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記憶碎片
車身在晃動，寒冷的風從開着的窗口吹進來，刮在臉頰上生疼生疼的。
夢裏的時候天氣也是寒冷的，卻沒有這麽刺骨，那個男人身上穿的是黑色的衣服，可是還有什麽呢？
懷柔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只蚊子，拼命努力回憶着夢裏的細節，可是大腦卻像是在跟自己捉迷藏，越是去拼命回憶越是想不起來細節。
王柔坐在旁邊看着懷柔的神情，看着她緊緊皺着眉頭，時而舒展時而緊皺，腦海裏似乎在天人交戰一般。
在懷柔閉上眼睛思考的時候，李國梁從後視鏡看着王柔，兩個人以眼神交流交換着意見。
“你這辦法能行嗎？”李國梁擔心的瞥了眼懷柔，以眼神示意王柔詢問。
“別廢話，好好開你的車！”準确收到李國梁眼裏的擔憂，王柔白了他一眼，下巴揚了揚示意他好好開車。
看到王柔提醒他，李國梁還想開口問，可是又怕打擾到懷柔，影響王柔的計劃，心裏着急又無法發洩出口，只能踩着油門往山下直沖。
“柔柔，別着急。你慢慢的想，想象一下現在就在那天出車禍的路上，你坐在車裏……”
王柔的聲音逐漸引導着她回到那天的現場，她坐在一輛車裏，是副駕駛座位，穿黑色衣服的司機在跟她說着什麽。
但是聲音像是隔了層看不見的膜，她聽不到司機在說什麽，只能看到司機的張張合合的在講話，周遭的環境也像是隔了層水霧看不真切。
她着急的開口想問話，卻發現從自己嘴裏發出的聲音，她同樣的也聽不到，連她的聲音也像是被吸進了看不見的水霧裏。
接着，她眼前一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不是在車裏，而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手裏拿着病危通知書。
住院治療，診斷為胃癌晚期，趨于惡化，危及生命，幾個關鍵詞語看的她拿通知書的手不停顫抖，為什麽會感覺那麽悲傷。
“大小姐，請您回去看看老爺吧！”
穿着黑西服的男人看上去有些熟悉，卻不知道是誰，同樣的看不到容貌，聲音也無法分辨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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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會回去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她明明沒有開口，聲音卻從自己嘴裏說出，明明心裏不是這樣想的，可是為什麽要說出這麽殘忍的話來？
“大小姐！”在男人帶着哀求和急切的聲音中，她轉身就走，手裏的病危通知書卻捏的緊緊地。
她是誰？病危通知書上的人又是誰？誰是大小姐？誰又是老爺？
一連串的問題讓她腦海裏像是炸開了一般，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這些問題的答案，可是這幾個問題似乎對她來說很重要，她很想很想把這一切都想起來。
“我是誰……我是到底是誰……是誰……是誰”
王柔看到懷柔臉色帶着痛苦的神色，嘴裏小聲并快速的說着這句話，心裏暗暗覺得不妙。
“到底能不能行？你別弄巧成拙，她真的想起來了，那咱們倆可就失敗了啊！”
李國梁有些焦急的看着後視鏡裏的王柔，他臉上的神色并不比王柔好看多少，整個人也是顯得非常焦慮，聲音雖然小卻還是讓王柔回了頭。
“閉嘴！你能不能安靜一點！沒看到我正在催眠嗎！”
王柔很想大聲吼他，可是卻怕驚醒催眠中的懷柔，聲音比李國梁更小，但是威脅意味十足，讓李國梁也不敢再說話。
這次的催眠是铤而走險而為之，本來懷柔的心智就非常堅定，她是拿幫懷柔回憶車禍事件當導火線，好挖掘出他們需要的信息。
可是催眠所需要的安靜舒适的環境，現在的場景一點都不适合，要不是昨晚她就提前做了準備，恐怕今天的催眠根本就不會成功。
