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悲劇
俗話說破家值萬貫，家裏頭看着不怎麽樣，沒啥值錢的東西，但事實上真想要布置好一個小家，這個一點那個一點小來小去的東西林林總總加起來可就要不少錢了。
最要緊的，油鹽醬醋鍋碗瓢盆肯定少不了，外加別的一些生活必須品，一路買下來，董氏就跟在割肉似的，那個心疼就別提了。
走到布莊的時候，董氏頓了頓，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咬牙給兩個孩子各買了一塊布。
董靜姝的是粉色的，董致遠的是藍色的，布料都是棉的，并不很貴，但對于平民百姓來說，卻還是有些奢侈了，否則也不會有那句“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俗語了。
花這筆錢，董氏不是不心疼，但她還是咬牙買了，她的兩個孩子，從出生起就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出生那會兒穿的是村裏別人家的孩子穿剩下的，後來柳絮兒有了孩子，作為哥哥姐姐，她的兩個孩子卻一直在揀下面那兩個弟弟妹妹的舊衣服穿。
當娘的，兩個孩子就是她的心頭肉，她又哪裏有不心疼不愧疚的道理？
那時候是沒法子，現在她自己當家做主，再苦再難她也不願意太虧待了自己的孩子。
扯了兩塊布董氏就欲離開，董靜姝見她完全沒有給自己也買一塊的打算，心裏頭有些不是滋味，便撒嬌歪纏起來，可惜平時董氏很好說話，但這次卻怎麽也不肯聽她的，結了賬便拉着兄妹倆匆匆離開了。
董靜姝無奈，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暗自打定了主意，以後有錢了一定要給她娘做上幾百幾千件衣服，一天一件輪流換！
娘兒仨手上都拎滿了，眼看東西差不多都置辦齊了，時辰也不早了，便往約定好彙合的地方走去，随同早上來的，一起坐車打回。
王氏看了眼那些東西，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肉疼的表情，“這可得花了不少錢吧？”
“可不是，可是不買又有什麽法子，家裏頭啥啥都缺……”董氏嘆了口氣，心裏沉甸甸的。
胖嬸兒笑道：“行了你也別心疼了，這些東西又不是總要買。”
董氏聞言也笑了笑，心裏放松了些。
“小婉啊，你現在有什麽成算沒有？要不要先買一畝地？好歹把你們娘兒仨的口糧給種出來才成啊，你要是現在手裏頭緊，咱們大夥兒一起給想想法子。”王氏關心的問道。
一畝地要十幾兩銀子，一般要是實在買不起的話，也有不少人會選擇佃一些來種，不過那些地主買田地一般都是買那種連成片的，一買一大片，而大灣村四面環山，能種的土地其實很少，又不肥沃，基本都是本村人祖祖輩輩守着的，大地主也不樂意在這窮鄉僻壤買那麽一點兒田地捏在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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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想要在大灣村種地，那就只能選擇買了，而董氏若想佃，其實也可以去外村佃一些，只不過且不提這來來去去種個地有多不方便，她一個女人家，去外村種地其實也不安全。
董氏一直就惦記着這個問題，一聽王氏問起，立馬就來了勁兒，開始跟她打聽起來，幾個女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火熱。
回到村子裏頭，剛把東西全都放進家裏，董氏就立刻帶着董靜姝董致遠，手裏拎着一條肉兩包剛在鎮上買的點心上了方家老二方孝家裏。
方家方忠是老大，按這邊的風俗，一般分了家老人都是和長子住的，可惜方忠這沒良心的東西不願意養自己的爹娘，于是兩老便只能跟着老二方孝了。
董氏帶着東西來這裏，為的就是看看老太太。
可誰想剛一進大門，卻聽到裏面傳來了一陣悲戚的哭聲。
董氏心尖兒一顫，趕忙快步走了進去。
