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全本精校】《無盡武裝》作者:緣分0
內容簡介:
這裏是天堂,因為這裏擁有地球上擁有的一切。
所有你渴望的而又得不到的,在這裏都可以得到;這裏是地獄,因為每個人都要在這裏艱苦掙紮,然後在分不清真假的世界中醉生夢死。
這裏,就是無限殺戮的世界……
序(上)
W市。
天都苑花園別墅小區。
沈奕站在距離小區門口不遠處的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裏。
他的嘴上叼着一根中華煙,眼睛半眯着看小區,似在想些什麽一動不動。
一根煙抽完,沈奕把煙頭往地上一扔,狠狠踩了幾下。
摸了摸口袋,掏出抽剩的半包中華,還有幾張百元大鈔,他随手拉住身邊路過的一個行人,把煙和錢往他手裏一塞:“送給你了,哥們。”
那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沈奕,沈奕背着包向小區走去。
來到小區門口,幾名小區保安攔住沈奕。
“送快遞的。”沈奕指指身上的快遞工作服,還有背在身上的包。
“送快遞怎麽沒車啊?”保安到是挺敬業。
Advertisement
沈奕指指另一頭:“停那邊了,出了點毛病,在修呢。”
“那來登個記吧,帶身份證了嗎?”
沈奕把身份證交給那保安:“你們這最近管得很緊啊,現在進出還要登記身份證了?”
“沒聽說最近出了個殺人狂魔嗎?殺了好幾個了。”
“聽說了,就這幾天,下手特黑,還弄殘了幾個。還沒抓到?”
“沒,也不知道警察幹什麽吃的。”保安匆匆辦好登記,把身份證還給沈奕。
吹了聲口哨,沈奕哼着小曲向小區深處走。
來到16號別墅大門前,沈奕按響門鈴。門內傳出聲音:“誰啊?”
“送快遞的。請問是周澤家嗎?”
門後沉默了片刻。
門開。
大鐵門後露出半張中年婦女的臉,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沈奕:“哪來的快遞?”
“北京的,給周澤先生。”
婦女看了看沈奕手裏的郵包,猶豫着打開大鐵門,接過那郵包,嘴裏嘟囔着:“我們在北京沒什麽親戚啊,送的什麽東西?”
“死亡通知書。”沈奕冷冷道。
手中的槍頂在了婦女的腦門上。
※※※
W室公安局刑事偵察科。
大會議廳正在召開一個特別會議。
負責主持會議的是刑偵大隊長黎強,也是局裏有名的破案能手。不過今天,他的眉頭緊鎖,看上去心情極為不好。他叼着香煙眯着眼睛,在那吞雲吐霧了好半天,然後把煙頭往煙灰缸裏一塞說:“下面會議開始。王副隊長,你先把案子的情況介紹一下。”
旁邊的副隊長王漢生點點頭,拿起卷宗說:“有關于312特大系列殺人案,大部分同志都已經很清楚了,有幾位同志剛調來可能還不太明白,我就簡短重複一下。今年3月12日,本市著名精神科醫生楊炳泉,被人殺死在家中,頭部中彈,兇手用的是54式7.62毫米手槍,經檢測,槍支是去年我市丢失的三把警用手槍之一,同時丢失的還有兩個彈匣,一共十八發子彈。手槍原持有者韓世,是我市警察,在去年的816襲警案中被殺,案件至今未破。時隔七個月,兇手終于出手殺人,而且一出手就是大開殺戒。”
說到這,王漢生喝了口茶水,翻到下一頁繼續:“3月12日,楊炳泉死于家中。3月13日,我市前任典獄長廖鎮聲先生被殺。3月14日,鄭民法官被人槍殺。經檢查,殺死這三個人的都是同一把槍,因此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人所為,所以對上述案件進行并案偵察。”
刑偵大隊長黎強立刻道:“我補充一下,所有的死者,在死前都過有被捆綁的跡象,這就意味着兇手在殺人前,和被殺者有過交流。從現場的布置情況看,現場留有煙灰,但是沒有留下煙頭,這說明兇手殺人時非常悠閑,并不緊張,心理素質極佳。此外現場找不到任何多餘的指紋和腳印,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說明兇手是個非常有經驗的老手。此外所有被害者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全部是在家中被殺,而且死時家裏沒有一個人。這說明兇手早有準備,他是沖着特定目标而來。”
