吧。”
自從遇到楚榮和楚筝之後,楚聞舟就在思考一個事兒。
找人纏着自己,還找這種不近不遠的棘手親戚,除了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在外就醫,老二還想知道什麽。
思來想去,除了他在國內就醫的情況,大概就是他和南氏之間的交易,可這兩部分南煙都不知道,沒什麽可擔心的。
而南煙騙人的樣子……
楚聞舟眼瞳微動,餘光瞥南煙一瞬。
女人今天穿的很嬌俏,一身白色的裙子分為上下兩套,裙邊壓着金色的葉子,面料帶着垂墜感,露出一截兒雪白的纖腰。
眼眉被她精心勾勒過,在清純的氣質之上,染出一絲撩人風情。
瞧着,一眼會被那種美吸引過去。
世人往往會将美貌和無腦搭配在一起,楚筝碰上南煙……楚聞舟翹起唇角,并不覺得南煙會吃虧。
甩手看了一眼手表,楚聞舟:“小圓,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哪裏了?”
南煙:“今天還有朋友嗎?”
楚聞舟笑的高深:“不算。只是,給他們兄妹的,一個小小的驚喜。”
聽起來不是什麽好事兒啊。
新開的酒店也在海灣邊上,車沒開多久。
楚榮和楚筝在門口等着他們,一下車,兄妹兩個過來,十分的熱絡。
比起上次一下飛機就要應付他們,今天的楚聞舟顯然是休息好了的,因此談吐之間,南煙是瞧不出來半點為難和不愉了,很端着,笑的也恰恰好,挺裝的“成功人士”。
南煙手上拎着個裝手機的貼鑽小包,站楚聞舟身邊,也微笑着,說上兩句便要轉頭看一眼楚聞舟,一派恩愛的新婚夫妻模樣。
門口寒暄過兩句。
楚榮:“那我找人帶小叔叔您進去吧。”
楚聞舟點頭:“好,你們忙。”
楚榮是要參加今天開業剪彩的,穿着一身西服,領結打的一絲不茍。
等工作人員領着楚聞舟和南煙消失在門口,楚筝還往裏望了望。
楚榮看一眼手表,囑咐妹妹:“等剪彩完了,我來把楚聞舟留在酒店裏,然後你就帶南煙去逛街,昨天那邊給你說的基本情況你記住了嗎?”
華國那邊,将南煙和楚聞舟結婚前的情況發了過來,總之,從各自的背景,看起來南煙和楚聞舟不可能和表面一樣恩愛,有很大的可能,就是圈內因為利益結合,私下各玩各的那種典型。
楚筝笑起來,輕松道:“知道,這話你都問了幾次了,我知道怎麽做的。”
“知道就好,盡力吧,要是她不說你也不用強求。”
楚筝不屑:“她怎麽可能不說?”
南煙那副傻白甜的氣質,楚筝半點不覺得搞定她有難度。
楚榮:“我只是說萬一,這事本來就是幫人,沒必要把自己搭進去,惹楚聞舟不愉快。”
楚筝不當回事:“國內和國外的楚氏都不怎麽聯系了,你看他還不是和我們遠着,就算是真的有不愉快,他還不是得忍着?”
楚榮:“他這麽年輕就能在國內拿下集團負責人的位置,怎麽可能沒點真本事,小心點兒總是沒錯的。”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楚聞舟到底持股,過分了,那他不會一直好脾氣。
楚筝翻了個白眼,嘀咕:“那還不是仗着他爸偏心,集團直接讓他繼承,和爺爺一樣一樣的。”
楚榮壓眉:“小聲點兒,亂說什麽!”
“哼,這兒又不是洛杉矶,哪需要那麽小心。”
楚氏國外的産業總部就在洛杉矶。
楚筝嘟嘴,不太開心,爺爺偏心那不是公認的嗎?還不準說咯。
本來酒店和國外的産業都該交給他們爸的,結果爺爺想給二叔,可不是和國內的哥哥一樣,都偏心小的兒子!