董靜姝也下意識一皺眉，心裏湧起了股不好的預感，走進屋子裏一看，方孝還有老三方禮兩口子都跪在炕前在嚎啕大哭，幾個孩子也在嚎着，連方忠、柳絮兒他們一家還有老二媳婦徐氏也在不那麽走心的抹着眼淚。
而老太太則靜靜的躺在炕上，動也不動，胸口沒有一點起伏。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董氏手裏的東西“啪嗒”落在了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大……大嫂，娘她，去了。”鄭氏哽咽着說道，眼睛哭得紅腫。
老太太是個極溫和慈善的，對幾個兒媳婦都是打心眼兒裏好，就跟自己親閨女似的，所以無論是董氏還是鄭氏，對老太太都是真心的敬重着的。
瞬間，董氏淚如雨下，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董靜姝和董致遠也抹着眼淚，跟着跪了下來。
“爺爺呢？”董靜姝看了眼周圍，竟然沒有看到方老頭的影子。
“他？他哪敢回來，回來老子砍死他！”老三方禮狠聲說道。
方忠這時候擺起了大哥的譜，“老三你渾說什麽！他是咱們親爹，你這是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我呸！老大你也別跟老子擺譜，老子不怕你！你跟那老頭子就是一路貨色，良心都被狗吃了，遲早死在女人肚皮上！”方禮啐了一口，紅着眼睛罵道：“我老三再怎麽不是個玩意兒，起碼對我親娘我半點不虧心！”
“你呢？娘活着的時候你不養，現在娘被老頭子打死了，你倒還幫着他說話，你他娘的就是個白眼狼！遲早遭天譴！”
方忠大怒，撲上去就和方禮厮打起來，小房間裏頓時亂成了一團。
“夠了！”一直沉默的方孝猛地大喝一聲，把方忠方禮扯開。
方禮抹了把嘴角的血，沖着方忠吐了口血沫，冷笑道：“今兒老子把話撂這兒，以後老頭子是死是活和我方禮沒有半點兒關系，就算他餓死在我家門前老子也不帶賞他半個饅頭的！二哥你怎麽說？”
方孝淡淡說道：“他不是非要娶那小寡婦，那就讓他和那個小寡婦過去吧。”
言下之意，這是要把老頭子趕出去不管了。
方忠當然不同意，倒不是他有多孝順，只是他怕兩個弟弟都不管了，那老頭子賴上他怎麽辦？
柳絮兒也擔心得很，也顧不上假惺惺抹眼淚了，在旁邊幫着方忠“規勸”方孝方禮倆兄弟。
方清清可沒那心思管這些，眼神瞟到董靜姝他們，柳眉倒豎，“你們過來幹什麽？你們已經不是方家人了，還想死皮賴臉賴着我們？真不要臉！還有，你今天去跟秀才哥哥退婚沒有？”
董靜姝懶得理她，她不想在老太太的遺體前吵鬧。
然而方清清卻把她這反應當成了心虛默認，頓時怒火更甚了，“好啊！我就知道你這個賤人死不要臉，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你就是舍不得放棄秀才哥哥吧？我警告你，秀才哥哥是我的，我才是他想娶的妻子！你現在立即去退婚，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閉嘴！再敢吵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董靜姝目光陰冷狠厲的看着她，一下子把方清清給吓傻了，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生起，陰森森的令人經不住心髒緊縮。
老太太的喪事很快辦了起來，雖然不算多隆重，但卻也算體面，而直到老太太下葬入土為安，卻都沒見到方老頭的身影，一面都沒露，這不僅讓方孝方禮他們恨得咬牙切齒，村裏人對此也是連連搖頭，直嘆張氏這輩子實在太不值。
嫁進來幾十年，一個女人家艱難的替他将老父老母養老送終，将三個兒子拉拔成人、娶妻生子，一輩子都在吃苦，沒享過一天福，臨了竟還不得善終，枉死在了自己男人的手上。
這一輩子，太苦太累。
董靜姝心情低迷難受了好幾日，在老太太下葬三天後，便忍不住再度上了山，想散散心，喘喘氣，卻沒想到這一去竟收獲了兩個意外驚喜，卻也險些丢了小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