“問題就在這。”王副隊長說:“我們調查過這三個人的資料,沒有發現被害者平時有任何的交集往來。”
“另外……”黎強再度接話:“除了死去的這幾位被害者外,還有十名被害者。不過他們沒有死,而是受到了兇手的殘忍折磨,有人成了殘廢,有人成了植物人。這些人受到攻擊的方式,幾乎和那幾個死者一模一樣,都是一個人在家裏的時候,唯一不同的就是,兇手沒有殺他們。所有活着的受害人沒有一個看到兇手的臉,因為兇手在對他們下手時蒙了面,只知道是年輕男性,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從說話方式看,受過高等教育。而在所有受害人給我們提供的多達三十多個目标嫌疑人中,經過排查,沒有一個符合目标特征。”
“所有這些受害者之間也同樣互無往來,有一些人到是彼此認識,但也都是泛泛之交,更沒有什麽共同的仇人。”王副隊長說:“所以找到所有被害者之間的共同聯系,現在已經成了我們的首要問題。”
這很明顯是一起蓄謀已久的系列殺人案件。所有的被害者竟然都是各個行業的不同人物,有政府官員,也有普通市民。此外兇手竟然還特別留下了多達十名活口,可奇怪的就在這,這些活着的受害者竟然沒有一個能提供有用的線索。
這就讓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二十多名幹警一個個在會議上埋頭苦思,誰也想不出這到底是什麽原因。
一名警察自言自語:“說起來這很沒道理啊。兇手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連續找上十多個目标,而且都一找一個準,那說明他事先早就有準備。既然是蓄意殺人,那就一定有動機,那麽這十多個人就不可能互相之間沒有聯系。”
“那為什麽這麽多活着的受害者,沒有一個能說出和其他受害者的聯系呢?”又有警察說。
“也許有聯系,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
“那怎麽可能?”
“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知道,但他們不願意說。”
“那就更不可能了,事情都這樣了,還不說?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也許是見不得人的事?也許說了只會更加倒黴?因為他們自己不确定,所以就不敢說出來?”
“純屬扯淡。”這個想法被不少警察恥笑。
反到是黎強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會議室的大門突然被人撞開。
“找到了!”随着這興奮的吶喊,一名年輕俏麗的女警沖了進來,險些撞在黎強身上。
黎強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幹什麽呢?冒冒失失,象什麽樣子?你是哪個部門的?不打招呼就沖進來,沒看見正在開會嗎?”
小女警一吐舌頭,吓得不敢說話。
旁邊的副隊長拉拉黎強的警服,低聲說:“她是新來的,叫李小月,是趙副局長的外侄女。”
黎強一楞,狠狠地瞪了小女警一眼,不過口氣多少婉轉了一些:“下次注意些,別這麽毛毛躁躁的。說,什麽事?”
小女警啪地敬了個禮:“報告隊長,我找到了312系列殺人案的重要線索。我知道你們正在召開有關這個案件的會議,我相信我的發現對案件破獲有重大突破。”
“哦?說說。”黎強樂了:“正好給大夥聽聽。”
“是!”小女警一攤手上的卷宗:“今年3月12日,我市發生特大殺人案件……”
黎強擺了擺手:“說重點,說重點,你發現什麽了。”
“是!”小女警臉漲得通紅:“我發現所有受害人之間的聯系了!”
“你說什麽?”所有人呼啦啦全站了起來。
黎強也激動了:“你發現所有受害人的共同聯系?”
“是的。”小女警把卷宗往案上一攤:“我發現所有的受害者全部和七年前的一起案子有關。這是七年前的案件報告。”
黎強拿起檔案翻閱,那上面一張少女的照片令黎強微微一楞。
迅速翻開檔案,黎強的面色陰沉了下去。
這上面的信息讓他大吃一驚。
他看看小女警:“你是怎麽查到這個線索的?為什麽之前我沒有看到有這份檔案?”
