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出去走走不好嗎？那裏算得上是我成長的地方，我帶你去我以前讀書的學校看看。”柏寧說，“我十三歲就離開家一個人去美國。”
十三歲就去美國，亞顏沒有這樣的概念，十三歲的時候，她覺得她根本離不開自己的爸爸媽媽。“你真了不起。”
“沒得選擇。”柏寧說，他現在對人感情淡薄和他從小就出國的經歷有着很大的關系。“你呢，十三歲做些什麽？那時你媽媽的身體好嗎？”
“已經不好。”
柏寧覺得其實亞顏跟他，還有柏雅雯一樣，都是小時候缺失完整家庭的人，但亞顏并不像他和柏雅雯一樣有親情缺失的困頓，她很愛她的爸爸媽媽，也似乎從不埋怨他們在她的人生裏造就如此糟糕的環境給予她。有時候，想着她糟糕的生活經歷他會很心疼她，甚至有想要讓她以後過上最好的日子的想法。這個想法有時候在腦海裏冒出來會讓他自己也吓一跳。
從小孤身一人在外生活造就了他涼薄的個性，他的世界只清晰的分為自己在意的和與自己無關的兩個部分，沒有模糊地帶，對他在意的以外的人和事他從沒有任何熱情和興趣，最初亞顏剛出現在他面前時，她只是一個陌生人，那時候柏寧對她是極不客氣和淡漠的，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柏寧覺得亞顏和他越來越親近似乎已經完全參與到他的生活裏。
柏寧看着亞顏快速的收拾着客廳，卧室，廚房，衛生間，就連堆放雜物的房間都給整理了一番。
“你這個人還真勤快。”柏寧不知不覺說出口，他想到了亞顏在公司跑來跑去腳不沾地的情景，甚至連桶裝水都是她自己一口氣扛到飲水機上面，沒有一點自己是女人的自覺感，這是辦公室女人從來都不做的事情。“很多女人都不會做體力活，似乎做了體力活就是自毀形象一樣，但你怎麽就沒有一點這種身為女人的矜持感呢？”
“我最擅長的就是體力活。”亞顏知道柏寧正拐着彎取笑她，但她并不介意。
柏寧輕笑，“你真誠實。”不過，他似乎有些喜歡這種誠實，亞顏從來都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幾斤幾兩，但從不妄自菲薄。任何時候，她都能直視自己的缺點和不足，也沒有因為這些缺點和不足自卑過，反而就算是在多麽優秀的人面前都有一種落落大方的坦蕩感。
“你爸爸的情況好點了嗎？”
“老樣子。”
“像你爸這樣的超過半年還沒有清醒的個案，再醒過來的幾率很低。”柏寧看着亞顏臉上的表情說，“我覺得把你爸轉到專門護理有這種情況的病人的特護醫院去比較好。”
他避開了植物人三個字。“那裏有專業人士專業護理你爸，一天24小時都有人照顧，這樣你也不用那麽辛苦。”
“是啊，是不用太辛苦，但鈔票也是大把大把的漲。”亞顏淡然的說着，事到如今，她也已經接受了亞剛的植物人狀态，希望就像是遠在天邊的空中樓閣一樣。
“錢我可以幫你解決。”柏寧道，“但是以後你得什麽都聽我安排。”
亞顏愣了一下，才說:“你是打算要把我發展成專業二奶嗎？”
柏寧嗤笑了聲，“我連一奶都沒有哪來的二奶？”
“哦，對，是情婦才對。”
“怎麽你還看不起情婦了？你以為每個人都可以做情婦嗎？情婦也是靠自己的能力賺取工錢而已，能把別人口袋的錢變成自己的錢，靠的是自己的能力，不管是做什麽工作的。”
亞顏聽着柏寧分析能力面前，人人平等的概論，感到好笑，“謝謝你的擡舉，但我做不來。”
柏寧若有所思，“對，算你有自知之明，對于這個工作，你的确沒辦法勝任。”除了那張臉好看以外，身材不夠高挑，不會撒嬌，不夠妩媚，不會賣乖，不會讨好，甚至理智到有些缺乏人情味，至于女人味嘛，那更是在她身上找不到一點影子。床上功夫嗎？柏寧想每次歡愛應該是她享受多于他才對吧。
這樣的女人，怎麽可能勝任情婦的角色？柏寧擡眼看着亞顏，她已經準備換鞋離開了。