想是這樣想的,楚筝看楚榮不高興,也就沒繼續說了。
只是心裏的那兩分輕視,到底是抹不去了,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從楚聞舟那新婚小妻子口中把該問的問出來,雖說喊一聲南姐姐,可到底,南煙還比她小一歲呢!
南煙和楚聞舟一如楚榮承諾的,整個剪彩的開業儀式,都坐在下席,沒有上過臺。
但即使沒有上臺,楚聞舟在楚榮的致辭中,存在感可是一點不少的,開頭提了一句,到結束又是一句感謝,面子裏子都是給足了他們的。
楚聞舟全程帶着商業微笑,淡看一切。
南煙坐在楚聞舟旁邊,不時和他貼耳嘀咕幾句,但見楚氏集團的掌舵人頻頻和小嬌妻互動,美人時不時露出笑容來,好不恩愛。
酒店的高層看見了。
楚榮和楚筝也看見了。
剪彩儀式快結束,楚榮深看楚筝一眼,楚筝颔首,讓楚榮放心。
她心裏清楚,也有分寸。
儀式結束後是一些表演活動,臨近中午,楚榮過來帶兩人用餐。
南煙貼楚聞舟耳朵吐槽:“國外的應酬怎麽也是吃飯,沒點兒新意。”
楚聞舟但笑不語。
南煙起身和楚聞舟換場。
這次的包廂和上次的比起來不遑多讓,不過楚聞舟身體舒服了,他話匣子也開了,不像是上次,全靠南煙一個人撐着場子,還得想辦法讓他們快點離開,不讓兩兄妹看出楚聞舟身體虛弱。
侃起腔調來,楚聞舟看着順眼多了。
楚榮:“小叔覺得這個酒店如何?”
楚聞舟:“挺好的,我記得堂哥的酒店喜歡找人搞設計,這個酒店也是找了大設計師設計的吧?”
楚榮:“嗨,沒想到小叔這麽了解,那可不是……”
楚榮:“小叔叔你來舊金山還習慣麽?”
楚聞舟看向南煙。
南煙會意:“我們還好,這幾天玩的很開心。”
楚筝:“哦,那去了哪些地方啊?”
楚聞舟眼睛都不眨一下:“灣區去了,周圍有個評價很高的水族館,去看了一眼,小煙說水母好看,說來好笑,更多的時間,是在家倒時差。”
南煙嬌嗔:“人不舒服嘛,頭暈又乏力,出去那麽大的太陽,你舍得啊?”
楚聞舟回頭過來,滿目溫柔:“舍不得。”
嘴角勾勒着淺淺笑意,寵溺極了。
南煙瞪了楚聞舟一眼,撒嬌的那種瞪法。
表面上看起來很美好,其實內裏兩個人都被對方膩得不行。
楚聞舟心裏素質還是強大的,對着兄妹兩抱怨道:“就是愛和我鬧,沒辦法。”
“你不是說要寵我一輩子嘛。”
“這不是都依着你。”
楚筝在這種甜蜜氣氛裏,見縫插針道:“那南姐姐連唐人街也去過了嗎?”
南煙:“暫時還沒有。”
楚筝:“我知道那邊有幾家好店,下午他們說酒店的事兒,我們聽着沒意思,不如過去逛逛,順便出國一趟,你也可以買點珠寶回去吶。”
南煙微笑,有些感興趣:“什麽珠寶?”
“這邊大牌珠寶都有,還有些定制的店鋪。哦,對了,高定工坊也有一家,南姐姐要帶一套禮服回國嗎?可以直接在他們那裏量尺寸的,很方便。”
南煙若有所思:“是嗎,聽起來很多好東西啊。”
楚筝趁熱打鐵:“購物街嘛,是這樣的,我記得有一套海藍寶的首飾大熱,你皮膚那麽白戴着肯定好看,我ins上他們前幾天讨論得特別多,我找找。”
“吶,看。”
照片裏,擺在展架之上的,藍寶石泛着深邃的幽光,女人見了很少有不心動的。
楚聞舟在邊上當好好先生:“喜歡嗎?”