小女警大聲回答:“報告隊長,三年前檔案室發生離奇火災,有許多檔案就此消失。這份檔案也是在那個時候沒有的,但是在今天早上我打掃檔案室的時候卻突然在一個角落裏發現了。”
“今天早上?突然發現?三年前火災?”黎強聽得一楞一楞。他指着小女警:“你是說三年前突然發生的火災沒有燒掉這份檔案,卻在今天早上自己突然出現,然後讓你發現了,而且正好就是和312系列殺人案有關?”
小女警縮縮脖子,吐舌頭:“您愛信不信,反正就是這麽回事。”
黎強冷冷看了小女警一眼,他把檔案翻到最後一頁,那上面有三個少年男子的照片令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然後他把檔案往臺子上一扔:“大家看一下吧,這是七年前發生的一宗強奸殺人案。在312系列殺人案中,所有死者都和這個案件有着直接的關系,包括去年八月死去的警察韓世,這案子就是他經手的。此外還有部分沒死的受害者,也和這個案子有着直接或間接的關系。這個案子的受害者叫柳青,你們現在立刻查一下曾經和這個柳青關系密切的人。”
小女警李小月叫道:“報告,我已經查過了,有一個叫沈奕的人,是死者的鄰居,也是同班同學,和死者曾經保持非常好的關系,畢業于北京大學,目前在德資精益公司任職高級工程師,主要負責精密儀器的設計制造,3月12日特大殺人案發生之前的一個月,他去了德國。但是他公司的人發現,他只在德國逗留了一天,就從德國回來,并且沒有告訴任何公司裏的人,從此神秘失蹤。312特大殺人案發生後,有人見過沈奕在死者家附近出現。”
黎強楞楞地看了一眼小女警:“小樣,你行啊!”
小女警得意地一揚脖子。
黎強立刻叫道:“立刻查這個沈奕。還有,七年前的這件案子還有三個直接責任人目前沒有任何消息。他們分別叫孫雙,何浩和周澤。去查一下他們現在的住址,然後派出幹警守在那附近。沈奕一定會出現!”
就在這時,外面有警察沖了進來,大喊大叫:“黎隊,又出現兩起謀殺案!”
“什麽?”黎強猛地轉身,大眼一瞪:“什麽人?”
那警察大聲回答:“報告,死者有兩人,一個叫孫雙,一個叫何浩。另外還有四個重傷,是他們的父母。”
“該死!”黎強一拍桌子:“立刻查找周澤家,通知他家所在小區。沈奕下一個目标就是那裏。必須趕快,那是他最後的目标!”
所有警察同時忙碌起來。
他們很快就查到了周澤現在的住址。
一名警察在給天都苑小區發過傳真後,對黎強叫道:“隊長,小區保安說,剛才有個叫沈奕的人進了小區,說是送快遞的。有個傭人沖出來報案,說……”
“所有人跟我來!”黎強大叫起來。
警察局大門打開,一輛輛警車長鳴警燈呼嘯而出。
小女警李小月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她是多想自己也能成為其中的一員啊,不過這次自己立了這麽大的功,上面應該可以考慮以後不再讓她專門做那些無聊的後勤工作了吧?想到這,小女警嘿嘿得意的笑。
她随手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喂,謝謝你的幫忙,這次我立了大功了。”
短信很快回複:“不用客氣,那麽他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當然,已經去抓那個家夥了。”
“謝謝。”
“該我謝你才對,對了,你說等兇手被抓到後,會告訴我你是誰。現在差不多可以告訴我了吧?”
“當然,我叫沈奕。”
啪嗒,李小月的手機落到地上,摔了個支離破碎。
序(中)
收起手機,沈奕向衛生間走去。他把手機往馬桶裏一丢,按動了沖水按扭。
然後他回到大卧室。
卧室裏綁着三個人,正是周澤和他的父母。
周澤是一個看上挺帥氣的年輕人,只是眉眼間帶着絲絲的兇氣,正用憤怒的眼神看着沈奕。
旁邊被一同捆綁的父親正在向沈奕苦苦哀求,周澤不耐煩地大罵:“求,求,求給屁。有什麽好求的?大不了就是一死。老子玩也玩夠了,爽也爽夠了!”