“走了。”亞顏見柏寧看着她，便跟他說了句，打開門，很快，她小小的身影就離開了柏寧的視線。
柏寧收回目光，心裏一股氣，偏這個不合格的情婦他開始想要據為己有。算算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也有好幾個月了，時間讓兩人都更了解彼此，柏寧了解了她的過去，明白了她的不容易，而亞顏也更了解他的性格脾氣，不過，對于他的過去柏寧卻很少在她面前提及，他總覺得，過去的已經過去，或許他不習慣和別人分享他的故事，又或許，亞顏還沒有真正成為他傾訴的對象。可是他發現，最近他在亞顏面前開始有不設防的說說關于自己過去的零星事情，是他孤寂太久了嗎？突然間他也會渴望有人能更進一步的進入他的世界了解他真實的內心想法，突然間，他會覺得有亞顏陪在身邊的日子，也挺好的。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很是奇妙，除了一見鐘情，還有一種感情是由聊天開始到互相了解再到彼此依賴，是在不知不覺中讓雙方滲透到彼此的生活裏成為彼此的不可或缺，這種感情很溫吞，很平淡，也很細水長流。
亞顏慣性的被自己的想法套住，她現在只計劃着自己這個月尾就離開，和柏寧相處越融洽她的心就越亂，她知道她對柏寧的感情已經是病入膏肓，無藥可醫，再不離開或許她就再也沒辦法離開，但她不想以這樣的身份陪伴在他身邊，更何況，這樣的陪伴又怎可長久？
柏寧沒有知會亞顏就把亞剛轉到專門護理植物人的醫院，這是一所私人醫院，環境專業各方面都很令人滿意，當然每個月的住院費護理費那也是相當可觀。
亞顏接到亞剛的轉院通知有一瞬間的無語，以後她怎麽負擔得起這筆費用？柏寧在她面前總是一貫的自作主張。從這個養護醫院出來，亞顏只覺得舊愁未消又添新愁。
她正愁怎麽在柏寧面前開口她要離開的事，也許是自己太過慎重其事了，她離開與否柏寧又怎麽會太在意，本就是百花叢中過的人，自己在他心裏又能占有幾斤幾兩？
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會所包間內置臺球室，這會，柏寧正和尤溪銘在打斯諾克，亞顏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
柏寧連續進球，尤溪銘站在一旁是很贊賞的眼神，“這麽久沒打，還以為你都退步了。”
柏寧嘴角噙笑，身體彎成90度直角，擡起頭眼睛鎖定目标球，然後又是一杆進球，尤溪銘哀呼:“喂，還讓不讓我打了！”他說完又回頭看向亞顏，“秘書小姐，阿寧一向沒什麽表現欲是深藏不露的人，怎麽有你在這裏他就變得這麽争強好勝了？”
亞顏笑笑沒有接話，也不知該怎麽接話。尤溪銘搖搖頭，“你們別這麽有默契都但笑不語好嗎？唉，我孤家寡人的你們也忍心在我面前秀恩愛，要不叫雅雯過來吧，好嗎，阿寧？”
雅雯？亞顏心下一驚，不能兩個字就差點脫口而出，尤溪銘拿出手機，準備打給柏雅雯，亞顏馬上走到柏寧身邊，小聲對他說:“不要讓雅雯過來，拜托！”一分神柏寧這一杆沒有進球，他回頭看向亞顏，亞顏眼裏是滿滿的祈求，可是柏寧并沒有開口阻止尤溪銘，對亞顏如此懼怕別人知道他們之間關系的态度他甚是不滿。好在那邊柏雅雯沒有接電話，尤溪銘有些喪氣的把手機甩向一邊，“看來我還是不受歡迎的人。”
“該你了。”柏寧讓開位子，尤溪銘走上前彎下身子，可是他沒辦法集中精力鎖定紅球，最後，他放下球杆，兩手撐在球桌邊上，“阿寧，我真想不透，其實我有那麽讓人讨厭嗎？我自問不花心長相也還算周正，責任心事業心都有，為什麽你妹妹到現在對我還是這麽抗拒？”