南煙看向他。
楚聞舟給南煙拿主意:“喜歡就去逛街去買吧,下午我們逛酒店聊業績聊指标,确實挺無聊的,再說結婚這一個多月你都悶在家裏照顧我了,出去透透氣也好。”
南煙狡黠,問的突兀:“那記你賬上嗎,老公?”
楚聞舟:“……”
楚聞舟扯出個笑來:“說什麽呢,我什麽時候讓你花過錢。”
“老公最好了,謝謝老公。”
南煙把頭靠楚聞舟的手臂上,觸碰的那瞬間,楚聞舟有幾不可查的僵硬。
南煙笑靥如花。
用過午飯,一行四人在茶廳喝了兩泡好茶,休息片刻,楚筝便催着南煙走了。
南煙看向楚聞舟,楚聞舟點頭,目光安定,讓南煙放心的去逛街。
又說由小圓跟着南煙,帶着卡,想買什麽就找小圓刷就是。
南煙笑眯眯的和楚筝離開。
等她們都走了,一如所料,楚榮邀請楚聞舟參觀酒店,并且彙報下周邊酒店的業績。
楚聞舟平時不關注酒店,楚榮也就是客氣一下,那些數據說出來,任楚聞舟再能幹,沒有歷年歷月的相關參考,也看不出個一二三。
胡侃一通,再報幾樁好的營業額度,這個下午也就算是糊弄過去了。
可楚榮想的很好,楚聞舟卻是有備而來。
“這家酒店今天剛開業,能有什麽業績,如果我聽得不錯的話,業績最好的是兩條街外,靠近海灣的那家老酒店吧。”
楚榮:“沒想到小叔叔還去了解過,是的,那我們過去說?”
楚聞舟吹了吹滾燙的茶面,淡然:“等會,還差一個人。”
楚榮困惑。
“小叔叔你們來不就是四個人嗎?”
楚聞舟賣關子:“他剛說在路上,快了。”
說完又緩緩道:“其實這次來是陪小煙度蜜月的,不看酒店的工作也沒什麽,不過既然你請我來視察,那麽我還是希望正規點,仔細看看,畢竟我也持股嘛。”
楚榮有不好的預感。
“咚咚咚——”
茶廳的門被敲響。
“少爺,弗蘭克來了。”
楚榮的笑僵了僵。
楚聞舟:“哦,說曹操曹操到,那進來吧。”
小方領着人走進來,果不其然,是楚榮認識的那個弗蘭克,爺爺手底下的高管,也是在洛杉矶的負責一處酒店的高層,為人死板,不站隊,但是也難纏。
他不是在洛杉矶嗎?
昨天給楚聞舟打的電話邀請,難道弗蘭克是早上臨時飛來的?
弗蘭克和楚聞舟還有楚榮打過招呼,往楚聞舟身邊一站。
楚聞舟笑着道:“知道要過來看酒店,怕自己不了解,就臨時給二叔打了個電話想要個助理,剛好,二叔把弗蘭克派過來了,供我用一天。”
“聽說弗蘭克對海外酒店的經營有自己的見解,今天視察的同時,我也聽聽。”
弗蘭克一絲不茍:“不敢當,承楚總吩咐,我一定會好好協助,幫楚少将舊金山的酒店賬目厘清。”
楚聞舟笑:“那就麻煩了。”
弗蘭克:“應該的。”
好好的參觀就多了就這麽一個人,真·臨時變成了上層視察。
而視察的人不僅僅是楚聞舟,還有對酒店了如指掌的弗蘭克。
楚榮笑……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