“你這個畜牲!”他母親大罵,狠狠地咬了周澤一口:“要不是你害人家閨女,你能有今天嗎?你害人害自己,害一家子為你奔波,你還不知道悔改!”
周澤狂叫:“我他媽悔有個屁用!人都玩了,死也死了!我牢也坐過了,還想怎麽着?這王八蛋現在殺上門來了,他要殺我們全家,你求他有什麽用,他要殺就讓他殺,老子敢做就敢當!”
“我……”他老父被周澤氣得一口氣結不上來,直接昏了過去。
沈奕交叉雙臂舉着槍靠在門口,看這一家三口活寶一樣的鬧騰,忍不住笑了出來。
“早聽說你是你們三個的老大,果然有點老大氣魄。今天早上那兩個家夥死的時候,可是求饒了半天,一點骨氣都沒有。”
周澤一楞:“你殺了孫雙和何浩?”
“先閹,後殺……和你們的行為只有一字之差。”沈奕笑咪咪地回答。
周澤看着笑咪咪的沈奕,心裏突然冒起一股寒氣。
要說真得不怕死,又怎麽可能呢?
他只是知道對方不可能放過自己,所以在死前壯着膽子嚎兩聲而已。
但是現在……聽到自己好朋友的死訊,他終究還是害怕了。
不過沒過多久,小區外的警鈴聲便響起,周澤一家人心中同時燃起生的希望。
周澤更是興奮的哈哈大笑:“警察來了!你他媽的死定了!你快放了老子,說不定還有活的機會!”
沈奕無奈地搖頭:“我還以為你骨頭有多硬呢,到頭來還是這麽個貨色。”
他飛起一腳,把周澤踢昏過去。
沈奕迅速回到客廳窗口,從這裏可以看到外面到處都是警察。
一批武警已經做好了強攻準備,正在趨散附近的所有住戶。
一名警察則舉着喇叭對着這邊喊:“裏面的人聽着……”
“唉。”沈奕嘆了口氣。
他從帶來的包裏取出一個喇叭對着外面懶洋洋地說:“閉嘴,不然我先殺一個。想救人質可以,找個人進來和我談。最好是有分量點的。”
那警察見窗戶裏竟然也伸出個喇叭,不由楞了一下。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準備如此充分的兇徒。
“怎麽辦,頭?”那警察問黎強。
黎強狠狠地抽了口煙,把煙一丢,說:“我去跟他談談。”
“那可不行。”旁邊的幾名警察急了:“要談,我們替你去。”
黎強大眼一瞪:“你比老子有分量?”
幾名警察同時一縮脖子,這個話他們可不敢認。
“人家都說了,要有分量的去和他談。好了,準備一下,我這就上去。”黎強大手一揮道,他嘟囔:“老子還不信了,這都網裏的魚了,還能打什麽翻身仗?”
“那……至少穿件防彈衣吧。”一名警察提建議。
黎強想了想表示同意。
門鈴聲丁冬響起。
外面響起黎強的聲音:
“我是刑偵大隊長黎強,我代表W市公安局來和你談判。”
“進來吧,門開着呢。”
黎強輕輕退開房門。
他看到沈奕就坐在大客廳一角的沙發上,手裏的槍就擱在大腿上。
正是那把丢失了的警用手槍,沈奕的臉上還洋溢着陽光般的微笑。
黎強立刻在臉上擠出一個友好的微笑。在談判時,微笑是最有利的武器,它可以化解對手的緊張情緒,遠比滔滔不絕的空洞許諾要來得有用得多。
然後,黎強慢慢走過來,他舉起雙手盡可能地放緩聲音說:“請放心,我沒帶槍,我是帶着誠意來的。”
“你就是帶槍也沒關系。”沈奕無所謂地回答。
這個回答一下子把黎強下面想說的話堵住說不出來,他想了想才說:“我能理解你現在的處境,我希望我們能心平氣和的談一談……”
“你看我象激動的樣子嗎?”沈奕悠閑反問。
黎強再一次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這位年已四十的刑偵大隊長,二十年來也不知破過多少案子,持槍殺人的案件,在他手裏破過至少有十餘件。但是從沒有一個持槍殺人犯,有眼前的沈奕般冷靜,沉着。
他看起來毫無以往那些堵在籠中還嘗試着要做瘋狂反撲的亡命徒做派。
既然對方并不需要自己的安慰與承諾,黎強到也不急了,他幹脆直接了當:“他們還活着嗎?”
