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不管你怎樣，首先，你不能逼迫雅雯跟你結婚，你能像個爺們嗎？勉強是不會有幸福的，你想想雅雯，呃？想想她被逼跟你在一起的心情？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她，那你的愛實在讓人失望！”柏寧說着拉了拉領帶，尤溪銘這種做法着實讓他氣惱，“趕快跟你爸媽說退了這場婚事，你要再這樣一意孤行，我們連朋友都不用做！”
尤溪銘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柏寧，他用家裏長輩逼迫柏雅雯答應訂婚這件事，他能料想柏寧知道以後會有多生氣，但他沒想到柏寧會這麽生氣，以至于這麽絕情的話都說出了口。
“我希望你能理智對待這件事，不要丢自己的臉！”柏寧表情嚴峻，然後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西服轉身離開，現在他只想回家看看柏雅雯，他想她暗地裏一定又為這事哭了不少吧。他想起柏雅雯剛到柏家的時候，每個晚上她都躲在被窩裏小聲的哭泣，有一天晚上，他睡到半夜覺得口渴起床喝水，然後在經過柏雅雯的房門口時聽到裏面傳來細碎的嗚咽聲，他以為她不舒服馬上走進她的房間，把燈打開，只看到小小的柏雅雯整個人縮在被窩裏，拉開被子才發現她眼睛紅紅的，臉上淚痕鼻涕交錯，整個臉就像一個大花貓，她跟他說她怕，她想爸爸媽媽。那圓圓的大眼睛在那一刻流露出的目光是多麽驚恐和悲傷，柏寧心裏最柔軟的那部分被戳中，他摸摸她的頭跟她說，別怕，以後哥哥陪着你。
真的嗎？你會陪着我直到我睡着嗎？
嗯，直到你睡着。
在柏寧出國前他每晚都履行着他的承諾，陪着柏雅雯直到她睡着了他才回到他自己的房間睡覺。當然，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去了美國後的最初一年裏，柏雅雯每晚又再重複之前偷偷哭泣的舉動，不過，那時的哭泣是為了柏寧，為了身旁不再有他陪伴而哭泣。那時，柏雅雯每年最期盼的就是暑假，因為有柏寧的陪伴，暑假裏的每個日子在柏雅雯心裏都是彌足珍貴的。柏寧一年中大概就只有暑假的時候才回家，因為美國那邊中學沒有寒假，所以也都不是每年春節都回來。上了大學之後，柏寧因為要做暑期工回來的時間就更少了，兩人相聚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候，柏雅雯只能在暑假的時候過去找他，柏寧會帶着她穿街走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這些都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回憶。
柏雅雯蜷縮在被窩裏，柏寧走過去掀開遮着她腦袋的被子，柏雅雯其實并沒有睡着，看見柏寧，她有一種想哭的沖動。柏寧明白她的委屈，“為什麽這麽傻？我說過我不會讓任何人強迫你和溪銘結婚的。”
“媽不會答應的，我沒有辦法。”
“我和溪銘談過了，他應該會處理好，不要擔心。”
“柏寧，沒關系的，婚姻對我來說并不重要，不管和誰在一起......”我都不會覺得幸福，柏雅雯在心裏說着，反正沒有尤溪銘，以後也還也會有其他人。
柏雅雯的理智教柏寧心疼，他覺得她就像是完全為了柏家而活，但他不會欣賞她的這種犧牲。“有些事情就看你自己怎麽處理，如果自己放棄主動權那我無話可說。好好睡覺吧。”
“柏寧!”柏雅雯叫住往外走的柏寧，“今晚能不能陪我？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柏寧轉過身，接觸到柏雅雯投來的乞求的目光，這一幕仿佛和小時候的場景重疊在一起，只是坐在床上的柏雅雯已不再是那個小小的她，原來不經意間時間過得這麽的快。
柏寧如柏雅雯所願躺在了她身旁的位置上，不一會兒，他便進入沉沉的睡眠，柏雅雯緩緩的伸手摟住他，将自己的頭枕在他的左心房上，她想要聽着柏寧的心跳入眠，就像小時候一樣。
在柏雅雯半夢半醒間，手機鈴聲打破了這靜谧的夜晚，柏雅雯快速的坐起身，她怕這鈴聲驚擾到柏寧，剛把手機拿過來手機卻不響了，柏雅雯好奇的打開手機，上面赫然顯示未接電話亞顏兩個字。
