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吃醋
“什麽很漂亮?”樓月潼似笑非笑,随意地倚在欄杆處,擡頭望他。
程梓川從樹上躍下,唇邊挂着未散的笑意,走到她身邊拉着她轉了一圈,黑裙飛揚,日光璀璨,越發襯得肌膚似雪,程梓川在她眉心親了一下,與她額頭相抵,聲音輕淡低柔:“你最漂亮。”
風吹葉落,花瓣如雨,但再美好的景致也及不上他們眼中的彼此。
他眼神清透,像是神山上的天池水,映照出世間百态,可唯有她在中心,經年永駐。
樓月潼的心顫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竟生出“與他永遠在一起”的念頭,她倏地推開他,失态的情緒轉瞬即逝,垂下眼眸嗤道:“花言巧語!”
程梓川回她:“不解風情。”
說罷,他在回廊邊坐下,背倚欄杆,姿态雅致又散漫,與她隔着欄柱,飛揚的長發拂過她的手,缱绻流連不去。
不等樓月潼開口,他似随口問了句:“你們談了什麽?”
這話題跳躍度有點大,樓月潼怔了怔才翹起嘴角:“看你這麽無所謂的模樣,原來也在乎這個?”
程梓川沒有轉頭,緩緩道:“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
“哦?哪不一樣了?”樓月潼故意逗他。
程梓川道:“春風不解意,擾亂一池水。我又怎知是你留下的什麽債?”
這語氣真是酸。
樓月潼驚訝地轉到他跟前,噗地一聲就笑了,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襟,湊近了盯着他看,戲谑道:”程道友,吃醋就直說麽,還繞這麽大一個彎子!”
程梓川正經道:“我不吃醋。”
樓月潼撐着額頭,笑得有點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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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笑。”程梓川板着臉。
樓月潼抱着他親了上去,眼見着他眉目緩和了下來,又笑得趴在他身上,就跟逗他玩似得。
程梓川:“……”
“哎?別走啊!”樓月潼拉住作勢離開的程梓川,好不容易收了笑容,“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關于你的?”
樓月潼點點頭,垂了垂眼眸,頭靠在他肩上,懶洋洋的開口,“你心裏應該清楚,我從前是個作惡多端的女魔頭,唯一一次善心就是撿了樓奕陽那小孩,但那時也只是覺得太無趣了,要說什麽特別的感情,還真是一點都沒有。直到有一回,我做的事觸犯了天道底線,招來了克星,也就是轉世前的你……我活了幾千年,所經歷的事情說簡單不簡單,說複雜也不複雜,倒是頭一回被逼着當人徒弟。”
堂堂聖尊不可能缺徒弟,她琢磨來千百年也沒琢磨出他發什麽瘋,問了數不清的次數也沒得到一個解釋,憋到現在簡直快憋出心魔了。
她說着說着倒是陷入了回憶裏,耳邊就聽到程梓川冷清的聲音響起:“在你眼裏,還是覺得我跟他是一個人?”
樓月潼:“對。”
程梓川:“那你為何從未叫過我一聲師父?”
這話一出口,樓月潼愣住了。
半響,她坐直了身子,長長的睫毛掃過眼睑下方,落下一層陰影,她忽然間說不出話來。
程梓川帶了點了然與嘲弄,低低道:“你是還來不及想,還是不願去想?你叫不出口,是因為你潛意識裏就已經把我跟他分開了。”
樓月潼臉色完全沉了下來。
“潼兒,”這是程梓川第二次這般親昵的喚她,卻是在不同的情況下,語氣也截然不同,“你方才走過來的時候,表情與現在如出一轍,我就猜到樓奕陽與你談到了誰。我能肯定自己對你的感情,可你能嗎?你所說的喜歡,有多少是因為程梓川這個人,又有多少是對你師父的眷戀?”