沈奕用槍指指裏面卧室:“沒聽見哭聲嗎?活蹦亂跳着呢。想去看看?”
“呵呵。”黎強擠出一絲幹笑:“不急。”
“這才對。”沈奕也笑了,他用槍指指不遠處的沙發:“坐。”
黎強坐下。
看到黎強坐下,沈奕站了起來,這個動作讓黎強有些緊張,卻看見沈奕只是走到飲水機前,從下面掏出兩個紙杯。
他背對着黎強說:“想喝點什麽?這家人是大款,竟然藏了極品大紅袍,這回有機會享受一下了。一般我比較喜歡喝咖啡,可能是出國比較多的原因吧,不過偶爾也喝茶,大多數時候喝碧螺春,但都是普通的。你呢?”
黎強在計算距離,揣測自己現在沖過去,能不能把他一把拿下。
不過被沈奕的話楞了一下,他回答:“我喜歡喝鐵觀音。”
沈奕左手一揚,打了個響指:“太棒了,這裏正好有。”
他從飲水機下面拿出一盒鐵觀音,往杯子裏灑了些茶葉,回頭看看黎強問:“濃點淡點?”
黎強的身體剛離開沙發,正要虎沖過去,被沈奕這一回頭一下僵持在半空,就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
他擠出個難看的笑:“濃點,辦案子有精神。”
“好!”沈奕竟仿佛沒看見般回過頭去,又往杯子裏加了一小撮鐵觀音。
黎強僵硬的身體不知道是該前進好還是該後退好,結果保持着慣性的不動。
沈奕背對着黎強說:“我知道你想抓我,不過沒必要那麽急。都讓你去看看那幾個家夥了,你偏不去,真弄出事來,你是隊長也擔當不起啊。”
黎強一楞,他終于恢複了正常坐姿。
沈奕開始往茶杯裏沖熱水:“先去看看再決定是不是要動手吧。”
黎強小心地站起來,向一旁的卧室走去,站在門口往裏面掃了一眼,他倒抽了一口涼氣。
他回過頭看看沈奕:“你從哪弄來那麽多炸藥?不會是假的吧?”
沈奕頭也不擡地回答:“不帶這麽看不起人的,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畢業,雖然不是化學系的,但做個硝酸甘油也沒那麽難吧?其實就算不懂也沒關系,挺簡單的,你查查百度就能找到方法,這是個知識爆炸的年代。”
“怎麽觸發?”
“微型心率測試儀,我公司生産的。”沈奕指指自己胸口:“心跳加速到150以上或者減速到60以下就會觸發。你知道屏住呼吸一段時間就可以讓心跳加速嗎?”
“媽的,我痛恨高科技!”黎強罵了一句。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壓根就做好了完全準備。
“真遺憾,我可是最喜歡玩高科技的了。”沈奕補充,他把槍往背後一插,端着兩個茶杯走過來:“你的鐵觀音。”
黎強近乎麻木地接過。
他看着沈奕背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槍就插在他的背後,黎強很想一把搶過來,終究還是沒敢。
想了想,他說:
“我還讨厭高智商罪犯,尤其是不怕死的。”
沈奕笑了:“我喜歡有正義感的警察,尤其是不要命的。”
他向黎強舉了舉杯,輕抿了一口自己的大紅袍。
黎強也喝了一口鐵觀音。
他撲的一下全噴了出來。
看看沈奕,他有些尴尬,指指杯子:“喝太快,燙了一下。”
沈奕搖了搖頭哈哈大笑。
他指指黎強:“你太緊張了。”
這句話讓黎強徹底無語。
這是第一次,面對一個已經被在網中的罪犯,形勢的掌控卻完全不在警察的手裏。
想了想,他說:“我知道你為什麽要對付他們,我看過七年前那個案子了,那裏面有很大問題。”
沈奕的臉迅速沉了下來。
序(下)
氣氛,陡然安靜了。
沈奕不再說話,黎強也不再說話。
沈奕把自己整個人蜷縮在沙發裏,象是在思索着什麽,眼神裏流露出淡淡的光芒,似是在思念,似是在回憶。
好一會,他才終于說話,聲音低沉。
“我父母死得早,除了給我留了套房子和一筆錢外,什麽都沒留下,也沒有別的親人,是柳爸柳媽收養了我……”
黎強看着他,一聲不吭。
“從小學開始,我就和青青一起長大,一起玩耍,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十四歲的時候,對感情有了些懵懂的認識。于是就偷偷的……私訂終身。”
一邊回憶一邊說,說到有趣處,沈奕便吃吃地笑了起來。
他眼中流露着對過去無限美好的眷戀。
他看看黎強:“少年情懷,你有過嗎?”