亞顏只是有點擔心，這麽晚了柏寧還沒有回去，她知道他今晚沒有任何應酬，着急的她打通了柏寧的電話後來卻又覺得不妥最終還是挂了電話，然而她沒有想到她這個沖動的電話竟然成功的勾起了柏雅雯的好奇心。柏雅雯打開通話記錄，亞顏這兩個字幾乎每天都會有一次甚至好幾次的通話記錄，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柏寧和亞顏的聯絡次數竟然都要比和她聯絡還要頻繁？一種被欺騙和背叛的感覺油然而生，一種不安的情緒在柏雅雯的心裏游竄，柏雅雯下意識的翻看着柏寧的手機，似乎想從裏面找到些什麽，一張柏寧和亞顏摟在一起打臺球的照片映入柏雅雯的眼睛，她盯着那張照片看了足足有十分鐘，她身旁，柏寧仍然安靜的睡着，柏雅雯将視線轉移到他臉上，她想到了改了密碼卻不肯告訴她的公寓，想到了中秋節柏寧提議帶亞顏去他們家吃飯的那天，想到了亞剛過世他如此盡力操辦他的後事，想到了他跟她說他是有個女人，但他答應過她暫時不能告訴任何人她的身份，這種種跡象已經讓答案呼之欲出，但柏雅雯不敢去想，她想，這也不能代表什麽，這些不過就是很平常的舉動罷了，柏寧一向具有紳士風度，亞顏可是她的親姐姐啊，他照顧她關心她不是很正常嗎？她雙手發抖把柏寧的手機放回原來的位置，不會的，不是她想的那樣，亞顏和柏寧，天生就是兩條平行線，平行線是永遠也不會有交叉點的。
柏雅雯躺回床上，依然将腦袋枕在柏寧的左心房，睡吧柏雅雯，将今晚看到的都忘了，都忘了，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亂想。
柏寧沒有想到昨晚自己竟然睡着了，而且是一覺到天亮。旁邊的位置是空的，怎麽柏雅雯今天起這麽早？拿起放在櫃臺的手表看，6點鐘還不到。
柏寧坐起身，拿過手機撥通亞顏的號碼，昨晚一夜未歸，也不知她會不會胡思亂想。鈴聲響了許久卻沒有接通，他猜想亞顏應該還沒有睡醒。
其實亞顏不僅醒了，而且現在是一身的冷汗，柏雅雯站在門邊上，此刻眼裏怨恨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透亞顏的身體。
這麽早，亞顏以為是柏寧回來了，一聽到門鈴就直接打開大門，可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位不速之客竟然會是柏雅雯。她身上還穿着睡衣，頭發蓬亂，在見到柏雅雯的那一刻，她羞愧得只想遁地而去。
“你能解釋一下嗎？”
終于，柏雅雯開口了，她就想亞顏能給她個解釋，解釋她為什麽會在柏寧家過夜，如果合情合理，那她一定會選擇相信她和柏寧之間是清白的，沒有任何其他關系的。昨晚她一夜沒睡，她說服不了自己，所以天還沒亮她就直接開車到龍海山莊，她沒有辦法自欺欺人，她一定要知道真相，不然她怕自己會瘋掉，果不其然，在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困擾了她一晚上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只是，即使親眼所見，她還是不願意去相信，“為什麽？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亞顏低着頭，此刻，在柏雅雯面前，她擡不起頭，她不明白怎麽就會到了今天這一步，為什麽今天她會如此大意？為什麽連看也不看就把門打開了？柏寧又怎麽會按門鈴呢？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是為了錢嗎？為了錢所以你才勾引他的嗎？你沒有錢你可以跟我說啊？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做個這麽下賤的人？你有沒有記住你自己的身份？有沒有？！”
“對不起。”面對柏雅雯的質問亞顏只能說出這句話，沒錯，是很抱歉，很抱歉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很抱歉她做了這麽讓人不齒的事情，很抱歉她愛上了不該愛的人，只是這一切，又怎能重新來過？
“為什麽你會這麽肮髒龌龊？為什麽這樣的你是我的姐姐？”柏雅雯不帶一絲感情的說，“給你五分鐘收拾好自己，然後從這裏滾出去，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我和柏寧面前！”
亞顏快速跑進卧室換好衣服，然後一言不發的跑出去，她的自尊已經破碎一地，在柏雅雯面前，已經再也沒有辦法粘合。