跟柏雅雯接觸也有幾個月了，但柏雅雯對他卻還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山态度，老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可不管尤溪銘怎麽用心都好像走不進柏雅雯的世界，這讓尤溪銘備受煎熬，他好像從來沒有在感情路上受過如此挫折，難道柏雅雯就是他命定的劫數？“你妹妹有喜歡的人？”
“我不清楚，你問問她不就知道了。”柏寧說着眼睛看向亞顏，亞顏低下頭，她想柏寧是示意讓她出去嗎？畢竟他們現在聊的是這麽私人的問題，她在這裏是有些不适合，她擡起頭剛想用目光詢問柏寧要不要出去時，柏寧卻沒有在看她，他拿起瓶裝水仰脖喝起來，上下滾動的喉結撞入亞顏的目光中，讓亞顏倏的紅了臉，他那性感的樣子竟讓她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他們水□□融的場景。
“你這個哥哥也太不關心自己的妹妹了吧？”尤溪銘說，柏寧放下瓶裝水，邊擰蓋子邊說:“誰都有隐私，何必事事都要了解那麽清楚，她想跟我說自然會跟我說。”“我覺得雅雯心裏有人，雖然她跟我說沒有。”尤溪銘很是憂傷，“如果沒有喜歡的人，那她的立場就不會那麽堅定，就沒辦法對我如此熱烈的追求熟視無睹。”他轉而看向亞顏，“秘書小姐，你說是嗎？一個女人對待自己的追求者總有心猿意馬的時候吧？是不是對自己真心自己都可以感覺得到是吧？如果心裏沒有喜歡的人就不可能如此鐵石心腸。”
亞顏還沒有回答，就聽得柏寧說:“她沒有名字嗎？”這是針對尤溪銘老叫她秘書小姐，他這時注意到亞顏微紅的臉頰，還以為她被尤溪銘這樣說不好意思。尤溪銘換上笑臉，“亞顏，不介意我這麽叫你吧。”“不介意。”亞顏忙說。
柏寧重新拿起球杆，問尤溪銘:“不打了嗎？才剛開始啊。”尤溪銘搖搖頭，“沒心情，下次再較量吧，sorry。”
“過來，我教你打。”柏寧突然叫亞顏，亞顏遲疑着走過去，其實，她不怎麽想學。
“這個雅雯打得很好。”柏寧說，他靠近亞顏身邊，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手扶着她的腳，“左腳稍微往前跨一步，寬部跟你的肩部同等，右腳往外轉一點，對了。”接着他的右手來到她的腰那裏，往下按她的腰部，“腰盡量往下壓，離球桌越近越好，左手五指張開弓起平放，大拇指要靠近食指固定球杆。”
然後他的手又扶正亞顏的臉，“把頭擡起來，跟球杆成垂直狀态，看到球和球杆還有洞成直線時就可以打了，像這樣，”柏寧握着亞顏的手輕輕一推，被白球撞擊的紅球一下子落入了洞裏。“很簡單吧？”
柏寧這樣手把手教她，這種姿勢就像是把亞顏整個人擁在了懷裏，亞顏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他懷裏有好聞的屬于他獨特的香味，不知他這樣教過多少女人打臺球，真希望自己是第一個。但很可惜，第一個早已另有她人，柏寧第一個這樣手把手教的是柏雅雯，這是柏寧唯一喜歡的運動，柏雅雯也因為耳濡目染喜歡上這個運動，跟着柏寧他們來多了臺球俱樂部，就開始嚷嚷要柏寧教她打臺球，現在，柏雅雯的臺球技術已經非常娴熟，和柏寧一樣已經可以媲美職業選手。
可是除了柏雅雯，他這樣手把手教的亞顏是第二個，以往也有女人要他教她打臺球，但柏寧卻總是一笑置之，這次，也不知怎的他竟然心血來潮要教亞顏，亞顏甚至都沒跟他提出要學這個。“你試着打一下。”
亞顏把神游的心思拉回來，面有難色的說:“我不會。”
“多練習就會了。”
“不會，我體育神經一直都不夠發達。別人學一次我可能要多學好幾次才會。”
柏寧無言的看着她，眼裏的笑意有星星點點的溫柔，他再次把亞顏擁在懷裏，重複剛才的手勢站姿解說，心猿意馬，亞顏想到尤溪銘剛才說的話，指的可不是現在的她麽。