黎強很認真的回答:“十三歲,比你還早一年,一個星期後失戀,大哭了一場。後來還學人喝酒解愁,打了一架。回去後被我爸一頓好揍。”
沈奕再度大笑起來,他向黎強翹起大拇指。
然後他繼續用低沉的聲音說:“柳爸柳媽一直照顧我,知道我們那時候不懂事,但是感情好,也不反對我們在一起。我比青青大兩歲,十八歲那年考上了北大,需要很多學費。是柳爸柳媽幫我出的。但我沒想到,上學沒多久,青青就出事了。”
“那件案子……”黎強正想說什麽,沈奕已經揮手止住了他。他很嚴肅地看着黎強:“你是警察,你懂法律。那麽你告訴我,強奸,傷害致死,該怎麽判?”
黎強嘆了口氣:“普通強奸案三年起。二人以上(輪)奸,十年起。致使被害人重傷、死亡或者造成其他嚴重後果的,以故意殺人罪論處。”
“那他們怎麽判的?”
“普通強奸……三年。”
“實際坐牢兩年零二個月,三個人,三個牢中局級良好表現,同一天進去,同一天出來。在牢裏的日子,過得和外面一樣滋潤。”沈奕道。
“沈奕。”黎強向前移了下身子,靠近沈奕:“你聽我說,我們都知道這世上總有些混蛋不太象話,玷污了自己的職責,可是你不能因為這樣的原因就……”
沈奕毫不客氣的打斷黎強:“柳爸柳媽上訴過三次,你知道結果是什麽?”
黎強一楞,這個事他們到不知道。
沈奕道:“三次上訴全部被駁回。柳爸不再相信當地政府,決定去京城上訪。他的腿被打斷了,還受到死亡威脅,房子也被燒了。柳媽天天照顧柳爸,哭得死去活來,險些中風,不過身子骨也大不如以前。但就算是在他們最艱苦的日子裏,他們也沒中斷過給我的學費。”
黎強呆滞的表情就像是風化的石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沈奕的表情始終很平靜,但是黎強能感受到他心海深出深深的憤怒與仇恨。
他緩緩說:“有很多人參與了這件案子,但沒有人是公正的。”
黎強嘆了口氣。
沈奕往沙發裏一靠,兩手一攤:“你看,我并不想反對國家,也不想反對社會,我甚至可以相信國家會越來越好,這種現象會越來越少,但那不代表我們現在就必須忍受那些不好的現象。未來也許會很美好,但現在的不美好同樣需要有人去抗争。既然有些事情靠不了別人,那我就幹脆自己解決。”
黎強楞住。
好一會,他才說:“我想我不用告訴你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麽,對嗎?”
沈奕冷冷回答:“柳爸從小就告訴我,做男人要有擔當,每做一件事都要先考慮清楚後果。他老人家的意思,是勸我做事要謹慎,不要沖動。但在我看來,這句話的反面意思就是:只要我有承擔後果的覺悟,那我想做什麽都是可以的……這就是我和那幾個混蛋最大的不同。”
果然是這樣。
黎強再說出不出話來。
說到這,沈奕笑了:“我調查過你,我知道你是個不錯的警察。”
黎強愕然。
他看到沈奕向他勾勾手指說:“你跟我來。”
他向卧室走去。
随手掏出一支錄音筆,把它扔在床上。指指黎強,沈奕對周澤的父母說:“這位是刑偵大隊長黎強,他是來救你們的。不過你們也看見了,他現在沒法救你們。沒有我的同意,這地方就是一個火藥桶,誰敢進來都是死。我給你們最後的機會,我知道你們為了救自己的兒子下了很大功夫。現在,把你們當初做的事情跟黎隊長說一下吧,把所有牽涉進來的人都交代出來。順便說一句,你們說不說我都已經知道了,只不過這位黎大隊長不知道。”
說着,沈奕轉身出去,走到門口,他突然回頭問黎強:“你想吃點什麽?”