對于心智堅定的來說，被催眠的幾率非常小，她是借助于昨晚提前對懷柔實施了固定話語催眠，讓懷柔認為今天是為了幫她回憶車禍場景，而後支配她的潛意識去回憶她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
這件事對于她這樣的催眠來說也是一種挑戰，從來沒有運用過這樣的特殊手段，可是懷柔明顯的不信任他們，導致她根本沒有時間慢慢來取得懷柔的信任。
這次只能铤而走險試一試，如果不成功的話，下次想要再催眠懷柔，恐怕會更加困難，只希望不會出現任何的差錯。
王柔的表情是李國梁從來沒有見過的凝重，他也知道這件事對于他們來說至關重要，成或不成恐怕今天會得出結論。
在王柔的要求下，他的車速早已放慢，平穩的行駛在環山公路上，比來時更加穩定的車廂也給王柔提供更好的催眠空間，只不過現在他已經掉了頭往山上行駛，催眠需要更加安靜的環境。
“懷柔沒事的，你放輕松，你很安全在只有你能到達的秘密空間裏。好，現在清空你的腦袋，什麽都不要想，很好就這樣。”
王柔把聲音放的更加輕緩，語氣裏注入了更多的關切，讓人聽了只想跟随也全然的信任。
懷柔漸漸地安靜下來，面前的畫面全都消失了，她四周變得純白，整個世界都是白色的，可是在這樣的白色裏她覺得非常的安全，像是誰也找不到她，也不能到這裏來傷害她。
她漂浮在半空中，像一片幾乎沒有重量的羽毛，飄飄蕩蕩的與周圍的純白融為一體。
飄着飄着，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道門，這道門有些熟悉，她似乎是見過的。
輕輕地推開門，出現一片蔚藍的大海，奇怪的是她覺得自己應該來過這裏。
“爸爸！”稚嫩的童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一個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在沙灘上奔跑。
“嘿，我的小公主，你慢點！”爽朗的男人帶着幸福的笑臉，在小女孩身後看似在追逐，伸開的雙手卻時刻準備着接住跌倒的小女孩。
她一定來過這裏，一定見過這個男人，可是究竟是在哪兒見過呢？為什麽，她一點都想不出來，可是面前的場景又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情。
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時，蔚藍的天空逐漸黯淡了下來，她站在原地看着那對父女的身影緩慢消散，像是被水打濕融化了的油墨畫一般。
“柔兒，我不怪他。”帶着讓人心碎的滄桑聲音，背對着她的女人長發披在身後，直順的發絲長至腰際。
女人緩慢的梳理着長發，坐在桌前的一盞柔和臺燈下，随後女人朝着她招手，可是逆着光她看不清女人的輪廓，只看到女人唇邊挂着的淺笑。
那抹淺笑讓她覺得無比的溫暖，慢慢的靠近，女人把她整個抱進懷裏，溫柔的撫摸她的額頭臉頰，女人身上帶着讓她許久未曾感受過的踏實和安全感，讓她想這樣被抱着沉睡。
“媽媽只有你了。”女人低低的嘆息，抱緊了她，有冰涼的液體落在臉上，她嘗到了苦澀的味道。
緩慢的閉上雙眸，女人那抹溫柔的淺笑深深地印在她心裏，同樣的還有那苦澀的液體都讓她無法忘懷，接着她眼前歸于一片漆黑。
“不是這些，不是這些，你再努力回想一下，你藏起了什麽東西？對你來說，非常的重要，是你父親交給你的，你放在了哪裏？”
王柔已經有些不耐煩了，進行了這麽久的催眠，她沒有得到一絲有用的信息。
懷柔的回憶卻似乎更加深遠，如果這樣的話，弄不好他們想要的信息得不到，還會讓她恢複記憶，那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不，他不是我父親……不是……”懷柔本來平和的表情開始崩裂，靠在座椅上劇烈的搖晃着腦袋，似乎要把什麽不好的東西甩出去。