柏雅雯緩緩蹲下身子，看着空空的房子，終于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每個人的神經都是脆弱的，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突然到讓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柏雅雯無法接受柏寧和亞顏在一起的事實，亞顏因為柏雅雯如此絕決的話而近乎崩潰，她明白這次因為這件事她們兩姐妹已經正式決裂。時光可以倒流嗎？如果真的可以倒流那該有多好？如果倒流回去，她一定不會去找柏雅雯，這樣她就不會遇到柏寧，也就不會有後來發生的這些事，她不用受到柏雅雯如此的輕視，不會這樣難堪的任由柏雅雯譏諷而百口莫辯，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柏寧就是她今生的劫，是她們姐妹倆的劫。
亞顏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十一月的清晨天氣微涼，亞顏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毛線衣，她雙手摟緊自己的手臂，原來自己一直就是這座城市的浮萍，從來都沒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完整的家。大街上還非常安靜，偶爾幾輛小車疾馳而過，亞顏想如果這時候站到車子前面，是不是就能和自己的爸爸媽媽見面了呢？
柏寧再次撥通亞顏的電話，這會終于有人接起來了。
“剛起床嗎？”
“是我，柏寧。”柏雅雯握着亞顏的手機平靜的說，亞顏的手機放在卧室的床頭櫃上，她忘記拿了。
柏寧心裏馬上明白過來，“亞顏呢？”
“她走了，我跟她說希望她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眼前。”
柏寧聽着柏雅雯這些話，只覺頭痛，“這是我和她的事，希望你不要幹涉。”
“這怎麽是你們的事呢？亞顏她是誰？是我親姐！你們怎麽可以做出這樣的事？你們這樣就等于是亂倫，亂倫你知道嗎？”
“好了，你先冷靜下來再想想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先這樣！”
柏雅雯拿着被柏寧挂斷的手機，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她覺得她的心髒好痛，痛到讓她無法呼吸，她怎麽也沒想到柏寧身邊的女人會是亞顏，他們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而她竟然像個白癡一樣毫無察覺，那天在餐廳吃完飯，柏寧明明是牽着亞顏的手出去的，她卻還一昧的肯定是自己眼花，原來從那時候開始他們就已經在一起了麽？她一直覺得自己既不幸又幸運，到現在她才明白，原來比起亞顏，她實在是太不幸運了，亞顏幾乎是搶走了她所有希望擁有的東西，親情，快樂，還有，愛情。
亞顏沒帶手機在身上，這會她會在哪裏？柏寧有些氣，他氣亞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都不給他打電話，難道她不知道找不到她他會有多着急嗎？
驅車在龍海山莊附近轉了幾圈，結果如柏寧所料的失望，坐在車裏，車窗外人流如梭，卻沒有他要找的人。柏寧點燃一支煙，大力的吸了口，然後慢慢吐出長長的煙圈，煙霧在他周身氤氲，他将頭靠在座椅上，想着接下來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兩全其美，他沒想到柏雅雯對于他和亞顏在一起的事反應會這麽大，亞顏一定又受到了她不少的冷嘲熱諷吧？可是這麽傷心難過的她卻沒想過要來找自己麽？突然，他想到一個地方亞顏應該會在那裏，柏寧把手上的煙按滅，然後發動車子向另一個方向開去。
柏寧猜想的沒錯，亞顏正是在亞剛的墓地前，她跪在這裏已經有一個多鐘了，看着墓碑上亞剛的照片，她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臉上的淚水已教大風吹幹。柏寧慢慢走近她身邊，現在的亞顏脆弱得就像一碰就會破碎的易碎品。
柏寧蹲下身，雙手捧起亞顏低垂的臉，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上一個吻，然後擁她入懷，“不要想太多，一切都有我。”
孤單無助的亞顏在一接觸到柏寧溫暖的懷抱時整個繃緊的身心就都松了下來，就好像把扛在身上千斤的擔子一下子給卸下來一樣，亞顏現在只想在這個懷抱裏好好的睡個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