“啊?”黎強一呆。
沈奕很嚴肅地說:“我肚子餓了,冰箱裏還有點龍蝦。想嘗嘗我的紅焖大蝦嗎?”
黎強呆呆地點頭,他看着沈奕走進廚房,然後再回頭看看這卧室裏的一切。
以他的專業能力,他有絕對的把握在最短的時間裏,把所有的炸藥引線全部拆掉。
而且他很懷疑沈奕是否如他所說的制作硝酸甘油。且不說那些原料是受控制的,就算他能搞到,這些硝酸甘油炸藥的不穩定性,可不符合這個沈奕目前的行事需要。
但不知為什麽,他偏偏不想知道答案,更不想去解開引線。
他坐在床頭,看着周澤的父母,緩聲道:“說吧,說說你們當初做的那些事。”
四十分鐘後,黎強知道了所有的一切。
這段時間,報話機響過兩次,都被黎強一句“還在談判中”給打發掉了。
他的心情很沉重,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看了這對父母還有他們那個寶貝兒子一眼,他拿起錄音筆走出卧室。
沈奕已經在吃龍蝦了。
看到黎強出來,他指指餐桌上的一碗龍蝦:“給你準備的,不算行賄吧?”
黎強坐在這碗龍蝦前,看着沈奕。
他說:“已經全部錄下來了。那些人……他們會受到法律應有的懲罰。哦,還包括一些你沒查出來的。”
“我知道有些人我查不出來,不過無所謂啊,反正他們會說的。”沈奕的兩只手都在扒龍蝦,滿手的油膩。
“所以你就……”黎強恍然大悟:“你設計了這一切,你是故意引我過來,你要那些你查不到的人也落網?”
“關鍵還是需要你來親自參與這個過程。要知道威逼恐吓條件下産生的證據,通常是不具備法律效力的。但是有你做證人,性質就又不一樣了。我不能對周澤家過早動手,那會引起你們的提早發現,所以只能采取折中的辦法。先自己解決不會立刻讓你們發現問題的一部分,然後由你們幫我解決我自己解決不了的那一部分……死了這麽多人,這種事應該是想蓋都蓋不住了。”
“你想得還真周全……那檔案也是你交給李小月的吧?不然不可能這麽巧。對了,你是怎麽偷到檔案的?”
沈奕嘿嘿一笑:“三年前我畢業,進了精益公司。正好你們公安局要進些精密儀器,是從我公司拿的貨,調試安裝也是我出馬,當時為了做這筆買賣我可是費了不少力氣,然後就搞了個小火災,偷了這檔案。至于李小月嘛……其實她不知道我是誰,是我主動找上她說要給她提供線索的,她就上當了,小姑娘嘛,畢竟好騙些,回去以後別難為她。”
“你竟然為這一天準備了三年……”黎強有些不敢相信。
“是七年。”沈奕糾正他:“從刑期宣判的那天起,我就開始做計劃,做研究,做調查,我結交警察朋友,套取你們的辦案方式,研究目标人物,設計行動方案,甚至為了保證行動上的有效性,積累入室行兇的犯罪經驗,我偷過十一家人的電視遙控器,搶了六家店的帳本,并嚴重的恐吓了他們……所以說我策劃和準備了整整七年。”
黎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無奈地看着沈奕,到是沈奕,撲哧笑了出來。
他指着龍蝦看着黎強問:“你真的不吃?我做的龍蝦很好吃的。”
黎強搖搖頭。
“太可惜了,青青就喜歡吃我燒的紅焖大蝦。”沈奕搖頭嘆息。
他的眼中再度流出淡淡的思念。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