“安靜柔柔，平靜下來，你再努力回想一下，那件東西真的非常的重要，是你父親留給你的。你把它藏在哪裏了，再想一想，想一想……”
王柔抓着懷柔的手試圖主導她的思想，可是懷柔顯然是在抗拒，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兩手握成拳頭呼吸急促。
“不，他不是，他不配……他害死了我媽媽……”懷柔的情緒已經接近瘋狂，眼看着她就要掙紮着清醒過來。
“別怕柔柔，沒事的，你只要說出來就沒事了。告訴我，你把那個東西藏到哪兒了？”
王柔依舊沒有放棄詢問，可是逼問讓懷柔情緒更加波動，懷柔揮舞着雙手像是在求救。
懷柔只覺得有人在逼迫着她說出自己的秘密，她抗拒着想要逃離，周圍雪白的空間裂出了一條縫，好像沒人能夠救她，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一個人。
“我想不起來，不能說，我不能……救我，救我沈浪……沈浪！”
“不好，她要醒了，被她想起來就完了！”王柔緊張的看向李國梁，不知道什麽時候李國梁已經停了車，解開安全帶整個上半身探到車後座。
“讓開！”推開抓着懷柔的王柔，李國梁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根針管，王柔露出恍然的神色托起懷柔的身體靠近李國梁。
李國梁趁機拉過懷柔的手臂捋到手肘窩，尖細的針頭整個沒入靜脈，懷柔本來激動的神情歸于平靜，最後呼吸平緩的睡了過去。
做完這一切，李國梁松了口氣，手裏的細小針管丢進車廂煙灰盒裏，可是針管卻順着煙灰盒翻滾到剎車處，卡在了車前的墊子下。
王柔撥開懷柔的眼皮查看，深吸口氣對着懷柔念叨：“等你醒過來，只會記得我們上山的事情。你什麽都沒有想起來，也不會想不起，你也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誰。”
李國梁安靜的看着王柔說完這些話，然後讓懷柔斜靠在車旁，懷柔的呼吸急促抗拒了下，随後又舒展了眉頭陷入昏迷中。
“差一點就功虧一篑了。”王柔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對着李國梁攤手臉色難看。“煙。”
李國梁從口袋掏出一支煙遞給王柔，王柔熟練的夾着香煙讓李國梁替她點燃，袅袅的煙霧噴灑而出，王柔才真正的松口氣安心下來。
“你這個辦法行不通，我們怎麽辦？”
李國梁咬着煙，啪嗒點燃打火機點煙，打開車窗讓煙霧散出去。
“催眠不能再用了，我們得想別的法子。”
王柔嘆口氣一臉愁容，斜眼瞪了靠在旁邊的懷柔。“這小丫頭片子也太難搞了。”
“嘿，老爺子的女兒，能差？別忘了，之前老大就是折在她手上的。”
王柔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情，有些害怕的從懷柔身上收回目光，下了車到副駕駛座，似乎不想跟懷柔靠太近。
“你聽到她最後喊了什麽？”
王柔眯起塗着睫毛的雙眼，眼尾細碎的紋路讓她看起來老了幾歲。
“沈浪，那個小子看樣子也是個大問題。”
李國梁冷哼了一聲，想起之前在醫院的事情，他的臉色不大好。
“啧，那就先解決了他。”王柔吐出眼圈，遮住了她眼底的陰毒。
兩人不再說話，各自抽着煙像是在考慮什麽問題，車廂裏唯獨懷柔面容安詳的睡着。
等她再次想來，發現自己已經睡在房間裏，桌前開着一盞昏黃的燈，迷糊了好一會兒，她才想起來這是在家裏她的房間。
頭疼的像是有人不停的拿針紮她，想撐起身手肘卻有點刺痛，頭重的根本擡不起來，像是得了重感冒一般，鼻子也有些堵塞呼吸不暢。
今天不是去山上了嗎？為什麽她現在還在這兒睡着？捂着亂哄哄的腦袋，她集中回憶才想起來是上了山，但是之後的事情她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只有噩夢中的幾個場景畫面殘留。
難不成，她失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