樓奕陽說她對聖尊有情,她懶得去辯駁,因為她如今的确喜歡上了程梓川,而程梓川就是聖尊轉世,他們是一個人。
可此時此刻,程梓川卻完全将前世今生分割開了。
樓月潼剎那間分不清,那些過去的畫面在她腦海中轉了一圈又破裂,她睜着眼睛,“你跟自己較勁,有意義嗎?”
程梓川看了她好久,扯起一個捉摸不透的淡笑,他仿佛想要與她說什麽,卻在她這句話下失去了争辯的力氣,眼中的光芒漸漸就黯下去了,但他起身,還維持着那份處變不驚的從容,衣衫如雪,靜默風華,“是沒有意義。”
說罷,轉身而去。
“梓川……”
“不必說了,扶桑,是我失态了。”
其實他不必深究與質問,與她開開心心的逢場作戲便好,感情是真,淺薄也是真,到得契約斷開,你好我好,各自為路。
他與她的感情本就是一場游戲,是他入戲太深,那一瞬間沒壓制住,也沒料到對她的感情已如此之深,深到他想撕開表面上的平靜,将一切都擺在明面上,哪怕會影響現在的親密,卻能離她的心更近。
樓月潼坐在原地,抓住欄柱的手一用力就将之折斷了。
“姐姐,看他多不聽話,竟惹你生氣了。”
樓月潼眼都沒擡一下,餘光瞥着慢慢走過來的樓奕陽,“那也是我跟他的事,你是閑着沒事瞎操心什麽?”
“對,我确實沒必要操心的,”樓奕陽似乎把先前的争執忘了,意有所指道:“姐姐在乎他也好,不在乎他也罷,既然能下手殺他一次,就能殺他第二次……你所執著的,要比所謂的感情重要的多。”
這一點,無需否認。
唯一意外的就是程梓川比想象中更了解樓月潼,才提前引發了他們之間的矛盾。
“其實姐姐不該生氣,而應該高興,”樓奕陽說道:“他越是愛你至深,對你的計劃才越有利,不是嗎?”
樓月潼冷漠道:“別自以為是。”
樓奕陽做了個手勢,臉上露出了笑容,“但很榮幸,我猜對了。”
頓了頓,他走近了,竟是在她跟前單膝跪下,緩緩道:“過去的事我都當它過去了,魔界的王位始終為你而留……讓我幫你吧,姐姐。”
“你也夠了,樓奕陽。”樓月潼嗤的一笑,“我愛他殺他利用他,怎麽樣都好,但你給我好好聽清楚,這也只能我來做,說的不客氣一點,我們這還能叫情趣,你插手算怎麽回事?我看在過去的幾分情面上不跟你計較,但在你沒擺清楚自己的位置前,少跟我來這一套姐弟情深的戲碼!”
這就是她的性子,外人內人分得清清楚楚,再怎麽折騰,也斷沒有跟旁人欺負自己人的道理,自己人當然只能自己欺負。
樓奕陽撫着額頭,長長嘆了口氣,順勢就坐在了地上,“不愧是姐姐,一點破綻都不留給我。哎?我就不信你一點都用不着我嗎?”
倒是有一件事。
樓月潼挑眉問道:“你知不知道斬緣臺的下落?”
若說六界之中最能扒出隐秘與八卦的,非魔界莫屬,這一點,她毫不懷疑。
“斬緣臺?”樓奕陽笑道:“你說的是三生臺吧。”
“難道……”
樓奕陽點點頭,解釋道:“上古滅後,六界衍生,鬼界多了一座三生臺,極少人知曉,其既可為有緣者牽定三生,亦可為怨侶斬斷前塵,前身便是上古時期的斬緣臺。”
兜兜轉轉,自有定數。
終于得知了斬緣臺的下落,樓月潼垂下眼眸,心中無端升起一縷空茫與悵然,她很清楚,也許與程梓川小打小鬧的日子即将到了盡頭,縱然是她有意為之,事到臨頭也免不了驟亂的心緒。
只是她未曾發現,記憶是恢複了,當年的心境與銳氣卻在那一場兩敗俱傷中消耗殆盡,如今更多的,竟是珍惜與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